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顾世安笑着摇摇头。
“那是什么?”谢嘉文有些好奇。
“我读书不为居庙堂之高,不为争权势地位,这些功名利禄,繁华之物我都不在乎。”顿了顿,顾世安说道:“我只想替哥哥申冤,为百姓谋福。”
顾世安想的很简单,等他平反了哥哥的冤罪之后,他就辞官归隐,和洛溟一起开个学堂,将毕生所学悉数教给后辈。
在诸多诱惑面前,鲜有人能真的不忘初心坚持下去,谢嘉文被顾世安言语里的真诚纯粹所感动。
“顾兄当真是芝兰玉树,堪比谢安。”谢嘉文对顾世安是真的敬佩,佩服他的才华,敬畏他的为人。
谢嘉文看了一眼顾世安的侧脸,犹豫良久,抱拳又道:“顾兄,三月前愚洲城水淹一事,不知你可有印象?”
南荣屠和南荣乐的冷战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时间,他知道孤听寒这次特意安排他们两个捉拿段川是有意给他们创造和好的机会,但是和好容易,如初很难。
湖上的游船来来往往,南荣屠站在栏杆边无奈叹息,他藏了一个秘密,但是永远都不能告诉南荣乐,因为秘密一旦说出来,他就会失去他。
但是一直瞒着,也迟早有败露的一天,南荣屠慢慢挪到南荣乐身边,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江上的白帆与天上的星河融为一体。
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歌女坐在挂满灯笼的游船上抱着一只琵琶,带着面纱轻轻弹唱,东湖的夜景很美,人也很美。
“乐乐,我们和好吧。”南荣屠将头靠在南荣乐肩膀上软声说道,他不想和南荣乐继续冷战下去了,“以前我抹去你记忆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赔不是。”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南荣乐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但是他想要的不是南荣屠的道歉,而是事实的真相。
他觉得那些梦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南荣乐说道:“和好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
“我……”南荣屠不知道怎样解释,抬头望着他,“乐乐,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些记忆都是不愉快的小事,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你就当忘了好不好?”
若是不逼南荣屠,他是不会说出真相,南荣乐冷声道:“你若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原谅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呢!谁会游泳啊!”
听见声音,南荣乐看到一个青年男子落入水中,他转头对南荣屠说道:“有人落水了,我去救他,你在这里等我。”
“你小心点。”
刚才游船晃动了一下,顾世安喝的有些微醺,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嘉文的问题就重心不稳跌入湖水中。
船上岸上的人看到有人掉进水里都惊呼起来。
南荣乐跳入江水中快速的游到顾世安落水的地方,顾世安的身子已经沉了下去,他也一头扎进了水里。
第127章
君墨离躺在门前溪边的草地上看孤听寒钓鱼,他在这里等好久了,孤听寒愣是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孤听寒吗?
孤听寒过来揉揉君墨离的腿问道:“墨离,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水中的鱼鳔动了动,荡起一圈圈波纹,君墨离知道这是有鱼上钩了,他小声道:“你别说话。”
“墨离,你喜欢吃清蒸的还是水炖?”
一圈波纹荡过后鱼鳔没再动了,一定是孤听寒的声音太大把鱼儿吓跑了,君墨离攥着拳头,提醒自己忍着,昨天刚吵过他,不能总是骂他这会让他伤心。
君墨离淡淡道:“都行,你小点声,刚才都把鱼吓跑了。”
“哦。”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鱼儿上钩,孤听寒随手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斜射入水面,石子沿着水面足足滑行了数十米,打了一个完美的水漂,“墨离你看我厉不厉害?”
“你还有完没完?”君墨离忍无可忍,拿起放在地上的鱼竿,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知道自己下手有些重了,但君墨离又实在气得很,手腕收力,敲了一下孤听寒的小腿作为惩罚,“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小点声,小点声,你非得把鱼都吓跑是吧?中午还吃不吃鱼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小点声,别生气啊。”孤听寒抓住鱼竿求饶道:“墨离,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
“我真不是。”小溪里游过来两只鸳鸯,孤听寒指着它们,高兴说道:“墨离你看,那有两只野鸭,我捉住它们中午炖汤给你补补好吧?”
