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格将笔录拿给朱天奕看：“中午十二点半，他们去花园餐厅吃饭，三个人点了六菜一汤，全部吃完了。一点半的时候，三人离开餐厅，荣莹莹将他们送到白塔附近，自己开车走了。之后没再联系过。”
　　陆则轩的笔录信息跟喻然一致，细节也都对得上。
　　朱天奕若有所思地看了克洛格一眼：“陆将军的精神图景，你亲自查看过了？”
　　克洛格道：“查看过了，没什么疑点。”
　　朱天奕突然看向身旁的副科长：“齐桉，你再查一遍。”
　　克洛格的脸色微微一僵，齐桉刚要伸出思维触手，下一刻就听陆则轩冷冷说道：“朱科长，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您让两位A+向导连续对我进行精神审问，这不合规矩吧？”
　　克洛格也道：“科长，他毕竟是军团长，您看……”
　　“……算了。”朱天奕摆了摆手，道，“陆将军，抱歉，我也是急于破案，刚才唐突了。”
　　陆则轩道：“没事。荣莹莹这边有什么消息，还请朱科长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家然然很担心他姐姐。”
　　朱天奕道：“那是当然。”
　　隔壁审讯室的喻然走了出来，他快步走到陆则轩身边，脸色苍白，红红的眼睛似乎还泛着泪光。陆则轩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姐姐一定能找到，别担心。”
　　喻然点了点头：“嗯……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朱天奕道：“我派人送两位回去。”
　　***
　　陆将军和喻然被侦查科带走，猎鹰军团人心惶惶。好在两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看来问题不大，只是配合做笔录。
　　两人走进办公室后，陆则轩锁上门，在精神世界道：“你猜得没错，克洛格才是暗夜组织安插在侦查科的卧底，他主动提议审讯我，因为我的精神图景已经被你摧毁了，这件事不能被外人知道。”
　　喻然仔细想了想，突然说：“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朱天奕突然把我们带去侦查科审讯，恐怕……审讯是假，他在利用我们，找出侦查科的卧底？”
　　陆则轩仔细一琢磨，确实有点道理。
　　喻然道：“朱天奕盯着荣莹莹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几次他派去跟踪的人被甩掉，这次他干脆亲自跟踪，居然也被荣莹莹甩了。对方的反侦察能力连他这个科长都搞不定，幕后必定有大佬协助。”
　　“而他跟踪荣莹莹不久，荣莹莹就人间蒸发了，显然是被灭口。朱天奕察觉到我们两个有问题，将我们故意分开，假装审讯——其实是在看，侦查科内部的同事会有什么反应？”
　　克洛格的反应暴露了他的立场。
　　朱天奕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通过陆喻二人审出什么信息，也不是找到荣莹莹的下落。
　　而是揪出身边有问题的内鬼。
　　陆则轩理清思路后，说道：“朱天奕是总统府的人，他如果跟暗夜组织是一伙的，没必要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戏给我们看。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只是，身边总有人使绊子，他的调查进度停滞不前。”
　　喻然说道：“所以，总统府还没被暗夜组织渗透？他们甚至还没有搞定朱天奕？”
　　陆则轩点了点头，说：“朱天奕当了七年侦查科长，是个特别谨慎的人，听说他连喝水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那位卧底，看来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喻然摸着下巴：“朱科长今天突然传唤我们，虽然能找出身边的卧底，却会惊动幕后的大人物，他接下来非常危险，克洛格很可能对他动手……希望他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小时候，喻然最讨厌的动物就是蜘蛛。可是后来，在红蛛星受过蜘蛛女王的恩惠，如今又遇到一个精神体是黑蜘蛛的友军，虽然之前有过乌龙，双子宫晚宴上害喻然差点暴露，但喻然对蜘蛛已经大有改观。
　　朱天奕那种喝水都要自己带的变态谨慎性格，反而拖慢了暗夜组织的计划。
　　他们还没搞定朱天奕，朱科长背后的总统府，肯定也没跟暗夜组织同流合污。迫于无奈，他们要么逼哈里森总统下台，控制那位竞争对手哨兵担任新总统；要么，虎鲸和拟态章鱼联手杀掉真总统，再模仿出一个假的哈里森继续连任。
　　目前，哈里森总统已经开始巡回演讲。留给暗夜组织的时间不多了。


第082章
　　6月中旬, 两位总统竞选者的巡回演讲正式开始。
　　哈里森总统每次在公众面前出现，身边都跟着十几位保镖, 总统的住处、行程都做好了严格的保密工作, 竞选期间防止对手迫害，这样的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陆则轩每次看电视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总统的手指。连续几天, 电视中出现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左手无名指都比食指短了1厘米。
