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寒的游戏风格向来狂野，开局就直接操纵着萨米尔去对面野区反野。
　　阿竹反应迅速，直接给出信号让队友包抄。顾楠寒刚打完红buff就被三人围攻，足足打掉了五分之四的血，死里逃生。
　　“嘿。”炸弹在旁边就差鼓掌了，“活该，后期英雄也敢反野？乖乖回泉水补状态吧！”
　　前期打野残血回去补状态是大忌，发育慢是小，更有可能被敌方打野清空了自家野区。
　　“你看经济。”裘亦熙却淡淡地提醒道。
　　炸弹这才发现，顾楠寒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领先阿竹他们好几百了！
　　他这才意识到，阿竹他们包抄顾楠寒的时候，顾楠寒的队友不仅清完了兵线，还合力偷了阿竹好几只野。
　　这波，顾楠寒是故意献祭自己，牵制住对面三人。
　　死了不亏，活下来血赚。
　　“啧，阿竹他们冲动了，浪费在boring身上太长时间。”炸弹乍舌。
　　阿竹被偷了几只野，清空野区没法升到四级开大招。再加上顾楠寒攻势咄咄逼人，心里一慌，直接掉了节奏。
　　顾楠寒队伍优势开局，只要继续保持经济优势滚雪球就行了。可无奈他们的射手太拉胯，8分钟内被阿竹抓死4次，把阿竹喂得肥肥的。
　　“这个射手叫什么？”裘亦熙皱着眉头问。
　　“啊哈哈，叫啥来着……”炸弹看裘亦熙的表情就知道这射手之后惨了，立刻打着哈哈装傻。
　　“对不起，Boring……”射手估计是自己也过意不去，在队内语音里小声道歉，“阿竹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哈哈哈问题不大。”顾楠寒不以为意，他舔了舔上颚，“辅助来跟我。”
　　顾楠寒打游戏的时候，有种令人害怕的专注。就像是捕猎的狼崽子，深棕色的眼睛里，燃着兴奋紧绷的光亮。
　　经过这几天上百把游戏的磨合，剩下四人早就对顾楠寒心服口服，一切听从他指挥。
　　时间来到第十一分钟，双方经过无数次的试探后，总算爆发出第一次全面团战。
　　顾楠寒的眼神在屏幕上飞快移动，某一刻，仿佛过着电流的电线搭在一起，他的瞳孔倏忽一闪。
　　随即，他爆出一个点位：“辅助过来！就现在！”
　　这个时刻，这个位置，分毫不差！
　　其他的位置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有那个地方仍旧闪着光——是“极致一闪”的雷光。
　　五道落雷降下……
　　无人伤亡！
　　顾楠寒顿时睁大眼睛，看向旁边，发现这时辅助居然才姗姗来迟，并放出大招。
　　空了大招的顾楠寒这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被阿竹三段上挑控制，直接击杀。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被控了，下次一定！”辅助连连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场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顾楠寒的脸此刻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沉下脸不是因为辅助失误，而是他注意到，对面针对的目标是自家辅助。
　　之前无数次比赛中，几乎所有对手针对的目标都是他本人。诚然，有人曾把矛头对准过辅助，但MNT的辅助实力也属顶尖，就算是被阻拦或控制，不能到达最理想的点位，也会在合适的位置放出大招。
　　顾楠寒只要去配合他们的时机就行了。
　　但是今天的这个辅助，一旦被控或者被防就方寸大乱，不是放不出大招，就是胡乱放大招。
　　两人根本没法形成配合。
　　“塔兹米放大拉人的时候，有个前摇，你试试能不能用z+control取消。”为了不引起辅助焦虑，顾楠寒尽量平稳地说。
　　“我，我试试！”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哪有这么多时间让他尝试。顾楠寒一次失误，暴露了进攻意图，队伍瞬间被对面团灭。
　　他眼睁睁看着高地被推倒，看着兵线上前，看着基地残血……
　　复活倒计时结束，他两段位移冲过去，还来不及放技能，随着水晶爆炸，大大的“Defeat”浮现在屏幕上。
　　顾楠寒愣住，脸颊被闪烁的“Defeat”映得忽明忽暗。他狠狠捏住鼠标，沉默了。
　　“赢了？赢了！”炸弹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众人忍不住看向他。他赶紧捂住嘴，然后冲阿竹竖了个大拇指。
　　阿竹看着炸弹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搓了搓稍长的刘海。
