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辰目光扫过几人，淡淡道：“时间有限，挑重点说。侦查科那边怎么样？”
　　一个哨兵说道：“喻然的姐姐荣莹莹失踪了，朱科长在6月10号那天突然叫喻然和陆则轩来做笔录，做完又把人给放了，他可能怀疑侦查科内部有问题，这几天一直单独行动，不让任何人跟着。”
　　谢辰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人：“莫维那边呢？”
　　女向导说道：“我按您的吩咐留意莫维的行踪。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包括矩尺座B73星球，蛇夫座S113星球，天鹤座T6星球。5月27日，他以寻找新的实验材料为理由去过一次矩尺座，巧的是，那天陆则轩和喻然也在矩尺座旅行，陆则轩带着喻然回去拜访姑姑。”
　　谢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喻然？这个人的来历查过了吗？”
　　“查过了，他出身于偏远荒星，是个C级向导，因为和陆则轩高度匹配，就一直跟在陆则轩的身边。听说，陆将军特别宠爱他，上班的时候都形影不离地带着他。”
　　“……”谢辰微微眯起眼。
　　陆则轩特别宠爱的C级小向导？恐怕是扮猪吃老虎吧！
　　这半年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似乎都和这位喻然有关。
　　比如几个官员离奇死亡，哨兵学院资料被盗，双子宫晚宴现场朱天奕突袭抓人却毫无所获，喻然和莫维恰好同一天去了B73星球，如今，他又有个姐姐突然失踪。
　　“喻然，很可能是暗夜组织派到陆则轩身边的卧底，给我盯紧他。”谢辰冷冷道，“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打开突破口，找出莫维这个老狐狸的把柄。还有，不要轻举妄动，暗夜组织知道星辉军团一直在查他们，未免当年的悲剧再次发生，所有人一定要低调、隐蔽，保护好自己。近期，你们吃的喝的都注意一点，经过其他人的手递过来的东西，不要毫无防备地咽下去。”
　　“是，将军！”众人齐声应道。
　　夜里的海水异常冰凉。可对精神体是鱼类的进化者来说，海洋才是他们的家园。
　　***
　　谢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护卫兵突然给她递上一封拜帖，精致的信封上印着猎鹰军团长的金色印章。
　　“将军，这是猎鹰军团的人送来的，说是陆将军想要亲自登门拜访，请您回复。”
　　谢辰心中疑惑——陆则轩？他拜访我做什么？
　　军团之间私下不来往，这是200年前就订下的规矩。陆则轩一个新上任的军团长，出于避嫌，也不该单独前来拜访。
　　谢辰接过拜帖，说：“知道了，我自会回复。”
　　她转身进门，来到书房拆开了信件。
　　只见里面写着几行工整的大字：“谢将军，听闻明天是您的生辰，晚辈特意准备了一些薄礼，想亲自登门拜访。晚辈才疏学浅、经验欠缺，以后同在军部任职，还望谢将军多多关照。陆则轩敬上。”
　　谢辰：“？？？”
　　一个新任军团长，好心跑来给另一个将军“送生日礼物”？
　　陆则轩，你自己信吗？
　　谢辰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陆则轩突然发拜帖给她，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她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军团长突然拜访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083章
　　荣莹莹已经“失踪”, 暗夜组织倒也懒得再找接应人，以免被侦查科给盯上。莫维教授干脆用陌生号码给喻然打了个电话, 告诉喻然明天去找谢将军。
　　侦查科能拦截来源不明的密令信息, 却不能监听民众们的日常通话，这是侵犯隐私的行为。
　　喻然收到莫维的来电后，便让陆则轩写了这封拜帖。
　　小姨这些年忙于处理军务, 亲人又全部离世, 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喻然绝不会让暗夜组织伤害她，但具体该怎么做, 他还要仔细跟陆则轩商量一下。
　　陆则轩道：“你当初控制我的时候，可以跟我精神结合, 将雪山搬运到你的森林里，假装摧毁我的精神图景。可是小姨……你没法和她精神结合，她的图景，你要怎么伪装成已经被摧毁的样子呢？”
　　小姨的精神体是黑鲨，精神图景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深海。
　　想要摧毁庞大的海洋可没那么容易, 重建海洋更是耗时耗力。当初他帮陆则轩重建雪山, 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还是在蜘蛛女王的保护之下秘密进行。
　　如今，在暗夜组织的眼皮底下, 他不可能有一周时间和谢将军独处。
　　既然不能用摧毁再重建的方式来保护她, 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则轩察觉到喻然的想法：“你要攻击她，暂时控制她的精神体？”
