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把文件合上，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有什么想做的事，你可以交待白鹤去办。”
　　杨黯撑着下巴，在沙发上发呆，闻言，摇摇头，走过去，搂住喻清晏，低声说：“没忙什么？只是在验证一些事情而已。”
　　喻清晏挑眉，往后一靠，指尖摩挲beta的脸颊，笑吟吟地问：“验证？验证什么？如果你是好奇乔斯·加纳德，我可以帮你把资料调查详细，省得你天天跑过去。”
　　“你这不是知道我每天去干什么吗？”杨黯无奈，“还来问我。”
　　“我知道和你告诉我，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很担心你，小黯。”喻清晏指腹往上，轻轻拂过beta薄薄的眼皮。
　　杨黯下意识地闭上眼，“担心什么？”
　　“担心你回到刚醒过来的状态。”喻清晏叹息，“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杨黯乖乖睁开眼，碎刘海随着他的低头而侧向一边。
　　“真是奇怪……现在变回原样了。”喻清晏凑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还是说我眼花了？”
　　“啊？”杨黯疑惑，“哦，这眼睛又变红了？什么时候？”
　　“昨晚。”
　　“红就红吧，也不会怎么样。”
　　“那不行，我总觉得这玩意儿邪门，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你。”喻清晏拧眉，掰正杨黯的脸，严肃地说，“每次你眼睛一红，就变了个样。”
　　“哪里变了？”杨黯不明所以。
　　“还哪里变了？你眼珠红得跟兔子一样时，我问什么都不肯回答我，太不可爱了。”喻清晏状似抱怨，“说好的恋人之间坦诚相待呢？”
　　杨黯：“……”
　　“咳，我也不知道当时想些什么……”他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不过后来我不是说了吗？”
　　杨黯迟疑一下，“我那时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梦里都是些……幼稚、荒谬的东西。”
　　“你这句话倒是对的。”喻清晏赞同地点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杨黯手臂用力，把人悬空抱起，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闷声应道：“嗯，你说得对，不会发生。”
　　喻清晏轻拍beta的后背，温柔地安抚道：“是的，永远都不会发生……”
　　嗡嗡嗡——杨黯抬起头，查看了自己的光脑。
　　【它会。除非你改变乔斯·加纳德。
　　——雅维克】
　　杨黯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若有似无的血色掠过漆黑的瞳孔。
　　【好的，谢谢。】
　　“宝贝，明天是不是有个帝国大学派遣来的慰问团队？”杨黯亲了亲喻清晏脸颊，轻咬一下他的唇，轻声问道。
　　喻清晏捏紧钢笔，面上温温柔柔地笑道：“对，确实有。小黯是……想跟着芬多利主任这一批的舰队回去？”
　　“不用这么急，你身体状况还待观察，我让楚都从阿诺齐尔星过来，检查一下你的眼睛，你现在走的话，他估计就白准备了。”
　　“哦——我不走，我就问问。”
　　喻清晏掌心倏然松懈，钢笔滚落到桌面，他垂眸，柔声说：“好，那就再留一段时间。”
　　杨黯思绪跑偏，并未注意喻清晏话里的深意，随意地应道：“嗯，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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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傅恒上将在已到达会议室。”白启恭敬地说道。
　　喻清晏指尖转动钢笔，金属头“咔哒”一声，在桌面撞出一个凹陷的痕迹。
　　“楚都什么时候的航班？”
　　“后天下午。”
　　“他因为私人事情，要一星期后才能到达边境。”喻清晏平静地说，“但具体情况，可能还会有变。”
　　白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
　　喻清晏眼眸半阖，靠在椅背上，“白启，新一批拍下的红玛瑙到货了吗？”
　　“明天晚上抵达中转站。”
　　“款式有图册吗？”
　　“我现在发您。”白启立刻操作光脑界面。
　　喻清晏低垂着眉眼，慢慢滑动光屏页面，慢声说道：“颜色还是不够浓郁。我要那种极致到……偏黑的红。”
　　“好的，回去我替您重新挑选。”白启低头，开始思索最近哪些拍卖行有大型活动。
　　由于边境战争频频，大部分的星际公共航道被军队征用，私人航道的安全性不高，时常发生星盗劫持事件，因此，很多拍卖行都将高价值的货运暂停了。
