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个贪嘴的小子闹腾着要吃狗肉!”王琦还在嘴硬,把锅扣在了他不到十岁的儿子身上。
王爷爷手都抬起来了,可看到孙子的惨状,到底还是没忍心打下去。嘴上的骂却没少,“家里是渴着你还是饿着你了,竟打起了狗群的主意!你也不想想,以它们如今的记仇,你要是不全杀死,它们能饶了家里人!”
“爷爷,也不能这么说吧,王琦也是为了家里……”
“你闭嘴!”王爷爷很少对家里的媳妇说重话,看来这次是真恼了,当众给了王琦媳妇难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孙子不舍得打,儿子却是能下得了手的,一巴掌把本就伤得不轻的王四叔打得嗷嗷叫,“他年纪轻不知事,你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轻重?”
见老爷子真发了脾气,一旁想说什么的四婶顿时把话憋了回去,还偷偷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老爷子一个不顺气再逮着她骂一通。
元松没多说什么,只在给两人打完狂犬疫苗、简单包扎后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我毕竟不是医生。”
“行,待会儿就带他们去医院。”王爷爷对元松还是很客气的,“麻烦你了小元。”
第20章
两人被王锵硬留住吃了稍有些早的晚饭后,才离开。
“郑兵说家里在剪头发,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汤子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长到习惯扎起来的头发,“郑飞说是院里的一个姐姐,以前学过理发的?”
“兴许是,这几年宠物店里的事比较多,我不常去。不过常不常的跟郑院长联系,听她提起过谁谁去学了美容美发,谁谁学了厨艺,还有学挖掘机、当电工的……郑院长真心为院里孩子们的未来考虑,想方设法给他们找适合的路,然后大的带动小的,整体的风气很不错。”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汤子苓早亲身感受到了,不说郑飞那样已经到懂事年纪的,就是才几岁大的,也努力地跟着哥哥姐姐们学东西,看着就让人心中宽慰,暗叹郑院长的用心付出都是值得的。
雪还没有停,如今又没有人清理积雪,在雪地中行走就格外缓慢,好一会儿才进入家属院。
“元哥,汤哥,你们来啦!”
“等多久了?”见郑飞冻得嘴唇发紫,脖子不自觉缩着,两人连忙帮彼此拍掉身上的落雪,跺了跺脚后,赶紧进了楼道。
“没等,我透过窗户看到你们才过来。”郑飞说完,往楼上看了眼,见没人过来,突然凑到两人跟前小声说:“力哥来了。”
汤子苓一脸困惑。
元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轻声对汤子苓说了声,“没事儿,也是院里出去的,等回家跟你详说。”
到了二楼郑院长的住处,汤子苓看到郑飞口中“力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啥她要特意提醒了——那么高壮的体格,再怎么收着都遮掩不住的凶悍气质,还有脸上的疤痕,即使没有大金链子和令人生畏的纹身,也一眼能看出这是个在道上混的。
他看着跟元松不算陌生,一见人就笑着迎上来了,大巴掌拍在元松背上,拍的羽绒服砰砰响。
“小元,你来得正好,去劝劝院长,都这么些年了还生我气呢……”
被揽着往郑院长房间走的元松扭头冲汤子苓挥了挥手,就被几乎可以说是半夹着拖进了屋里。
“力哥把主街对面那一排商铺都买下了。”郑飞凑到汤子苓身边小声解释着,“说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咱们院儿里的。这话不知怎么惹恼了院长,气冲冲地回了房间,谁叫都不出来。”说起这些时,她脸上满是不解,毕竟,在她看来力哥说这话没错啊,有他罩着,以后谁敢欺负院儿里的人?
汤子苓多少能理解郑院长的想法。她努力把养育的孩子们引入正途,就算如今世道变了,她也没对未来失去信心。而这位力哥不声不响买下了一整条街的店铺,还毫不掩饰其野心,恐怕对郑院长心中的信念产生了一些冲击,也让她对孩子们的未来产生了不少忧虑。
实际情况跟汤子苓猜的差不多。郑院长再理想化,也知道一伙人占下一条街意味着什么。谢力算是她养大的,她知道孩子本性不坏,但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安定和平的社会,可不会发生一条街被一伙子不走正道的给占去的事!