　　喻然道：“不仅是我, 还有你。小姨的精神体很强, 我一个人跟她战斗, 说不定会两败俱伤。明天我们得联手, 以最快的速度制服她。”
　　陆则轩仔细考虑片刻, 也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告知谢将军喻然的真实身份，或许她会配合演戏。但是，她的精神图景，只要暗夜组织一检查，必定会露馅。控制哨兵的前提就是摧毁图景，喻然不可能真的毁掉她的意识，只能想办法先制服她，给暗夜组织交差，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这一夜，喻然辗转难眠。
　　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小姨来看他，都会给他带很多好吃的。有一次他生病了，爸爸妈妈都在忙，是小姨留在他身边，细心地照顾了他一整夜。
　　他跟小姨的感情一直很好。小姨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跟他最亲的家人。
　　明天，他却要全力攻击这位最亲的人，让对方承受精神世界被火焰炙烤的痛苦……
　　喻然闭着眼睛，眼眶有些发热。
　　下一刻，一双手突然伸过来，轻轻将他抱进了怀里。
　　陆则轩的怀抱有一种熟悉的温暖，让喻然的心尖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地伸手回抱住对方，将脸埋在陆则轩的胸口，脑海里的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想攻击她的鲨鱼，我小时候最喜欢她的鲨鱼了。但是……没办法，我的时间太紧。”
　　陆则轩轻轻揉了揉喻然的头发，低声安慰道：“别难过，她会理解的。”
　　喻然沉默片刻，闭上了眼睛。
　　幸好有陆则轩陪在他身边，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
　　次日中午，陆则轩和喻然带上礼物，一起前往谢将军的府邸。
　　谢家是百年望族，先祖在200年前平定哨兵叛乱的战役中立下过赫赫战功，后代遗传的基因非常优秀，出现过不少S级的哨兵和向导。
　　这一代最出色的便是谢希、谢辰姐妹。姐姐是火焰狼王，妹妹是深海黑鲨，当年，这对哨兵姐妹也是很多向导心目中的女神，追求者无数。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熟悉的家门口，喻然心情复杂。
　　陆则轩轻轻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走进大门。
　　有人前来迎接他们，恭敬地道：“陆将军，谢将军正在大厅里等您，这边请。”
　　喻然环顾四周，院子里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池塘的锦鲤听到他的脚步，飞快地聚集过来，似乎在等待喻然的投喂。院子角落里，那棵爸爸亲手种下的珊瑚树，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六月正是珊瑚树开花的季节，红色的小花点缀其上，生机盎然。
　　喻然走过青石桥，跨过一大片池塘，来到了客厅前。
　　谢家的庄园是仿古建筑，从曾祖父开始就一直居住在这里，看上去有种年代悠远的厚重感。
　　谢辰平时爱扎马尾，辫子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晃动，显得十分干练。今天因为在家里，她穿了一身便装，头发盘起了一个发髻，倒是比穿军装的时候多了几分温柔。
　　她正在客厅里亲自沏茶，动作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清冽的茶香在空气中蔓延。
　　喻然差点脱口而出叫她“小姨”，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陆则轩主动上前道：“谢将军，生日快乐。”
　　他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大礼盒递给了谢辰，谢辰起身接过，微笑着道：“陆将军客气了。我这些年很少过生日，难得你这么细心，记得我的生日，还亲自送来礼物。”
　　陆则轩恭敬地道：“我是晚辈，刚接任军团长不久，来拜访一下前辈也是应该的。”
　　两人客套几句，谢辰看了喻然一眼，说：“两位这边请。”
　　陆则轩和喻然并肩走进屋里，在客厅坐下。
　　这是陆则轩第一次来谢家，看着客厅里暖色调的家具，他忍不住想，燃燃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谢家的氛围、环境，看起来真的很温馨。可惜，原本热闹的庭院，如今只剩谢辰一个人了。
　　如果当年的一切都没发生，那该多好。
　　谢辰递给他们两杯茶，道：“这是我亲自沏的茶，熟茶暖胃，两位先尝尝看。厨房那边正在准备午饭，待会儿再一起吃饭吧。”
　　她亲手沏茶，看来也是察觉到暗夜组织会对她不利，因此非常谨慎。