　　陆则轩道：“巡回演讲的这位，和我们葬礼上看到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真总统。”
　　葬礼当天来到墓园现场的高阶哨兵向导人数众多，其中还包括联邦元帅秦霄、以及各大军团的军团长, 这些人经常跟总统见面，那位拟态章鱼的模仿能力再强，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冒险去假扮总统。
　　而当时在黑暗的密闭房间内，只有喻然和陆则轩两人，私下假扮总统更容易蒙混过关。
　　喻然也这样认为：“葬礼当天以及最近演讲的, 都是真总统, 暗夜组织的那个是假的。所以, 暗夜组织只是打着总统的旗号拉拢人心，还没来得及真正控制总统府。”
　　他顿了顿, 道：“现在的关键是, 找出那只躲在背后的拟态章鱼。”
　　只要找到那位章鱼，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 喻然突然说：“对了, 阿姨最近还好吗？”
　　陆则轩道：“我妈已经到外婆家了, 最近应该在帮外婆打理葡萄园。她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 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喻然琢磨片刻, 道：“晚上回家后，跟她视频聊聊吧。”
　　回家后，陆则轩带着喻然来到二楼的隔音书房，自从父亲“去世”，陆则轩就遣散了陆家的所有佣人，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担心被窃听。
　　陆则轩拨通了妈妈的通讯仪，眼前的全息屏幕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焦烁请假回去照顾母亲，连着休息几天，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见到陆则轩和喻然，她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关心道：“则轩，当了军团长，还习惯吗？”
　　陆则轩道：“还好。我不会的东西，几位前辈都会耐心地教我。”
　　焦烁看向喻然：“然然呢？最近是不是一直陪着则轩？辛苦你了。”
　　喻然挠挠头，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对了，阿姨您在那边还好吧？”
　　焦烁道：“我还好，难得这么清闲。”
　　喻然问道：“那天莫维教授和路德维西会长一起治疗您，您的精神图景，有没有察觉到不对？”
　　焦烁仔细回忆了一下，说：“我那天情绪很差，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精神图景内的负面阴影，就被迅速净化掉了。”
　　喻然接着问道：“阿姨，当时您认为自己的哨兵去世了，那种灵魂分离的痛苦，所造成的巨大负面阴影，以您多年来治疗哨兵的经验，多久才能治好？”
　　焦烁道：“如果是一个S+向导来治疗我的话，可能需要半小时。但当时，他们两个S+向导联手治疗，我也从未经历过双人联手治疗的情况，所以，说不太准。他们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稳定住了我的情绪。”
　　焦烁顿了顿，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喻然笑着说：“我只是好奇，S+向导的能力真的很强。”
　　陆则轩总算明白了——然然为什么要找妈妈核对这些细节。
　　当时，莫维提出帮焦烁治疗，路德维西会长紧跟着站出来，说一起看看。
　　表面上，他俩似乎不是一伙的。一开始陆则轩也以为，莫维要试探母亲的悲痛情绪是真是假，而路德维西会长察觉到莫维的不对，主动站出来是要监视莫维。
　　可现在想想，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路德维西在帮莫维打掩护？
　　结束跟母亲的通话后，两人对视一眼，喻然仔细分析道：“我可以确定莫维是个攻击系向导，精神体可能是虎鲸；而路德维西是治疗系向导。他不是在监视莫维，而是在帮莫维打掩护。否则，以莫维的那点治疗能力很可能会露馅。双人联手的话，路德维西主力治疗，莫维辅助，效率确实更快。”
　　喻然的脑海里记忆翻涌，突然想起13岁那年，被三位向导联合封印的一幕。
　　当年封印喻然的向导包括莫维、圣所的院长谢时逸、以及父亲秦洛。三人联合封印的过程，身为会长的路德维西也在精神世界全程旁观。
　　——他不是在旁观，当年，他也是在暗中帮莫维打掩护。
　　陆则轩感知到喻然的记忆，不由问道：“你见过会长的精神体吗？”
　　喻然摇头：“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父亲秦洛从不在外人面前召唤精神体，因为他的精神体是水母，一旦召唤出来，容易被人联想到同为水母的秦霄元帅。