　　不过，家主的要求还需要细细琢磨，浓郁极致到偏黑的红……
　　白启目光一顿，好像明白了什么。
　　喻清晏微微仰着头，在灯光下把玩着手里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形状是圆润的球体，璀璨晶莹，在光线的照射下似有浩瀚星海流动，很是漂亮。
　　他掌心收紧，轻柔地说：“怎么办呢……”
　　“白启，你说为什么不能两个并存？”
　　白启愣住，没明白家主的问题。
　　但喻清晏并非想要别人的答案。
　　喻清晏眼眸晦涩，自言自语道：“包容我一切，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小黯和……”白皙的指尖紧握黑曜石，骨节因为紧绷而变得透明。
　　他亲吻剔透的黑耀石，呢喃：“……没有安全感，但无时无刻都疯狂占有我的小黯……”
　　喻清晏慢慢闭上眼睛，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夜晚，隐隐激动，心生颤栗。
　　——他都想要啊。


第105章
　　基地， 大广场
　　半个月前被炮轰成一片废墟的基地，已是焕然一新， 熟悉的“灰土风格”建筑再次拔地而起， 在日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联邦旗帜飘扬在基地上方。
　　杨黯两手抱臂，靠在树旁， 神情冷淡， 他眼眸静静地落在碧绿的草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杨黯！！”
　　突如其来的呼喊从头顶传来， 他被喊得一愣，抬起头，只见尹航儒从二楼围栏一跃而下， 直接落在草坪上。
　　“靠，总算找到你了。”
　　杨黯回神， 挑了挑眉， 笑着走上前， “找我干嘛？有好事要和我分享？”
　　对方最近被一个医疗队的Omega追得上蹿下跳的，天天在群里“诉苦”。
　　尹航儒愣神， 轻咳一声， “去去去，八字没一撇的事， 你别给我造谣。”
　　“倒是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那天救援军轰炸虫子，我碰巧跟在你后面，看你晕过去， 还想上去扶你一把的……”他耸耸肩， “没扶上， 议会长阁下来了。”
　　“不过……你半个月干嘛去了？我和莫林约你出来，你也不来。”尹航儒摸了摸下巴，“而且……”
　　他打量杨黯，“看你总感觉怪怪的。”
　　“能有什么怪怪的？”杨黯反问，无奈一笑，“我这半个月在修养身体，所以……不好意思。”
　　尹航儒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哎，你刚刚聊天的对象，是加纳德家的大少爷？”
　　杨黯眼眸微动，“你认识？”
　　“呃，不算认识，单纯就是客套过。你也知道，首都贵族圈就那么大，宴会上来来往往就这些人。”尹航儒摊手。
　　“哦——”杨黯点头，微笑道，“受人所托，给他送些东西。”
　　“这样啊。”尹航儒还想说些什么，光脑突然响起来，“莫林找我们，要一起过去吗？学校的慰问团队到了。”
　　杨黯没有异议，“好，走吧。”
　　-
　　“……这一次，我谨托戴维斯校长的殷殷嘱咐，向帝国大学的孩子们致以最诚挚的关怀、最热烈的赞美……”
　　芬多利身着隆重的校制礼服，向来蓬乱的绿色杂毛被梳得整整齐齐，他甚至为表亲切，特意选择站在台下，和帝国大学的学生手挽手地说话。
　　而另一边的贵宾席，是联邦大学、翡尔特大学等学校的代表团队。
　　有人看着芬多利的做派，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帝国大学图什么，当初又是响应联邦号召，又是开‘黑库’的，现在反而和学生……”
　　“慎言。”旁边的人打断道。
　　“啧！我就是看不惯芬多利这人，帝国大学的做派倒给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场合，少说这些话。”
　　“我说错了？哼，联邦议会的鹰犬爪牙，我看啊，帝国大学恨不得改名，从此叫……”
　　“议会长阁下到了。”旁边的人淡声说道。
　　这话比什么都奏效，开头在嘲讽的人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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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林注意到杨黯和尹航儒时，慰问活动进行到中场，芬多利还在圈子中央高谈阔论，闪光灯三百六十度地咔咔乱响。
　　他拉着诺西尔避开摄像机，从侧道溜出去。
　　“你们一起过来的？居然不叫上我！”莫林大声控诉，随后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和诺西尔有小秘密了？”
　　“……”尹航儒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呢？我和杨黯刚好碰上。”
　　“行行行，知道了。”莫林敷衍了一句。
