见郑院长一脸丧气,汤子苓提议,“要不先尝试一下室内培植?虽然不能大面积种植,可多少也能得些收获,还不用担心被动物祸害,在室内也能就近照料。”
几个半大孩子也凑了过来,认真地听着,很努力地像大人一样参与讨论,“咱们每年都在后院种菜,跟往年比着,今年被虫糟蹋的确实要多很多。那还是咱有院墙,每晚都捉一遍虫。如今这边没墙,草又多,虫子恐怕是捉不尽的……”
郑院长很认真地听着孩子们的意见,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决定暂时先不继续开荒翻地了,回去拿了袋子弄些土回去,将家里能用的容器都用上,先在室内种。
别看这些孩子大的十五六,小的还不到十岁,力气却都不小,干活也利索,很快就运了不少土去楼里。
等土运的差不多了,汤子苓随着大部队进了楼栋。
老式家属楼外面看着灰扑扑的,质量却相当不错,楼层也比近些年新建的楼盘要高一些,感觉上十分开阔。
楼栋原先的租客离开的慌忙,好些东西都没带走,倒是方便了后来入住的孩子们。
“这一层原先应该是人家公司租下来的集体宿舍,都是架子床,盆盆桶桶的一套房里有二三十个。”陈院长跟汤子苓简单介绍罢,就开始给孩子们分配任务了:盆子桶子分一分,谁谁负责哪一盆,大的带着小的分一组,每组负责栽种什么,都分的一清二楚。
“这些孩子跟有家人的孩子不一样,日子过得本就艰难,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世道,读书的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走,得让他们早早学习如何生存才行……”
汤子苓看着跟玩游戏一样兴高采烈去完成自己组任务的孩子们,心里叹息一声,但愿他们能理解郑院长的一番苦心。
天快亮时,汤子苓离开家属楼,回了家。
用高压锅压了一锅红豆粥,正做煎饼的时候,一身雾气的元松回来了。
吃饭时说起晚上各自做的事儿,元松很赞同汤子苓对郑院长的建议,“后面那么一大片荒地,哪有人会不心动?刚刚你们走之后,他们闲聊说王锵他四叔家就圈过一块儿地,拉了十来个人过去干了好几个晚上才翻好,后来把育好的苗栽下去,结果一个白天没过去,隔天晚上再过去时,苗被啃得七零八落,气得四婶儿骂了好些天……”
“怪不得他们前院要花大价钱盖玻璃温室。”汤子苓恍然。随即又有些担心,“后面那一大片荒地,感觉会是个不小的隐患。”
“有好也有坏吧。”元松倒是挺看得开,“都说祸福相依,咱们先别为还没发生的坏事发愁,等以后真出了问题,总能想到解决办法。”
“也是。”不知是受到了骨子里的乐天派元松的感染,还是自己真变乐观了,每每想到如今面临这么艰难复杂的处境,自个儿却还过得这么踏实,汤子苓就觉得不可思议。
第16章
偷偷旷工了半晚上,汤子苓心里过意不去,吃了早饭后回到书房,工作到上午十点钟才去睡觉。
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四点多。
汤子苓裹着被子坐起身,见隔壁床上的元松也醒了,打着哈欠对他说:“下雨了,感觉温度又降了几度。”
“开空调吗?”元松说着就去床边小几抽屉里翻找遥控器。
“别开了,这就起了。”如今的电费可不便宜。
汤子苓打着哆嗦去衣柜里拿早先准备好的保暖内衣。找到后顺手扔给元松一套,利落穿上后,人总算暖和了起来。“今儿还去安装设备吗?”
