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玄看向那位大臣,冷声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这……”
厉时琛并未说话。
谢景玄看向厉时琛的方向,双手作辑道:“陛下,此次清平县平反张大人有功。既然张大人喜欢这舞娘,臣恳请陛下将此舞娘赐给张大人,也算是了却张大人一桩心愿。”
谢景玄此话一出,舞娘吓得瘫坐在地。
张大人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酒醒了。
其他原本醉醺醺在看戏的诸位大臣,也清醒了几分。
张大人跪在地上,神色慌张道:“陛下,臣并无此意。”
接着张大人又看了一眼谢景玄,瞧见他脸上冰冷的目光,颤巍巍地说道:“谢大人,下官酒意上头,说错话,望谢大人恕罪。”
厉时琛看着这场闹剧,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谢景玄不明所以。
随后听见陛下凉凉地说了一句:“谢卿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朕就把这舞娘赐予张大人。”
张大人胆战心惊地看向皇帝陛下。
这哪里是赏,这分明就是罚。
张大人刚想开口推拒,便听见谢景玄冷声传来:“陛下赏赐,张大人还不赶紧谢恩?”
张大人面如土色地跪谢皇恩:“臣……多谢陛下赏赐。”
那舞娘已经吓傻了,听到张大人这句方才醒了过来:“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
接着就被侍卫给拉了下去。
大殿上的舞娘脸色苍白的跪着,大臣们这才醒过神来,冷汗连连。
这里可是金銮殿,他们方才与舞娘们喝酒玩乐都被陛下看在眼里。
张大人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给他们的一个警告。
念在他们平反有功,而此番又是庆功宴上,才不与他们计较。
第26章
厉时琛也不明白自己在不满什么。
到底是不满舞娘对谢景玄献殷勤, 还是不满这几个贪色的大臣对这些舞姬动手动脚,惹人嫌恶。
明明谢景玄什么都没做,坐在那里乖乖喝酒。甚至一开始便拒绝了那舞娘, 可厉时琛心中总感觉有一团莫名的火烧得很旺。
这团火甚至烧到谢景玄身上。
厉时琛很不爽。
可厉时琛没想到的是,谢景玄竟然会把那舞娘向他请奏送给张瑞, 那位因为醉酒胡言乱语的臣子。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厉时琛心中甚至是有些欢喜的。
宴会结束,几位大臣离开皇宫时还有些心有余悸。
“今日差点就犯傻了。”
“饮酒误事啊, 本官差点就以为乌纱帽不保了。”
“赶紧走吧,回家喝碗醒酒汤。”
“小谢大人怎么不见了?”
“许是陛下留下谈话了。”
“原来如此。”
没人提起张大人,毕竟从此往后他们便不是一路人了。
而此时的谢景玄正在望月楼,与陛下对饮。
谢景玄感慨:“微臣还是第二次登上这望月楼。”
厉时琛抬头看了一眼圆月,语气寡淡:“叫朕来有何事?”
谢景玄随着厉时琛的视线看了过去, 今夜的月色很美。
只是不及陛下万分。
谢景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没有正面回答陛下的问题, 反而说起之前写给陛下的书信,“不知陛下中秋圆月那天, 是否登上了这望月楼赏月,想必那时满城的烟火, 一定是璀璨至极。”
厉时琛想起那夜让人摆驾望月楼, 如今听到谢景玄这番话, 忽地有些不自在, 面上有些恼意,冷声道:“与卿何干?若是谢大人太闲了, 朕可安排谢大人到马场去当马夫。”
谢景玄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笑得明媚又张扬。
厉时琛冷冷地看着他。
谢景玄:“微臣可不想去当马夫,微臣手里还有一堆政务未解决,若是微臣不在,还有谁替陛下解忧。”
厉时琛嗤笑道:“能者居之,若是卿无能,可早点辞官还乡。”
谢景玄听后,嘀咕地说了一句:“微臣如何舍得。”
厉时琛抿着唇,脸上有些不自然,喝道:“闭上你的狗嘴,莫要说些朕不爱听的。”
谢景玄给厉时琛倒着酒,一边假意叹了口气。
“微臣不知道陛下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不如陛下指点一下微臣。”
厉时琛脸色微微一变,有恼羞成怒之状,语气生硬道:“若是喜欢装傻充愣,朕也不介意把你变成真的傻子。”
厉时琛脸上带着羞恼,表情生动。
谢景玄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轻轻挠着,带着略微讨好道:“陛下息怒,微臣嘴笨。”
厉时琛冷眼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到底有何事,朕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
谢景玄轻叹一声:“只是想让陛下弥补臣的遗憾罢了。”
厉时琛有些疑惑:“什么?”