　　“小黯，你身体状况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一直不出来，我有点担心你。”莫林将目光转向杨黯，忧心地问。
　　杨黯从台上的某个位置收回视线，笑着回答：“挺好的，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哦哦，那就好。”莫林顺着杨黯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打趣，“怎么？这么多天都看不够啊？按道理来说，这段时间你和议会长阁下应该是朝夕相处的啊。”
　　面对莫林的调侃，杨黯也不慌乱，面色坦然，含笑应道：“毕竟是我的爱人，总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注意力，我也没办法控制。”
　　莫林眨眨眼，古怪地叫唤了几声，“天啊，小黯，你怎么好像突然顿悟……哦，不对，看尽人间沧桑、生死由命的样子。”
　　他绕着杨黯转圈，皱眉沉思，“你这是在虫母那破幻境里感悟人生了？”
　　“别信啊，都是假的。”
　　虫母的粉光能制造幻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在星网引起了一天的热烈讨论，就被更新鲜的时事压下去。
　　杨黯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可能你太久没见我，错觉而已。”
　　莫林摇头，“哎呀，你……”他抓耳挠腮，努力在想形容词。
　　“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很不一样，感觉你更成熟、更冷静、更……”他顿了顿，“不过，挺好的。”
　　杨黯还没说话，尹航儒插了一句进来，“别啊，这也不完全的好，还是要有活力。小黯，你本来就够老成的，虽然我们差了几岁，但你比我……”
　　杨黯直接踢了尹航儒一脚，似笑非笑，“说什么呢？原来你对我的印象，是老成？”
　　“不是脸，是你偶尔的气质、作风，像一个想退休的……嘶！”尹航儒又遭了一击，“当然，还有英俊帅气……别打了，我不说了。”
　　杨黯慢吞吞地收手，意有所指地说：“这不是让你体验我的活力吗？”
　　尹航儒赶紧溜之大吉，莫林在旁边狂笑，豪气地说：“小黯，我帮你把人逮回来！”话音刚落，他就“嗖”地不见踪影，留下杨黯和诺西尔面面相觑。
　　他们平时的交流都比较少，单独相处的时候没什么话可聊，彼此礼貌一笑，就站在侧道旁，沉默地听着主席台上各路领导的讲话。
　　“其实航儒说得对，假的就是假的，不会变真。”诺西尔冷不丁地出声，“毕竟未来的航向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杨黯有点意外，但接受了诺西尔劝解的好意，“嗯，好的，谢谢。”
　　他没有解释自己并非因为虫母的幻境，而是那只金色眼睛作祟。
　　杨黯心里微不可闻地叹气，他一直知道那些是假的，但这么一次次地循环往复……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被影响到了，令他做出一些不符合他行事准则的事，偶尔脑海冒出的古怪念头，也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过段时间就能调整好的。杨黯在心里默念道。
　　——这种类似的想法被雅维克察觉后，乐得对方在怪笑。
　　“不是，你纠结这些干嘛？”雅维克还是那副模样，一身黑色袍子，白丝缎蒙眼，语气平平淡淡，嘴角的弧度微妙。
　　“对爱人有独占欲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你以为谈恋爱是交朋友吗？还分最好、挺好、一般？”
　　“至于你说的彼此尊重、扶持，给予伴侣充足的空间和时间，遇到问题要冷静、多沟通……也不是不对，但未免也太无趣了吧。”雅维克饶有兴趣地问，“以前谁教你的？”
　　杨黯：“……”他不好意思说，是孤儿院的老师曾经在启蒙课堂教的。
　　“我听别人说的。”
　　“哦——那你挺逗的。”
　　“……”
　　雅维克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爱情有独占欲多正常，为什么要害怕这种情绪，为什么要去改变自己？”
　　“我觉得这样会伤害到他。”
　　“这是一个悖论，杨黯。”雅维克漫不经心地说，“只要真心爱一个人，就不会想让他受到伤害。或许你想做的浑事很多，但你总是束手束脚。”
　　“看到他伤心、看到他难过、看到他哭，你就会不舍得。”他平静地看着杨黯，“你可以试试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黯哑然，半晌，才开口说道：“真是意外，你居然还是爱情的哲学家。”
　　“我活了多久，知道这些不很正常吗？”雅维克哼笑，“我可不是那个青涩、幼稚、徘徊不安的傻小子。”他说的是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