　　向导协会的会长路德维西，也从未召唤过精神体。身为会长，保持一定的神秘感倒是说得通，大家都认为，他的精神体是隐形的，没人想过……他的精神体，也可能是根本没法召唤的恐怖生物。
　　比如，早已灭绝的拟态章鱼！
　　这种精神体一旦召唤出来，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毕竟拟态章鱼在200年前早就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陆则轩疑惑道：“这位向导协会的会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喻然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向导协会的会长。这么多年，他的容貌一直没怎么变，有人说他很爱美、重视保养，每隔几年都会去做一次容貌修正手术。”
　　如今的医疗技术连断肢都能再生，何况是简单的容貌修复手术。
　　路德维西真想保持容颜不老，确实可以每年进一次治疗舱调整容貌。可陆则轩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蹙了蹙眉，道：“莫维研制出再生治疗舱，好像是十多年前？”
　　喻然说：“十三年前。”
　　陆则轩道：“可是，路德维西的脸，都二十年没有变了吧？”
　　想起那个一头及腰长发，俊美、优雅的男人，不知为何，两人只觉得脊背发毛——几十年容貌不变的美男子，全身都透着一丝诡异。他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喻然沉默片刻，说：“这位会长，我们要小心提防。先看那位假总统有什么指示吧。”
　　上次见面的时候，假总统让喻然拉拢星辉军团，还说谢将军身边有组织派去的人。喻然很担心小姨目前的处境，但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被暗夜组织监视着，也不可能私下跟小姨会面。
　　只希望，小姨能有像朱天奕那样的戒心，不要随便吃身边人给的东西。
　　……
　　此时，谢将军府邸。
　　谢辰正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一个电子相册。
　　相册里有很多张照片，记录了他们一家人曾经温馨和睦的时光。
　　谢辰从小丧母，是姐姐和父亲将她带大的。都说“长姐如母”，她跟谢希的感情比普通的姐妹要深厚许多，所以当年谢希去世的时候，她无比悲痛，痛到整个人快要失去意识，在葬礼上都哭不出声音。
　　此时，看着照片里的姐姐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模样，谢辰一时心如刀割，她指尖轻颤着抚摸姐姐一家三口的合影，喃喃道：“姐姐，你们离开已经六年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佣人端来一碗热粥，轻声说道：“将军，夜深了，吃点宵夜吧？”
　　谢辰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孔，道：“放着吧。”
　　佣人将粥放在旁边的桌上，看了她一眼，转身退下。
　　谢辰若有所思地盯着相册，片刻后，她突然起身，换了身便装，单独开车出门。
　　夜色渐浓。谢辰居住的地方本就位于僻静的郊区，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开着车一路飞驰，很快就来到了海边。
　　首都星的北海，有大片洁净细腻的沙滩，白天的时候会有不少游客，夜间也有一些喜爱露营、烧烤的年轻人，在海边搭起帐篷赏月。
　　不过，谢辰来的地方，并不是供人们游玩的近海。
　　而是被安全网隔开，标注了“危险，请勿靠近”的深海海域。
　　关掉车灯的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留在海洋上空。谢辰干脆地推开车门，纵身一跃——
　　几乎是跃入海洋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倏然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深海黑鲨！
　　那鲨鱼长达数十米，牙齿锋利如刀，它在海里灵活游动，很快就潜入了海底深处——
　　海洋的深处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有大量的珊瑚、礁石和各种各样漂亮的鱼群。谢辰在一块红色珊瑚的面前停下，随后，耳边传来几个声音：“将军！”
　　是周围的鱼在说话。
　　话音刚落，几条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鱼，突然齐齐变回了人形。
　　——星辉军团的这支秘密部队，由海洋系精神体的哨兵和向导组成，虽然他们没有像谢辰这样长时间遨游深海的能力，但鱼类精神体，只要使用精神体协同作战，主人也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海底，便是谢辰和他们约定的会面地点。
　　没有人可以在海底放置窃听器，这里对他们而言非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