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连带着宋止戈他自己,以及他身后的千百条人命。
谷祥雨抵着他的额头。
“这一招着实阴险,施家小姐若是因此事再出了什么事故,这罪名你怕是要背上一辈子的,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我……”
“都到现在了还没想好?”谷祥雨握着他的脖子,又用手捻着他的耳唇,说着床头夜话,“呐,“像这种小殿下,就应该是被那个猎人挖出来心肝肺,然后死在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大森林里头,尸体慢慢地腐烂发臭的。”
“……”
“既然在一起了,那就在一起好好活着,”谷祥雨凑过去,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我可不想陪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宋止戈嘴唇遏制不住地上扬着,“好。”
谷祥雨看着宋止戈,想着要不要趁热打铁一番,于是就这么看着宋止戈的眼睛,想了有半天。
就在宋止戈终于受不住的时候,谷祥雨直接起来,朝着他一跨,坐了起来。
谷祥雨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宋止戈,一只手呈五指分明,摁在他紧实的小腹上。
宋止戈要动。
“别动!”谷祥雨的手指向下一寸一寸地滑动着,勾住他的裤腰,往下扯,“我自己来。”
宋止戈的脑子直接就炸了。
谷祥雨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宋止戈接上,一个半时辰。
这种事,果然得是有经验。
天已经快亮了。
临睡之前,谷祥雨在宋止戈的目光下,扯了被子要盖在身上。
宋止戈不乐意,拽了一下。
谷祥雨强撑着眼皮子,硬是又拽回了一下,将自己的身体给遮住,说了一句:“赶紧走,走后门。”
宋止戈自己气了一会儿,下了床,临走的时候看着那几株硬叶兜兰,走过去,用指背打了一下。
打完之后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到最后还是走了。
这了几日,谷祥雨留意着这京城的传闻,只觉得事情怕是要麻烦了。
那误闯女子闺阁的男子是夏小侯爷,娶妻之前就外室侍妾庶子一大堆,而且还是勾栏院里的常客,那名声,简直了。
说起他,总要有人拿宋怀净来比较。
宋怀净那叫暴戾无常,谈上一句都觉得隐晦,那个夏小侯爷,夏信川,那就是纯纯的风流货色,平时就喜欢顶着一张笑脸,任人指摘。
这两人,走的倒是亲近。
可问题就出在,那夏信川已经年过三十,而立之年,早就娶了正妻了,即便是害得人家女子失了名节,也不能将人家娶了。
毕竟,施家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可是近日来,夏信川的正妻却摆出一副大度的做派,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前去施家,被人堵在门口还一口一个施妹妹,说是即便是做妾,那也是贵妾,日后必然跟她姐妹想称,以礼相待。
施家的人恨不得拿着棍棒将他们给打出去。
可外头一传,确实那景家夫人懂分寸,识大体。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施家早晚妥协。
可在谷祥雨看来,这景家夫人,是在逼着人去死。
就算是一般的豪门贵族,也都是要脸面的,联姻就是为了巩固家族利益,嫡女就算是低嫁,也是不可能给王室之外的人当妾的。
施明宽一连七日都不曾上朝,摆明了就是给皇帝,给太子,给镇国尊亲王一个脸色,讨要一个说法。
夏侯府早就焦头烂额了,可偏偏夏侯府的夫人自作聪明地来了这么一出,可真是将夏小侯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当晚。
夏信川直接将那妇人踹倒在了地上。
“纳施家小姐?我他妈的就算是正娶都不配!你还敢带人去施家提亲让人家做妾!你个娘们儿指着老子死是吧!”