“你这个傻子,那不是鸭子。”君墨离气的用鱼竿敲打在他手背上,“那是鸳鸯,你没有听过那首诗吗?”
“什么?”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没听过。”孤听寒反手握住君墨离的手说道:“你教我这是什么意思。”
君墨离并不觉得孤听寒没有听说过这首诗,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孤听寒眼睛像是春日的湖水,澄澈碧绿,他笑道:“我知道什么意思,世上闲人地上仙,只羡鸳鸯不羡仙,朝相思,暮白首,与君欢好到尽头。”
“你知道还问我。”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孤听寒把仰月剑举到君墨离眼前,咄咄逼人的问道:“我唤它仰月剑,那时你可知我的心思?”
仰月仰月,仰的不是月光,而是月白。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
面对孤听寒拐弯抹角的质问,君墨离沉思,此人心思深重,计谋颇深,善于智取,精于套话,如此一想,他倒有些不安。
往后这漫长的余生,他还要与他斗智斗勇?
知道孤听寒一直想问一千年前的月白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君墨离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该卑微紧张害怕的一方是我。”孤听寒不逼他太紧,给他一个台阶下,扬起嘴角笑道:“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是我先思慕你的。”
伸出手,拂过君墨离的脸颊,孤听寒说道:“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是我太孟浪了吗?”
“是。”
孤听寒挑了挑眉毛,得意道:“怪我了?”
君墨离低头一看才发现手里的鱼竿上面的鱼钩是直的,他问道:“你这鱼钩怎么是直的?”
“我那不是……”
“什么?”
孤听寒笑着解释道:“我那不是舍不得吗,你看这些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游山玩水的,我有点下不去手。”
“那你不早说,我都在这等你一上午了,一条鱼都没钓到。”君墨离把鱼竿往他手里一扔,气哄哄道:“不钓了,回家。”
“不钓了?”孤听寒问道:“那咱们中午吃什么?”
“有你在身边,今天都别想钓到一条鱼。”君墨离走在他前面:“咱们还是去集市上买吧。”
他们去集市上买了一条新鲜的黑鱼,君墨离切菜,孤听寒烧火,两个人默契的搭配着做饭。
袅袅白烟从烟囱中冒出,整个小院一片烟火气。
他们两个人都不太精通厨艺,但做的饭菜基本都能熟,看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两个人开始吃晚饭。
君墨离指使孤听寒:“你先尝尝味道。”
“嗯。”孤听寒吃了一口水煮的鱼,他点点头,不住的称赞道:“好吃。”
“真的假的?”
孤听寒用筷子挑出鱼肉里面的小刺,他嘴角带着笑:“虽然有点咸,但因为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所以总觉得吃起来很甜蜜。”
“墨离,你尝一尝。”孤听寒把挑好刺的鱼放到君墨离碗里。
君墨离尝了一口,他低下头没什么兴致,他的身体如江河一般日下,现在竟然连味道都尝不出来了,“还可以。”
“咳咳咳……”君墨离捂着嘴咳嗽起来,孤听寒放下筷子,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君墨离摇摇头,不想他看出自己的不舒服,“就是最近有点上火。”
“苏穆说决明子茶凉热败火,我去给你泡杯茶。”
君墨离拉着他的手,“别麻烦了,我现在不想喝茶,先吃饭吧,等会儿菜就凉了。”
“先泡茶。”孤听寒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马上就泡好,你先吃。”
吃完饭,孤听寒去洗碗,君墨离端着孤听寒泡的茶水缓慢走进书房,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手都是抖得。
君墨离想把茶放在书桌上,他刚走几步路,浑身疼痛起来,手连茶杯都端不住,摔在了地上。
君墨离很无奈,他捂着心脏,缓慢跪在地上,头扬起倚着书桌。
疼,心脏太疼了。
像是被针扎一般疼,每一寸血肉都带着尖刀,每一次呼吸都带有利刃,疼得君墨离一身冷汗,四肢抽搐。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他成为魔君之后,一直时不时的出现这种疼痛。
刚开始他只是轻微疼,也没有很在意,但是最近心脏疼的越来越频繁,每一次疼痛也都在加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几天前,他连味觉也失去了。
攥紧拳头君墨离狠狠的捶打在自己心口上,胸腔被捶得闷响,试图用外加的疼来转移这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墨离,你还在书房看书吗?”孤听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碗洗好了,锅也刷好了,你出来我给你洗脚吧。”
