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我的限量飞机模型呢?”常宁玺凑上来, 头顶的金色卷毛极为蓬松, “说好的高考奖励, 你不会忘了吧?”
杨黯:“……”
对不起,你哥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回头给你买 。
“咳,没货了。店里的老板说过两天才有货,我到时……”
“啊,你前几天不是说它发货了吗?”常宁玺愣了愣,狐疑地问。
嗡嗡嗡——
杨黯下意识低头,手机屏幕闪出一条短信。
【XX快递:尾号4637快递已到达驿站,取件码2-2-165,地址:XX街道17号驿站,请您尽快领取,询18023192482】
杨黯:“……”
“模拟球”,你真该死啊,搞这出!
“前几天的物流是虚假发货,我点了投诉,网店老板说没货,等几天会发出的。”
“哦——”常宁玺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点头应道,“好吧,那我再等几天。”
“我先回房间洗澡了,有点困。”杨黯故意打了个哈欠,直接溜之大吉。
“嗯,那小黯早点休息。”程舟曲连忙出声,语气关心。
麦德里安则懒洋洋地搂住程舟曲,翘着二郎腿,挥挥手,“去吧去吧,睡觉去。”
咔——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发出轻微的响动。
杨黯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思绪混乱不堪,“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他的头靠在门上,眼眸半阖,试图理清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喻先生成为了他的发小,老院长成为了他的父亲,程老师成为了他的爹爹,常宁玺成为了他的弟弟……
好赛博朋克的搭配,简直离谱!
杨黯久违地再次使用手机,刚上手时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一按就会有光屏跳出来。
说实话,他早已不记得上辈子使用的手机款式是哪样的,但“模拟球”替他在记忆里重新挖了出来,并变成了“现实”。
还有这个和上辈子一比一配置的房间……杨黯环顾了一周,房间内熟悉又陌生的物品、似曾相识的布局,连窗台处半枯不枯的吊兰也贴心复原了。
属于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本以为早已深埋乃至遗忘的过去,如今一一展现在面前,告诉他——
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杨黯沉默地站在窗前,指腹捏了捏柔软的吊兰花瓣,鼻间掠过若有似无的清香,很是好闻。他手肘撑在窗台处,半开的纱窗吹入阵阵微风,额前的刘海在眉间起起落落,隐约发痒。
杨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的风景,狭窄的街道,明亮的路灯,熙攘的人声源源不断,处于视野正中间的理发店夜晚仍在营业,门口缺了一个小角的霓虹灯球旋转着,和他上辈子无数次望向窗外的景象如出一辙。
“呼——”杨黯坐到书桌前,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翻看了一下自己手机的微信,发现了不少的熟悉的名字,心情可谓五味杂陈。
杨黯有点失神,指腹轻轻摩挲屏幕,难怪这么多人进了“模拟球”不想出来,这玩意儿确实有点可怕。
他躺在床上,手臂慢慢盖住眼睛,视野里昏黄的光晕渐渐变成一片黑暗,银闪的光条在视网膜跳动,意识昏昏沉沉。
“地球……”杨黯轻声呢喃,他从来没想过“模拟球”会创造出一个这样的虚拟幻境。
地球——
他曾经的“家”啊。
-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杨黯在“模拟球”已经待了两个星期。在这段日子里,他像在玩一个拼图游戏,无时无刻不在找回曾经淡去的记忆。
他见到了很多人,或已经陌生、或还熟悉的“旧友”、“同事”、“同学”……甚至楼下早餐店的老板长相,和他上辈子常吃的那家一模一样,是一个光头大叔的形象。
与此同时,“模拟球”还很贴心地把他在星际世界认识的一些人“放”进来。
比如:他的两位室友。
“模拟球”为此设定一个很牵强的理由,作为急诊科医生的“他”非常忙碌,常常值晚班,所以选择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三人间,以便休息。
见鬼了,哪个房东出租会在房间里放三个钢架床,还有上下铺?
“模拟球“纯纯照搬杨黯高中的宿舍,未免太令他出戏了。
感觉这玩意儿把他记忆的所有东西都杂糅在一起,不知道按照什么样的程序算法,拼凑成一个古怪但细细咂摸还行的世界。
嘶!等等,记忆滤镜要不得。
哪里还行啊?!非常的不行!!