景家夫人哪是指望他死,只是她母家败落,她是怕夏家为了那个施家小姐,直接休妻,又或者弄得好听一点儿,给她来个暴毙身亡什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到施家走一趟,景家夫人也算是露面了,京中都是她的娴名,她一旦有个什么好歹,景家,施家,都逃不了百姓非议。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哪个是傻的,一辈子跟人分享一个丈夫,多半都知道,对自己的夫君,真心付出三分就够了。
真心若是都交付出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夫人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门后,将眼泪擦的一干二净。
她的婢女都要哭出来了,“夫,夫人……”
景夫人敲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无奈安慰道:“你这丫头,哭什么,能有什么事儿。”
那批白瓷出来了。
谷祥雨认真检查了一番,发现就算是万般小心,还是留了一个纹裂。
谷祥雨收好之后,就去了皇宫,一回去就被逮住去施家传口谕了。
为表安抚,封施小小姐,施和颜为郡君
这一般只封荫命妇。
摆明了,让人家姑娘拿着一年400石的俸禄,不嫁而寡,过完后半辈子。
也是为了留有一个余地,谷祥雨是穿着一身便服去了,一个口谕而已,着实用不了这么正式。
可他去了施家,也摆明了说有皇帝的口谕,施明宽居然没有出来相迎。
谷祥雨心中了然。
施明宽,居然不在。
施家管家一阵汗颜,强撑着面色,道:“我家大人着实病重,起不得身来,我这就叫我家小姐过来。”
“不必了。”谷祥雨淡声道,“今早露重,还是我们多走两步吧。”
谷祥雨领着两个内侍,去了施家小姐的院子。
第143章 罪名
一进去,就是满院子的花团锦簇,一大早的,就有十几只蝴蝶贪恋于此,一眼看过去,着实让人觉得有些震撼了。
果然啊,施家的一大家子宠出来的姑娘,院子自然该是最好的。
差一点啊,宋止戈就能娶到这样一个姑娘了……
管家敲了门,只是没有人回应,谷祥雨觉得不对劲儿,微微推了一下,门开着,他心思一定,直接推门进去了。
管家无奈,跟着进去。
起来相迎的施家小姐见有人直接进来,就又坐了回去,一双眼,看着为首的谷祥雨。
谷祥雨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淡淡地挪开,在屋子里打量了几眼,步伐悠闲。
管家几次欲言又止,其他的两个内侍也不明所以。
谷祥雨让他们先出去,然后将香焚起,又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将酒壶跟杯子一同端起,将杯子捻在手里端详着,朝着窗子走过去。
“这杯子,应该是青杵大师亲手烧制的,早期作品,笔法略为笨拙。”
施小姐的灰暗的眼里闪过一丝的光亮。
谷祥雨支开被关的严丝合缝的窗户,探出窗外,执着杯子的手微微低垂着。
一时间亮白的阳光进来,笼罩在他的身上,又进到屋里,在那红漆桌子上投出分明的界限出来。
谷祥雨靠着窗侧了一下身子,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深处,送至鼻间嗅了一下,闲聊似得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你会不会有点儿舍不得。”
施小姐别开脸,决堤一般,掩面恸哭起来。
谷祥雨将酒壶里的酒水倾倒,看着那些浮沫一点一点地沉进那盆梅花下的黑色土壤里头。
“再等等吧……会有办法的。”
谷祥雨回宫,因办事不力,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
有人说,早知如此,还好被派去施家的不是自己。
谷祥雨没钱了。
太子得知皇帝派出一道口谕去施家,这才露了头,但却得知谷祥雨办事不力,口谕居然没有送到。
太子于乾庆门“偶遇”谷祥雨,依旧是一个笑面,谷祥雨也会装,说话叙旧,将这辈子跟他见得几面都说了个遍。
太子像是偶然记起,道:“谷领侍,你之前是不是跟杨福厘,杨大人有过什么过节?”
谷祥雨眼还没有暗下去,就调整了过来,一副迷惑状,“过节……我一个当奴才的,哪能跟杨大人有什么过节。”
太子皱眉笑道:“是吗,杨大人毕竟是朝中命官,戚太妃那边又催的紧,那件案子积压至今,总不能真叫它成了一桩悬案。”
谷祥雨不动声色。
杨福厘那日被他诓骗之后,是去找了谁?
只是他不能问。
太子还是一副温润模样,“谷领侍,听说那日杨大人跟您一块儿吃了酒,隔天一早才……”
“太子!”
太子看着谷祥雨的身后,面色直接一紧。
谷祥雨回头。
宋怀净在宫中公然打马,一身降紫,矜贵无比,目光先是落至谷祥雨的身上,突然间,四足踏云白马像是一时失控,直接朝着太子踢了过去。
太子踉跄后退,勉强躲过马蹄,却也崴了脚,连发髻都乱了。
若非是被人扶住,怕是要跌到地上。
宋怀净压着眼,扬声“呦”了一声,语气带着讥讽,“太子怎么知道出来了?”