“嗯,王锵家还剩最后一点儿收尾,活儿都在室内,淋不着。”元松在保暖裤外面套上防风裤,说起昨天忘了跟汤子苓讲的事,“厨房那几袋子红薯土豆和米面是团队的一部分工资,咱这边有土灶,做大锅饭方便,只做午夜那一顿……”
“我听郑飞说了,咱们自己的饭在客厅这边做,跟厨房那边分开,免得混淆。”
“也好。”如今食物珍贵,确实得慎重些才行。元松想了想,“我记得家里好像有个老式煤炉,应该在西厢的仓库里。”
两人去西厢仓库里翻找了一会儿,还真被他们给找到了。炉子样式虽老,却没什么破损,铁皮都没怎么生锈。只是有炉子,没有蜂窝煤也白瞎。
汤子苓一脸懊恼,“当初采购的时候把这茬给忘了,应该囤些蜂窝煤的。”
“咱这边多少年没人用蜂窝煤了,想买也没地儿去。”元松突然凑到汤子苓耳边,小声对他说,“别担心,地下室有以前我爷爷存下的炭和柴,冬天冷不着咱们。”
汤子苓被耳朵上的热气扑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想到他对地下室里的东西都有数,好像没看到过炭和柴时,元松已经忙活着去做晚饭了。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追根问底,只能暂时先把这个疑惑放在心里。
跟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的以前比,如今的工作对汤子苓而言轻松很多,若是抓紧点儿时间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因而,他七点钟吃了晚饭稍作休息后,就进了书房工作,一口气工作到十一点半郑飞过来做饭。
今日的工作已经完成,后半夜他“旷工”旷得毫无心理负担,本准备在王家待一会儿就去家属楼那边,后来正赶上进货回来的王锵一行,顿时就留下围观了。
常言说财不露白,呆了半天,也只见卸了一车货,多是树苗、种子和种植箱,还有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泡沫箱。
怕呆久了讨人嫌,元松他们收好尾,汤子苓就随着大部队离开了王家。
“元哥,他们进这么多树苗干啥子?他们院儿里也栽不了那么些树吧?”进了家属院儿,才有心里好奇的小伙子问。
“估计要栽到后面的荒地上。”这事儿王锵没漏过口风,不过元松也不是傻的,从刚刚跟王家人交谈的只言片语和王锵有些闪躲的神色中,哪能看不出他们的目的?开不了荒就用树占下那么一大片地,王家人还真是敢想,就是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如他们所愿。
“凭啥啊,那又不是他们家的地!”果然,就算是半大的孩子,也知道王家这打算无赖霸道的很。
可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呢?人家人多势众,又有钱有背景,想做的事说干就干了,压根儿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没过几天,汤子苓从二楼的后窗往外看,果然原本一眼望去满是杂草的荒地,矗立起了一棵棵树苗,从仓库后面一直延伸到远处还未完工的工地跟前,得有上百棵。后来跟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去家属楼后面的荒地挖土,竟发现那里不远处也栽上了树。
不过王家显然深谙软硬兼施之道,自顾自占了后面的大片荒地后,他们开始针对附近的居民低价售卖从外地采购的货品。这个“低价”虽然相比于从前不算低,但以如今拿着钱都难找到货源的市场看,确实算优惠了。
对附近的陌生人尚且如此,对朋友熟人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王锵开着小三轮往家里送了一车的蜂窝煤和半袋子冻肉腊肉,还有一台据说是南方那边很受欢迎的带暖气片的煤炉,卸了东西就走,完全不提钱的事儿。
元松当然不会平白占人家的便宜,硬是按群里看到的售卖价格给了钱,还送了不少家里种的菜蔬做回礼。
对于王家擅自占下荒地的事儿,在汤子苓看来,元松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好似完全没有如今人们普遍表现出来的对未来的焦虑,每天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做着自己想做、要做的事,整个人稳得很。
不过王锵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没有明说,但后续的一系列动作能看出他有心做一些补偿。
聊起这事儿,元松有些感慨,“王锵估计是他家里心最软也最重情义的人,要不是他有俩亲哥,三伯又厉害,王家爷爷奶奶也疼他,他得被其他叔伯堂兄弟给生吃活剥了不可……”
汤子苓听元松说过,王家是靠拆迁起家的。他们家人口多,当初好似提前得了拆迁的消息,还鸡贼地从同村人手里买了好几个宅基地。后来拆迁的消息传开,卖家肯定不干,回来又吵又闹想要回宅子。可王家人多势众,背后弯弯绕绕的人脉又硬,后来只稍作补偿就把事情平息了下去,说是一方的地头蛇也不为过。
而如今,他们搬到了这边,恐怕也并不打算缩着脑袋过日子。
第17章
几场雨后,天气越来越冷。
汤子苓有下意识锻炼自己免疫力的习惯。像是感冒不吃药,靠喝热水扛过去;夏天不到最热的时候、冬天不到最冷的时候,坚决不开空调……最近也不例外,坚决践行老祖宗传下来的“春捂秋冻”的优良传统,就算最近天越来越冷,也硬扛着不开空调,把放在客厅里的跑步机搬到了书房,工作时实在冷得厉害了,就上去跑一阵儿暖和暖和。
这样“自虐”的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至少好些人在群里抱怨说一人感冒全家传染时,他跟元松都好好的,这些年疏于锻炼偷偷长出来的小肚腩也消失了,整个人看着精瘦了不少。
可这天,两个自认为身体不错的青壮年,愣是在睡梦中给活活冻醒了。
“空调没反应。”元松说话时上下牙都忍不住打磕碰,“才下午一点多,要不你过来睡吧?”