“谁能面对真实的自己,谁就能觉醒属于自己的天赋……”
杨黯在白纸上无意识地写下这行字,目光幽幽,能不能觉醒天赋力他是不知道,但他确实重新认识了自己。
原来他远比他想象中渴望亲情、友情,但他一直都不愿意去承认,甚至维持着“孤儿”身份的自尊,告诉自己:你一个人能过得很好,你可以成为一座孤岛。
“杨医生。”夏晴站在门口,用手里的文件夹顶端轻轻叩了叩大门,“在忙吗?”
“没,有事?”杨黯猛地回过神,抬起头,笑着回答。
“哎,是这样的。唐主任听说你最近替朋友在找疗效好的复健计划,便让我把这个给你。”夏晴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来。
杨黯眼睛一亮,“好的,谢谢,麻烦你走这一趟了,回头我要好好感谢唐主任。”
“不麻烦,顺便的。”夏晴掩嘴轻笑,“我还有工作,就走了啊。”
“好,拜拜。”
杨黯翻阅了一下,发现文件里的内容很齐全、专业,基本上都是国际著名医院的复健计划。
嗡嗡嗡——桌面的手机在微微震动。
杨黯拿过手机,屏幕上是显示是喻清晏的微信电话。他直接接通,“喂?清晏。”
“阿黯,你下班了吗?”喻清晏柔柔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快了。”杨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简素挂钟。
“好,我打电话来就是提醒你,今晚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杨黯:“……”
“没忘。”
这个世界的“喻先生”和真实世界的喻先生,怎么说呢?他们像又不像,不知道“模拟球”提取了自己的哪些想法,在新世界加工出来的“喻先生”格外的……粘人。
杨黯抿唇,这么说也不对,更恰当一点的说法是,他和喻清晏的关系太好了。
无时无刻都在微信上聊天、每天定时赠送花束或小礼品、至少三天见一次面、周末必定会出去游玩、打游戏或者吃饭……
“这就是所谓的……发小吗?”杨黯撑着下巴,歪着头思考。
原来他以前理解的发小是这样的啊。他在心里感慨。
“没忘就好。”喻清晏低低一笑,“我怕你不在意第二个诺言了,毕竟第一个诺言兑现时,你似乎并没有太高兴。”
这……他该怎么回?
杨黯斟酌地说道:“我心里高兴。”
“是吗?”喻清晏轻叹一口气,“希望如此吧。不说了,阿黯,你继续工作,晚上我在家等你。”
“好的,拜拜。”
杨黯挂了电话,指尖夹着手机,在缝隙间晃荡、垂落,神情若有所思。
所以第二个约定是什么?感觉会是他小时候想过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的东西——
毕竟“模拟球”总是擅长在他的记忆废墟里找出他自己都已经扔掉的过时“玩具”。
他摇摇头,不再细想,算了,晚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
“你还买了菜过来?”喻清晏打开门,笑吟吟地把杨黯迎进来。
“嗯,来你家吃饭,总不能空手过来吧。”杨黯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我也煮些菜,一起吃。”
“行。”喻清晏打算接过杨黯手里的塑料袋,但对方没松手,只摇摇头,示意不重。
“你不用,我来就行。”杨黯眼睛落在对方的腿上,“腿最近恢复得怎么样?长时间站立受得住吗?”
“还好。”喻清晏眉眼低垂,温声细语地回答,“长时间还是要休息,站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杨黯缓缓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对方的腿其实微微发抖,“但你在我来之前,不止站了一会儿吧。”
他无奈地上前一步,以一种不容抗拒地姿态将人带回沙发,“果然,我不应该应你这顿饭的……”对方说要亲自下厨,他就心存忧虑,因而自己带食材上门,准备也做几道菜,减轻对方的负担。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喻清晏没有挣扎,任由对方的动作,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传递温热。对方将他轻轻带到沙发旁,按着肩膀往下坐。
“我看未必。”杨黯挑了挑眉,不太信对方的话,慢吞吞地解开袖口,“好了,你先坐着吧,我去厨房弄。”
喻清晏的视线被杨黯骨节分明的手所吸引,一条条凸起的青筋脉络,微微绷紧的肌肉,随着对方的动作,有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他哑着嗓音说:“我们一起弄吧,光你……”
“不。”杨黯笑眯眯地伸出食指,在喻清晏面前晃了晃,随后从塑料袋里拿出那份复健计划,递给对方,“这个是唐主任给我的,你好好看看,希望……对你的复健能有所有帮助。”
喻清晏一怔,眼眸弯起,眼里闪过一丝柔和,“好的,谢谢你,阿黯,为我这双腿真的费心了。”
“不客气,应该的。”杨黯顿了顿,“毕竟我们是发小,不是吗?”