　　喻然接过来尝了一口，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他小时候肠胃不好，这种特制的熟茶还是小姨专门找过来的，帮他调理肠胃。喻然喝着茶，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他低下头不说话。谢辰将目光移到喻然的头顶，冷冷道：“陆将军和喻向导真是感情深海，听说两位形影不离，将军哪怕去办公室处理军务的时候，都要带着他？”
　　陆则轩微笑道：“然然在首都星无依无靠，我实在不放心，把他单独留在家里。”
　　“是吗？”谢辰看向喻然的目光有些锐利。
　　她怀疑喻然是暗夜组织派来陆则轩身边的卧底，甚至怀疑陆霆御的“牺牲”也跟这个喻然有关。
　　这个小向导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出现后不久，几个官员离奇死亡，哨兵学院图书馆的资料被盗。前段时间，大量哨兵突然集中狂化，那些应该是失败的实验品，后来，哨兵狂化突然被控制住了……她总觉得，暗夜组织的药物研究，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这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姐姐去世后，星辉军团一直在调查暗夜组织，谢辰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这些年派进各大机构的特工，目前也只查到了莫维这个核心人物，以及他手下的艾德琳兄妹。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研究，幕后还有多少支持者，她还没有完全查清楚。
　　结果，陆霆御将军又“牺牲”了，谢辰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个“牺牲”的人会不会是她？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佣人的声音：“将军，午饭准备好了。”
　　谢辰收回思绪，起身道：“两位，我只准备了一些家常便饭，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她这些年从不过生日，今天要不是陆则轩突然提着礼物前来拜访，她都快忘了这个日子。
　　餐厅的桌上摆好了八菜一汤，荤素搭配，非常丰盛。
　　谢辰请陆则轩和喻然入座。喻然目光扫过周围，看见了一个佣人离开的侧影。
　　那是个老太太，在谢家已经很多年了，她是个没有进化的普通人，一直帮家里打扫、做饭。喻然小时候还叫她“李奶奶”，没记错的话，她的手臂曾经被烫伤过。
　　喻然10岁那年，跑去厨房玩，不小心撞倒了蒸锅，李奶奶为了保护他，才把手背烫伤的。
　　爸爸知道后，让李奶奶去皮肤科修复。老人家笑眯眯地说：“这点疤痕无所谓，我都这么老了，还在乎手上有一点疤吗？就别浪费钱了。”
　　她很固执，爸爸没办法，只好由她去了。
　　喻然和陆则轩精神相连，陆则轩看到他的回忆后，立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位老太太。哨兵的眼睛比向导锐利得多，距离十几米的情况下，连一颗小小的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则轩在脑海里道：“她的手臂上没有疤痕。”
　　喻然心脏一紧：“难道是拟态章鱼假扮她，来到小姨身边，顺便监督我们？”
　　这个认知让喻然和陆则轩脊背发毛。
　　暗夜组织的幕后之人，居然亲自来到现场，盯着他们对付谢辰。
　　幸好两人早已商量过策略。
　　陆则轩假装吃饭，实则暗中观察着谢辰。
　　客人上门拜访，主人要是什么都不吃，就太失礼了。何况现在是午饭时间，谢辰也饿了，她拿起筷子吃菜，由于怀疑喻然是卧底，她还不动声色地挑喻然吃过的那盘菜来吃。
　　喻然哭笑不得。
　　小姨处处防着他，看来，他的演技连小姨都瞒过了。
　　吃过菜后，陆则轩主动拿起勺子盛汤，顺手给喻然和谢将军都盛了一碗。
　　谢辰见两人都喝了汤，便也低头喝了起来。她这副“你们是不是上门来害我”的警惕心理，倒也情有可原，毕竟陆霆御在前不久刚刚牺牲。
　　然而，药并不在饭菜和汤里，而是下在她的碗里——喻然早就猜到了这一点。那种药是无色无味、遇水即化的，暗夜组织改进了药物配方后，很少的剂量就可以让哨兵狂化。
　　佣人将药溶于水，再用含着药的水涮一遍碗筷，她的碗筷上就会残留药物。
　　喻然精神紧绷，时刻注意着小姨的状态。果然，喝完汤后，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睛里的瞳孔渐渐浮起浓墨一般的黑色。她的鲨鱼也突然变得暴躁不安。
　　就是现在！
　　喻然毫不犹豫地伸出红色的思维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袭向谢辰的大脑！
　　谢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头痛欲裂。
　　精神图景的海洋深处，突然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