被谢力拉进屋的元松没说什么粉饰太平的场面话,开口就直奔主题:“院长,天天看新闻,想必您也清楚如今的大致情况。大多数人都觉得农村保险,人人都想往农村跑,城市现在是到处缺人。街对面的铺子都空那么久了,力哥买下不管对原房主、对附近居民还是对政府,都是大有好处的。”
郑院长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都说乱世用重典,这时候政府缺人用得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折腾。那以后呢,等用不着他的时候呢!”
站在一旁的谢力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他以为院长大发脾气,是对他做的事看不上眼,不待见他,却没想到说到底,她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力哥又不傻,能想不到这些?”元松冲谢力使了个眼色,“咱们院长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哥你啥打算都细细跟院长说了,安安长辈的心。长辈经的事多,也能给你些建议……”
说罢,元松就出了门,留他们好好沟通。
客厅的柜机空调开着,为了省电,住在其他房间楼层的孩子们几乎都在这边活动,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刚剪完一个头,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捶着腰走了出来,看到元松后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问:“元哥,你要剪吗?”
“给子苓剪吧,我这长度还好。”
“那行,小汤哥你看看喜欢什么发型。”女孩儿递给汤子苓一张男士发型示意图。
汤子苓对外在形象没什么讲究,要不是元松拦着,他都想直接剃个小平头算了,免得麻烦。不过元松说这天气头发太短了容易冻头皮,他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剪了个偏分短发。
剪完头出来,见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在郑院长的监督下,孩子们不管大小都一排排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膝上放着本子、手上拿着笔,正认真看国家台农科频道教授室内种植的节目。
见元松招手示意他过去,汤子苓轻手轻脚地穿过人群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也认认真真地看,估摸着快到午夜饭时间了才告辞离开。
家里的炉火已经灭了,元松一边生火一边跟汤子苓说力哥的事儿,“他生父是个赌鬼,还酗酒,在他妈下定决心闹离婚的时候,醉醺醺地找到力哥姥姥家,把老两口连带着力哥生母都杀了。双方亲戚都不愿接受力哥,就把他送进了福利院。郑院长知道他家的事儿,生怕他遗传了他生父的暴戾基因,养育的时候几乎是亲力亲为。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朝着郑院长期待的方向走,反而凭借他生父的‘丰功伟绩’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
“郑院长应该挺受打击吧?”那么一个秉性正直的女人,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却走了自己最想让他避开的路,想想就心塞的很。
“是啊,最初两年都不让他进福利院大门。后来知道力哥剑走偏锋是想挣快钱,为福利院一个心脏有问题的孩子治病,才慢慢释怀。”元松叹了口气,“可惜,孩子没救回来,没几年就去了。”
听元松讲了这么多,汤子苓突然觉得印象中高大凶悍的力哥一下子变得可亲了许多。“听郑飞说他买下了街对面那一排商铺,是真的啊?打算做生意?”
“嗯,他门路多,生意做的不会小。跟他比,王锵那真算是小打小闹了。”
“看样子,王家要有对手了。”
第21章
吃了午夜饭,两人又从地下室抄小道去了后面仓库。
显然,王琦和王四叔干的蠢事对狗群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的,两人刚踏入车棚,就被警觉的狗子们围住了。
听着它们呜呜的威胁声,可把汤子苓吓得够呛。
元松把汤子苓护在身后,对着狗子们“嘘”了一声,它们竟神奇地后退了。
“没事儿,估计有点儿应激反应。”元松说罢,拉着汤子苓继续往前走,在一群狗子的“围堵”下进了仓库。
一进仓库,汤子苓就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儿,“是不是有狗受伤了?”