喻清晏眸光微闪,轻声应道:“阿黯,你还是不能接受……”
嗯?不能接受什么?杨黯觉得奇怪,正凝神细听,忽然,厨房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东西?”杨黯赶紧跑去厨房,查看情况,发现是微波炉里的一杯东西倒了。
“清晏,微波炉里的水倒了。”杨黯用干抹布擦拭内壁,大声说道。
“啊,那是我给你调的托吉可水。”
杨黯:“……”噢,“模拟球”总能给他惊喜。
“好的,我现在把它擦干净。”
“麻烦你了,阿黯。”
“不麻烦,小事。”
……
杨黯做饭挺快的,大概就花了半小时的时间,连同喻清晏一开始准备的一些菜式,饭桌上硬是吃出了盛宴的感觉。
“阿黯,你做的饭菜依旧那么好吃。”喻清晏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茶。
“你做得也很好。”杨黯懒懒地倒在沙发上,随口应道。
喻清晏笑了笑,随后,他慢慢挪动身子,离杨黯的距离近了一步,“阿黯,现在吃完晚饭了,第二个诺言的兑现也可以开始了吧。”
杨黯愣住,“啊,这个看你就好……”他不知道第二个诺言是什么,因此回答得很含糊。
“那阿黯等等我。”喻清晏站起身,缓慢地朝房间走去。
大概五分钟后,喻清晏推着个半人高的的滑轮车,上面盖着黑色的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杨黯不自觉地站起身子,问:“这、这个是什么?”
喻清晏柔柔一笑,“阿黯,小时候你很喜欢猫,想养一只布偶,但因为我对猫毛过敏,放弃养它……”
“我说你不用在意我,可以自己养着,和我接触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他静静地看着对方,“但你哭着说:不行,万一没清理干净我就完蛋了……”
杨黯眉心一跳,等等,这个事他有印象。上辈子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想养猫,但当时负责午休的小悦姐姐对猫毛过敏,因此他就不能养猫……
“……你当时担心我,还扯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说我的腿不好,万一冲撞到我就不好了,等我腿好了再说。”喻清晏眉眼软下来,“我就承诺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腿好了,我送你猫。但你还是说不要,要我变成猫陪你玩……”
“然后,我答应你了……”
杨黯呆住,等下,后面的话是“模拟球”编造的吧。他得知自己养不了猫后,远没对方说得那么贴心,反而因为不清楚“过敏”的严重性,哭着喊着,一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样子,对小悦姐姐说:我一定要养猫,我可以搬出孤儿院的。
这句话直接把小悦姐姐气笑了,没好气地给他擦眼泪,“哎,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强啊!干嘛呢,想离家出走啊。”
“我要猫,我要猫呜呜呜,我要猫我要猫……”
“别哭啦,要不小悦姐姐变成一只猫陪你玩?不就是喜欢猫耳朵嘛,或者我给你戴个猫耳朵头箍?”
“我要小悦姐姐变成猫。”尚且年幼的杨黯受动画片的熏陶,坚信猫可以变成人,人也可以变成猫。
“好好好,小悦姐姐变成猫陪小黯玩,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流眼泪?”
“没有,没眼泪了,男子汉不流泪了。”
“哎,乖孩子。”
……
昔日的记忆尽数涌进脑海,杨黯两眼涣散,眼神呆滞,真有你的,“模拟球”,移花接木有一手啊。
我承认我喜欢猫,但这种黑历史就不用挖出来给我了吧。
“我说我以后腿好了,就会变成一只猫陪你玩!”喻清晏眼神温柔,语气轻柔地重复曾经说过的话,“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人是变不成猫的,但……现在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