昨天后半夜去家属楼那边帮忙往楼顶扛做防水的水泥材料,汤子苓又累又困,这会儿眼睛都睁不开,可又冷得很,听元松这么说,也没多想,就抱着被子钻到隔壁大床上了。
两个人贴着睡,还加了一厚一薄两床被子,顿时就暖和了很多,汤子苓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汤子苓被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元松的睡颜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感觉到被窝里外巨大的温差后,他很快清醒了,咬着牙钻出被窝快速套上工装裤和外套。
感觉即使在屋里也有些扛不住冷,汤子苓又去衣柜里找出了羽绒服套在外面。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元送也醒了。他也不比汤子苓好多少,哆哆嗦嗦地穿上外裤和毛衣后,接过汤子苓递过来的长羽绒服套上,人才没冷得那么厉害。
“下雪了。”元松掀开遮光帘往外瞅了瞅,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空调外机估计出了问题。”
汤子苓正在小客厅的鞋柜里翻找能穿的鞋子。往日他跟元松一样,冬天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室内,又是正火力旺盛的年纪,一般一两双能换着穿的运动鞋和皮鞋就能过一冬了。而以如今的气温看,鞋柜里的鞋子显然是扛不住的。
“幸好采购的时候买了皮靴。”元松让汤子苓去地下室拿皮靴,他自个儿捣鼓着给从王锵那儿买的新式煤炉生火。
之前听元松说地下室冬暖夏凉,汤子苓是相信的,但也觉得就算有温差,也不会很大。之前热的时候感觉地下室确实凉爽,却没想到在外面极冷的时候,地下室在没有使用任何取暖设备的前提下能比上面暖和这么多。
就像此刻,同样是这一身儿衣裳,在上面还是能感觉到冷,可在地下室,就感觉正好,多活动一会儿甚至会微微出汗。
之前采购的东西原本都按购买的顺序随意堆放着。后来二楼和汤子苓原先住的西屋的家具搬下来了,两人闲暇时慢慢整理——衣服鞋子分季节放在几个大衣柜里,日常用品分门别类放在各种矮柜和收纳箱里,食物则尽可能放在靠墙摆放的大缸里。一番整理后,整个地下室看着顿时没那么杂乱了,想要找什么,很快就能顺利找到。
穿上内里毛茸茸的雪地靴,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怎么样,火生起来了吗?”汤子苓用煤炉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这几天要不是忙着帮家属楼那边补顶楼的防水层,他跟元松早就研究着把煤炉子生起来了。
“生好了。”炉子是早就安装好的,生火也不算难,元松三下两下就捣鼓好了,“晚饭吃啥?”
“这火一直烧着,不用也浪费,做点儿耗火候的吧……煲汤怎么样?”之前为了省事,也为了节省电费,两人很少做需要耗火的食物,一般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当然也会尽量兼顾美味。
“成。”这才想起冰箱,打开看了看,还好没断电。
看着冷藏室里填得满满的菜蔬,汤子苓想到二楼最近大量出产的黄瓜、番茄、豆角和辣椒,“我跟着郑院长做了几次腌菜,学的差不多了,咱们趁早做些腌黄瓜、腌辣椒、腌豆角,多出的番茄熬成番茄酱,再拖下去怕屋里的温度过低,再给冻坏了……”
其实已经有点儿迟了。两人去了二楼,看上面的菜蔬已经开始打蔫儿了。
于是顾不得其他的,一通忙活,把能摘的黄瓜、豆角、番茄和辣椒都摘下来,一筐筐背到一楼客厅,然后洗洗、切切、调味,封到坛子里。
元松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坛坛罐罐,他奶奶年轻时喜欢捣鼓这些,后来注重养生,尽量控制着少吃腌菜,但早年买下的坛子罐子也舍不得丢,都堆放在西厢的仓库里。
“客厅放这几坛子应该够了吧?”
汤子苓看了一眼,“够了,够咱俩吃一冬了。”
于是,剩下的都搬到地下室。毕竟,如今生活虽看着还算平和,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么平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喵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