　　“真的假的，阿竹居然赢了？顾楠寒要是再输的话，这个赛季真就上不了场了！”
　　“萨米尔五杀那招，怎么一次都没有使出来过啊？boring怎么回事？”
　　“之前秋季赛上把我们打得这么惨，不会连竹哥都打不过吧？boring果然是实力看运气吗？”
　　众人议论纷纷。
　　裘亦熙看向顾楠寒，对方阴着脸，一言不发。队友似乎在跟他搭话，不知是安慰还是道歉，但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都没有抬一下。
　　不好办。裘亦熙想。
　　队内选拔赛比三局，根据胜负、系统评分、击杀死亡数、队内表现等，由五位教练综合打分。
　　第一局顾楠寒评分太低，除非后面两局连胜，表现还要远超过阿竹才有可能逆袭。
　　但他的辅助已经被阿竹拿捏死了，逆袭何谈容易？


第12章 借一步说话
　　“别担心boring，下一把会好起来的。”看顾楠寒始终不表态，辅助有点慌，怯生生地跟他搭话。
　　“就是就是，下一局肯定能成！你别不说话啊……”射手也跟着附和。
　　“用不出来了。”突然，顾楠寒抬起头笑着说。他盯着屏幕，笑容越灿烂，剩下四个人就越慌张。
　　“他们辅助和打野死盯咱家辅助，二防一。塔兹米放不出来大招，和萨米尔形不成配合，怎么用的出来？没法秒杀对手的萨米尔有多废物，不用我说吧？”
　　顾楠寒分析得有理有据，因此绝望的阴云顿时笼罩了队伍。
　　“可……那怎么办，总不能不比了吧！”
　　“比，为什么不比？”顾楠寒突然猛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双手搭在扶手处，翘着腿漫不经心地说，“绝地逢生才像是主角该有的样子，我有了个新的想法……”
　　第二局很快开始，看着顾楠寒的状态，他的队友们满心不安。
　　到选英雄的环节，辅助照常选了塔兹米，但是轮到顾楠寒的时候，他的鼠标在萨米尔头像上划了几圈——最终居然锁定了英雄邦德！
　　举座哗然。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楠寒用萨米尔以外的英雄。”
　　“这英雄boring用过吗？”
　　“什么意思，准备摆烂了？”
　　“草。”连炸弹都看不下去了，“这小子什么心理素质啊，输一把就崩了，果然不能让他进首发。”
　　萨米尔是非常考验和辅助配合的英雄，所以这个局面不能再用了。但突然拿出新英雄，能不能打得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个队伍从来没有磨合过，要怎么打？
　　几乎人人都认为，顾楠寒是准备破罐破摔了。
　　然而接下来的走向惊掉所有人下巴——
　　第二局，顾楠寒刷完野直奔下路，在阿竹赶到之前抓死了射手和辅助。
　　此后整局他更是抓了对面射手11次，拿了射手7个人头，直接给人家心态干崩了。
　　“草，我被杀得快比炮车还不值钱了！”射手气得直骂。
　　“苟住！”上单劝他。
　　“尼玛他越塔杀我，苟个屁！”
　　Boring在打击报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邦德这个英雄位移减伤多，伤害一般，因此玩得好非常飘逸潇洒，七进七出团战而不死，谈笑间拿下人头。
　　阿竹不得已把精力放到下路，多次前来支援。但是Boring从不恋战，拿了射手的人头就走，哪怕野辅射三人联动也留不住。
　　最终，顾楠寒以12-3-5的成绩，带飞整支队伍，碾压式地结束了战斗。
　　哪怕教练吹胡子瞪眼地维持秩序，也挡不住众人讨论的热情，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老天什么情况？Boring什么时候练的邦德？？！！”
　　“比他萨米尔强多了！为啥比赛不用邦德啊，脑子有泡吧！”
　　“太牛了，靠，根本不是一个level的！”
　　“等等，之前Boring没进职业做主播的时候，是不是国服邦德来着？”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因为来HM的半个多月，顾楠寒几乎只练萨米尔一个英雄。如今却拿出一个比萨米尔成熟得多的邦德，谁能想到？！
　　“这小子居然藏着杀手锏！卑鄙！”炸弹气得半死，要不是隔板挡着，他几乎要上前跟顾楠寒单挑。
　　裘亦熙这才后知后觉，很久之前，夜原请他吃饭的时候曾经说过：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新人，明明邦德和夜女郎玩得非常不错，却非要在比赛的时候拿没那么厉害的萨米尔。”
　　“是吗，真有趣。”裘亦熙面无表情地捧哏，心思却全在思考，碗中的糯米饭泡在咖啡里会不会好吃。
　　这么说来，顾楠寒在成为职业选手之前，最常用的英雄就是邦德。没想到，他对萨米尔病态的执着背后，私下也没有荒废邦德的练习。
　　只不过这个一拖四的战术，显然是打算抛弃所有的队友，几乎没有形成任何配合。