谢景玄直勾勾地看着厉时琛,眼里的灼热遮掩不住。
厉时琛紧紧地抿着唇角,偏过头避开了这粘人的视线。
谢景玄略带着腼腆,轻轻地笑着:“与陛下一同赏月,这是微臣的愿望,终于在这天得以实现。”
厉时琛冷哼:“朕看你还真是太闲了,不如明日……”
“陛下。”
话还没说完被打断,让厉时琛有些生气,眉心微微蹙着。
从来还没有人如此放肆。
谢景玄似乎是喝醉了。
脸上布满了红晕,连神色都有些不清醒。
谢景玄忽然靠近,身上的酒气很浓重,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谢景玄看着他淡粉色的薄唇,笑了起来。
在厉时琛还没推开他时,快速地凑近落下一吻。
只是厉时琛身手敏锐,这个吻最后只是轻轻擦过厉时琛的脸颊。
谢景玄虽然没有得逞,但是吻到脸颊也让谢景玄有些心满意足,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厉时琛被谢景玄这举动,搞得整个人炸了。
厉时琛狠狠地捏着谢景玄的喉咙,眼里的杀意止不住,“你想死?”
谢景玄咳嗽着,脸上的红晕扩散,满脸通红。
厉时琛看着谢景玄的脸,过了许久才放开了手。
“咳。”谢景玄咳嗽着,大口喘着气。
在厉时琛转身下走下台阶时,谢景玄喊了一声:“十四。”
厉时琛顿了顿脚步。
谢景玄:“我离京的这么多天,你有想过我吗?”
厉时琛听闻此话,头也不抬地走了。
谢景玄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极其放肆。
在谢景玄看不见的地方,厉时琛双耳通红,脸上冒着热气。
带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擦过脸颊,仿佛那里还留有余温。
随后狠狠地用手指摩擦着那半边的脸。
王公公跟在厉时琛的身后,心里头大乱。
厉时琛忽然停住脚步,说了一句:“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王公公低声回道:“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厉时琛笑了笑,说:“很好。”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跟着说了句:“朕记得,马场还有空闲位置。”
王公公:“是。”
厉时琛冷笑道:“明日让谢景玄去清理马场一个月。”
王公公顿了顿,说:“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等陛下走远之后,王公公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这小谢大人,竟敢如此……王公公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陛下……
陛下一再纵容的态度,足以说明,陛下心里并非无意。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若是陛下不愿,谁都别想近陛下的身,陛下连沐浴都不喜欢别人伺候的,能一再忍让小谢大人如此狂妄的行为,那说明陛下还是愿意的。
王公公的脸皱成一朵菊花,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摇头叹气。
他对不起先帝,长叹一口气:“奴才怕是未能完成您的嘱托了。”
王公公双目垂泪,怕是不久将来,大厉将要迎来一位男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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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谢景玄进宫时,小安子略带忐忑地把谢景玄带到了马场,有些难为地说道:“陛下口谕,此次清平县,谢大人立了大功,赏谢大人清洗马场一月,不得有异议。”
原本谢景玄看着小安子带他走的是马场的路,心里也已经明了。
听到小安子传的口谕之后,放声大笑起来。
小安子惊愕地看着小谢大人,这大人不会是傻了吧?
陛下这哪里是赏赐啊,这是变相罚谢大人呢,也不知谢大人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高兴,竟然把人罚到这马场当马夫来了。
看着谢大人这副捧腹大笑的模样,小安子赶紧找个借口溜走了。
这谢大人看起来也太不正常了。
明明立下大功,晋一晋品级应该不在话下,没想到被陛下罚来做马夫,还这么高兴!