君墨离咬紧了牙齿,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在不知道为什么疼之前,他暂时不想让孤听寒知道,他怕他会担心。
深吸一口气道,君墨离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他沉稳出声:“你先洗吧,我想再看会书。”
孤听寒声音顿了顿,不放心嘱托道:“你记得把茶喝了。”
“嗯。”
等孤听寒走远,君墨离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心脏缓了好一会儿,钻心的疼痛才逐渐消失。
扶着椅子的边缘,君墨离慢慢起身,他坐到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拿起旁边的竹签,他想给自己卜一卦。
无论结局是怎么样,他都能接受。
主卦离,变卦坤。
君墨离看着卦象,愣了片刻,又再次卜了一卦。
可卦象的结果让他顿时不知所措。
主卦离,变卦坤。
为什么卦卦都是死局?
天上星光朗朗,夜风温柔如水,君墨离站在院中沉思,单薄的影子落在地上,淡淡的哀愁酿在心头,叫他如何也睡不着。
“墨离。”孤听寒在室内大声喊着,他出来看见站在院中的君墨离,跑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手扣着他的腰,声音带着慌乱,“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刚才孤听寒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君墨离离开了他,在冰天雪地的大雪中,只有他一个人在行走。
等孤听寒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枕边不见了君墨离的身影,摸着冰冷的被褥,他害怕极了,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他是真的害怕再失去他一次。
孤听寒抱得很紧,像是两个交缠而生,紧紧缠绕的的藤蔓一般和他贴合在一起。
君墨离知道他是被自己吓到了,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别怕,我,我就是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孤听寒急道:“我刚才醒来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又离开我了。”
“怎么会。”君墨离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
孤听寒轻叹了一口气,他松开君墨离,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审问一般问道:“你有没有隐瞒我什么?”
君墨离愣了一下,随即对他浅笑,“没有的事,再说了,我整天和你这一起,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孤听寒就是觉得君墨离有事在瞒着他,但是他又猜不出是什么事。
两个人回到房间躺下后,孤听寒没有脱衣入睡,他一直坐在床边。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的寥寥月色映照进来,君墨离看不清孤听寒的表情,只能看到个阴影轮廓。
君墨离躺在床上没有睡着,他们两个人都沉默着,夜色静谧,更衬得这卧室寂寥无声,但是君墨离知道孤听寒在看他。
君墨离问道:“听寒,怎么了?”
孤听寒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君墨离看,如果月色此时翻越入窗的话,它一定会看到孤听寒眼低浓重的哀伤。
不是离愁,不是别绪,是爱人不信任自己的失望。
越是安静便越是悲伤,越是无声便越是有声,君墨离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害怕孤听寒知道自己身体的事,他伸出手去抚摸孤听寒的脸,指尖还未触碰到孤听寒的脸颊,却被他往后躲开。
“听寒,你怎么了?”
孤听寒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君墨离看。
君墨离坐起来,他拉着他的手,摸不到温度,不安的问道:“听寒,你说话啊?”
等了一会儿,孤听寒终于开口。
“君墨离。”
“怎么了?”
我永远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反手握紧君墨离的手,孤听寒攥得很紧,他生怕一松手君墨离就又走掉。
他是他的生命,他是他存在的意义。
漫长的岁月留给他满身的伤痕,他脆弱不堪,他需要他,他不能再次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