　　“吓死我了Boring！”辅助拍着胸脯说，“你突然说要换英雄，我还以为完蛋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练邦德了？”
　　“嗯，14岁的时候吧。”顾楠寒笑嘻嘻地说。
　　“靠，有这么厉害的本命英雄，还玩什么萨米尔啊我服了。”
　　顾楠寒只是笑笑，却并不解释。
　　顾楠寒用萨米尔的时候，水平很不稳定。阿竹又私下调查了他的辅助，针对辅助的习惯制定战术，本以为胜券在握。
　　也怪他轻敌，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萨米尔身上，却没有想过，职业选手怎么可能只会一个英雄！
　　第三局也无需赘述，顾楠寒联合辅助逐个击破，回回压着阿竹打。
　　十六分钟就拿下了比赛。
　　当看到大大的“DEFEAT”浮现在屏幕，阿竹深呼一口气，猛地仰面靠在电竞椅上，盯着苍白的灯管。
　　光线晃得他头晕，却也因此模糊了他的意识。让失败的事实，变得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尽力了，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
　　他此刻忽然理解了裘亦熙曾经的感受——与其说是怨恨顾楠寒，倒不如说是在怨恨自己。但是回忆起自己的努力，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值得怨恨的，所以连恨都无所寄托，只剩下麻木。
　　只是春季赛的舞台，确定与他无缘了。
　　阿竹看着身上的队服，苦笑一声。
　　“感谢指教！”
　　两队互相鞠躬致谢后，阿竹直起身子，突然对正准备离开的顾楠寒说：
　　“既然你有更擅长的英雄，为什么平时非要用萨米尔，羞辱别人很好玩吗？”
　　顾楠寒闻言停住脚步，有点惊讶，似乎没想到阿竹会这么说。
　　他转过身，回答道：“萨米尔上限更高啊，虽然目前在我手上不如邦德，但你不用比赛去打磨他，那他永远没法进步。一时的胜负，我不是很在乎。”
　　“呵，真够傲慢的想法。”阿竹讽刺道。
　　“哈哈哈哈，不傲慢还算什么天才打野。”顾楠寒顺着台阶就下，完全不知道脸皮厚三个字怎么写。
　　忽然，他敛起笑容，又难得正经起来，“不过比努力，我也没在怕的。你最近没日没夜的打，也不过是我在MNT的正常训练量而已。”
　　阿竹噎了一下，怀疑地看着他。
　　炸弹远远地看见阿竹和顾楠寒嘴唇蠕动，却听不清内容，他好奇的要死，于是问裘亦熙：“队长，顾楠寒在说什么？”
　　“他在装逼。”裘亦熙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愧是队长！”炸弹深信不疑。
　　“走吧，过去看看。”插着兜的裘亦熙把手拿出来，拍了拍炸弹的后背，然后走向顾楠寒他们。
　　顾楠寒本来扭头在和队友说话，发现裘亦熙来了，顿时笑眯眯地看向他。仿佛在等夸奖的金毛狗狗，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不想看顾楠寒得意，裘亦熙故意没理他，而是走向顾楠寒队伍里的射手。
　　那小伙子本来笑容满面，看见恶鬼来了，再回忆起自己这局的表现，笑容一下子垮了，可怜兮兮地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却纷纷扭过头，在心里祝他好运。
　　“被淘汰了还这么高兴？”裘亦熙抬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他的屁股一下，“你这局打的什么玩意。”
　　“对不起对不起队长，下年一定好好发挥！”
　　“不是跟我对不起，是对你自己，我们有多少个一年的？”说完，他忽然注意到身边传来幽怨的视线。转过头，发现阿竹阴森森地看着这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你，去安慰下。”裘亦熙硬着头皮，心虚地把烂摊子丢给了炸弹。
　　“我，我也不行！”
　　“快去。”
　　被赶鸭子上架的炸弹，扭扭捏捏走到阿竹身边。他心一横，搭住阿竹的肩膀，狠狠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害，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压力怎么进步？输了就是输了，别娘们兮兮的！”
　　阿竹咬紧下唇，一言不发。突然，他用力搂住炸弹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像只鸵鸟似的逃避现实。
　　炸弹吓了一跳，一动都不敢动。虽然尴尬，也没用力推开他，不好意思地冲裘亦熙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