太子站稳之后,一脸陪笑,“小皇叔公。”
宋怀净偏头,看着他的脚,“赶紧找太医看看去吧,若是瘸了,还得赖在本王的身上。”
太子脸色变了一下。
太子走后,宋怀净扯动了一下缰绳,他胯下的马像是有灵性似得,直接拿马嘴朝着谷祥雨呶了一下。
谷祥雨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宋怀净无情嘲笑了一下,却半点儿放肆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抿着嘴,看着他,冷硬的嘴角上弯着。
眼里就是却是有些苍凉,说,“长高了。”
谷祥雨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什么?”
宋怀净定眸看了他片刻。
也是,都已经十年了。
“少跟太子牵扯。”
谷祥雨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免不了生出一些的情绪,那些情绪最后都化成了一丝了然的笑。
“多谢王爷。”
宋怀净又看了他片刻,打马离开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谷祥雨垂首送他,可宋怀净的一只手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手,在他的头上揉了一下。
似亲密似疏远,似爱护似警醒。
“没关系的,”宋怀净的声音混在马蹄声中,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温柔过,“一点小事而已,用不着害怕。”
谷祥雨下垂的手指微微收拢,直到宋怀净的手离开,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再抬头时,宋怀净已经打马走远了。
头顶上,似乎残留着那手掌的粗糙感,那手上传来的余热。
一个人,可真是够复杂的。
一时冷漠一时热情,一时欢喜一时厌恶。
谷祥雨回去之后,散开自己的发髻,在自己的头顶上呼啦了几把,又用五指从自己的额前插入,将头发一直撸到脑后。
杨、福、厘。
知道真相的人……
温继雨。
若是温继雨知道他将宋止戈带入歧途的话,他又会怎么做?
谷祥雨将自己的五指收拢。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从发间脱落,然后他看着被自己抓下来的几根头发,将之捻在一起,放至蜡烛的火焰上烧了。
“我这辈子,怕是要早死。”
施家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下来了,关于施家小姐的传闻,却一天比一天传的难听。
总有人一边说着人家可怜,又恨不得人家就此自戕了才好,好让这茶后谈资能更精彩一点儿。
一直过了又一年的秋闱,树叶飘零。
一个名声斐然的地方官员被调入京,一到殿前,直接“噗通”一声朝着皇帝跪下了,求娶施家小姐。
京城的茶坊又热闹了起来。
景小侯爷以生母的在天之灵起誓,声言自己一生虽然行迹荒唐,但从未逼迫过良家女子,更是不曾肖想过施家小姐。
那日醉酒误闯女眷内阁,并不曾看到什么,只是当时被一个丫鬟失声闹开,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第144章 听墙角的宋止戈
日后景,施两家,也可结为干亲,与施家小姐以兄妹相称,全了施家小姐名声。
施明宽总算是去了朝廷。
那官员,说是择日就要携施家小姐离京。
一切,再次尘埃落定。
谷祥雨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但也确实扭转了乾坤。
果然啊,只要有一个让人仰望的人物站出来一力撑腰,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施家小姐应该是真的遇到了良人。
当晚,一连几日没有音讯的宋止戈摸黑过来了,神色疲惫,谷祥雨就这么倚着门,在朗朗月色下看着他。
“你一早就做了打算,撺掇施明宽去找了施家小姐的旧情人?”
宋止戈朝着他走过去,“嗯,我总不至于真的一点打算都没有。”
谷祥雨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从甘濂到京城,来回路程,最快的话也要一个月,也就是说,自一开始,自施明宽请病不上朝,就是去了甘濂。”
宋止戈停在他的面前,靠近点儿站,“对。”
谷祥雨在他的眉眼间来回看着,“你其实一早就想好了,装的倒是若无其事。”
宋止戈收拢住他的腰身,“我只是不想跟你谈这些事,不是有意瞒你。”
谷祥雨浅笑了一下。
还真是他多虑了,宋止戈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恋爱脑,真的任人构陷,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才不会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大森林里头,一点一点的腐烂发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