“应该是,单凭王琦他们俩到不了仓库,估计刚翻过墙就被发现了。”
外面一直下着雪,就算有血迹,也早被落雪覆盖了,两人这会儿也没闲心去一探究竟。
元松开着手电往档案架深处去,顺着血迹,很快就找到了藏在破纸箱里受伤的狗子。
“帮我照着。”元松将手电递给汤子苓。
听着破纸箱里传来呜呜的威胁声,汤子苓不太敢接近。但见元松三下五除二把缩在里面的狗子给拽了出来,直接无视它呲出来的利齿,自顾自检查着被血浸染了一大片的腹部,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凑近了些,免得元松看不清楚伤口。
“王琦没说实话,用的是铅弹。”元松熟练地从医药包里拿出手术刀钳,让汤子苓帮他压住惊惶乱动的狗子,迅速从它接近腹部的前腿中取出铅弹,然后消毒缝合、包扎,动作看上去比为王琦和王四叔包扎时熟练多了。
之后,元松把终于安静下来的狗子抱到板房中,喂了些水和狗粮后,用吴大爷遗留下的棉被给它盖上。
汤子苓在板房里陪着温顺了不少的狗子,元松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说:“还有两只受了伤,不严重,上过药了。”
“以王四叔和王琦的肚量,吃这么大亏,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狗子虽惨,可相比较而言,还是那叔侄俩吃的亏比较大。
“搁在之前确实不好说,但力哥不是来了吗?他们很快会得到消息的,到时候估计就没闲工夫惦记这边了。”
天冷,两人在仓库待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
出了仓库大门,元松脚步一转,走向王家主楼通向仓库这边的长不过三四米、高度超过四米的围墙。用脚翻了翻积雪,底下果然有血迹。
“积雪最下面是麦苗吧?”进入车棚边的小门,汤子苓才开口问。刚刚翻看血迹的时候力气大了点儿,一下子翻到底,看下面绿莹莹的,他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揪了片叶子,闻着绿色汁液的味道,越发觉得像是农教频道介绍的麦苗。
“他们之前翻了地后应该撒了麦种。”元松刚刚也发现了,“长势看着不错,早知道咱们也在院子里洒一些。”
回到书房,汤子苓对着电脑研究了一会儿,回头对正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元松说:“我查了下,一般冬小麦的播种时间是九月底到十月初。如今才到十月中旬,虽然早早下了雪,温度也要低不少,可算起来也没晚几天啊。咱们要不要种着试试?在土里埋深一点儿,上面还有雪保温,也许能顺利发芽长成呢~”
“行啊。”元松放下书,起身走到书桌边,“试试呗,长不成也没啥,咱存的粮食还能撑两年。”
就是因为之前抢购了不少米面、农副产品,两人才一直没有很大的危机感,二楼的菜蔬采摘完后也没琢磨着重新种东西,说是怕土肥力耗尽种不出什么来,其实何尝不是两人没有紧迫感懒得去想法子呢?
从昨天知道地下室有通向仓库的路,汤子苓就知道,元松家留给他的后手肯定不少,所以他有底气泰然处之。可今天去了家属楼,看到楼栋里几乎目之所及能放东西的地儿都被孩子们见缝插针放着盆土,郑院长住处卫生间里甚至有一只收集尿液的桶,闲聊间给他理发的女孩儿毫不避讳地科普说人尿发酵稀释后是天然的肥料。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惭愧。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努力地为未来打算,而他幸运地沾了别人的光,却理所当然地逃避自己本应该面对的一切。
元松对汤子苓提的想法都很支持,忙活着去西厢库房找了铁锨和锄头,翻出从王锵那儿买的种子,当即就趁着世界被雪映照得一片明亮,卖力地翻地撒种。
之后几天,汤子苓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得了空就想方设法将宅子里没用上的地方利用上,在二楼种满了耐寒的白菜、萝卜,甚至还找了些发芽的土豆和生姜,查着资料尝试去培植。
人忙起来,就没闲心胡思乱想了,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分一秒都格外充实。
元松也没闲着,他组建的太阳能设备安装队因表现好,用户反馈好评如潮,政府把区域内相关售后的活儿也外包给了他们。再加上力哥大手笔地申请了整条街商铺和商铺后那六七栋楼的太阳能设备安装,安装队更是每天从傍晚就开始,一直到黎明时分回去休息,几乎没什么闲着的时候。
力哥这么大动作,王家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事实上,早在力哥以公司名义买下那一排商铺的时候,消息最灵通的王家大伯就听到了风声。只是没打听出背后人的底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让家里人静观其变。
这天正吃午夜饭的时候,王家终于按捺不住,让王锵过来打听了。
元松没说他跟力哥之间的渊源,但不打紧的信息也没瞒着王锵,能说的几乎都跟他说了。
“原来是他啊!”王家好歹也算是一方地头蛇,有些人虽没打过交道,但多少也有耳闻,“据说是个狠角色。奇了怪了,咋就看上这边了!”这边虽也算是城市中心,可到底偏了些,当初家里选择举家搬过来,就是看中了这边没什么成规模的势力。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