谢大人真是太可怕了。
谢景玄却并不意外,昨天晚上他哪里有醉酒,只不过是故意装作醉酒的样子试探厉时琛的心意而已。
结果让他有些惊喜和意外。
像陛下的性子,如果对他无意,早在清平县他写情书的第一时间就可以完全把他杀了。
陛下想要悄无声息把一个人杀掉,简直易如反掌。
清平县大乱,他若死在乱贼臣子手中,一切都说得通,也并不需要向谁交代。
可是,陛下并没有这样做。
所以才会有后面,谢景玄肆无忌惮地给厉时琛写了一封又一封露骨的信。
甜言蜜语,毫不掩饰地诉说着相思之苦。
他谢家在天子眼里算得了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哪一样不是陛下给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谢家在陛下眼中也不过一介蝼蚁。
谢景玄看得很清楚,陛下从来就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手握军权称帝的皇帝陛下,背后可是二十万大军。
那是能踏平整个京城的存在。
谢景玄明白,他口出狂言不过是在一点一点在试探君心罢了。
他赌赢了。
陛下的感情就像一张白纸,他谢景玄定要在这白纸上沾上一点墨。
只盼君心似我心。
次日。
早朝,谢景玄的位置空置,让不少大臣都有些奇怪。
莫非是睡过头了?
看看前面站着的谢丞相,这谢老还在堂上站着呢,小谢大人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贪睡没赶上早朝。
钟老钟大人用手肘拐了拐谢清禾,小声问道:“你儿子怎么没来?今日他可是得好好大出风头才是。”
谢清禾不想回答这个话题,方才进宫时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就把他儿子拉走了,谢清禾瞧这方向不是去马场还能是去哪里。
陛下最近搞了个折磨人的法子,要是哪位大臣犯了错,就把人发落到马场去当马夫,每天喂马,清洗粪便,做些又脏又臭的活。
谢清禾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吗,嘴里没把门的,肯定是把陛下给得罪了。
昨夜喝得醉醺醺回家,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
这哪里像是入宫赴宴,更像是醉卧温柔乡一场。
嘴里叨叨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浑话,谢清禾都替自家儿子捏了一把汗,可千万别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万一惹陛下不高兴……
那就先在诛九族之前断绝关系吧,这儿子他也不要了。
钟书蕴瞧着谢清禾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恨恨的甩了甩袖子。上前两步,双手作辑问道:“陛下,谢景玄谢大人作为本次清平县一案的主审官,此案已结,应由谢大人来做此次案情陈述,可谢大人今日没有上值,这是何缘故?”
谢清禾默不作声低着头,凭什么儿子丢人,他也需陪着没脸面。
厉时琛淡声道:“谢景玄此次平乱有功,朕觉得他在驯马方面颇有造诣,便赏他到马场任职一月。怎么,难道各位卿家也有此意,想到马场任职?”
大臣们面面相觑。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什么驯马方面颇有造诣,这是小谢大人不知做了何事引得陛下动怒,给下放到马场干粗活了。
某些大臣想起曾经在马场值班的记忆,面色如土。
论马场有多热闹,这都可以排班轮值了。
钟书蕴瞧着谢清禾,嘴角弯弯,眼里带着嘲笑。
两个老头隔着半米远的位置暗暗较劲。
随后户部侍郎罗大人出来请奏,“陛下,户部尚书钱大人已多日告病在家,可户部尚书之位不可缺,还是请陛下尽快安排。”
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谁不知道,户部尚书的官位是个肥缺,钱大人这些年在户部可是捞了不少油水。
可如今钱大人也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也是该下台了。
不少大臣心里头微微一动。
钱大人告病在家之事,朝中早就有所耳闻,这小谢大人原本就隶属于户部,如今户部尚书官位空缺,小谢大人又在这个时间节点平乱清平县,把不少腐败官员拉下马,还带回大批金银珠宝填充国服。不少大臣背后议论纷纷,这户部尚书之位怕是非小谢大人莫属了。
果不其然,听见陛下说道:“朕心里有数,无事便退朝吧。”
“恭送皇上。”
大臣们互相之间看了几眼,叹了口气。
谁让人家老谢小谢,深得陛下欢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