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懵，仰起头看裘亦熙。
　　“慢走不送。”裘亦熙努力压住自己颤动的声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顾楠寒不服气的抗议，随着Alpha信息素渐渐淡去，裘亦熙总算能呼吸了。
　　他狠狠呛几口，氧气重新充盈大脑，就像一尾脱水的银鱼。
　　为什么遇到顾楠寒总搞的这么狼狈？
　　就因为他是alpha吗？
　　真是克星。
　　裘亦熙深吸一口气，捂住眼睛，狠狠栽进电竞椅里。
　　此后几天，顾楠寒没有再来裘亦熙眼前晃悠，不知道天天在干些什么。
　　临近队内选拔赛，分组、选裁判、维护设备……各种工作忙得裘亦熙不可开交，于是他也把顾楠寒暂时抛到脑后了。
　　不过路过训练室的时候，他倒是看见了阿竹和炸弹。
　　这半个月来，阿竹没日没夜的缩在训练室里打游戏。他成天佝偻着背，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裘亦熙几次从他旁边走过，他都不曾回头看一眼。
　　哪怕是深夜，裘亦熙起床喝水的时候，都能看到阿竹裹着毯子，蹲在电竞椅上看顾楠寒的比赛光盘，光线把他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在那无人的夜晚，阿竹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寞。
　　裘亦熙喝了口咖啡，无声地走到二人身后，“有什么想法了吗？”
　　“队长！”炸弹立刻惊喜地回过头，像只金毛似的围着裘亦熙打转，“你怎么来了？最近辛苦了，一直看不到你的影子！”
　　阿竹不擅长说话，只是低着头，捻了捻自己过长的刘海。
　　“你在陪阿竹训练？”
　　“那可不，我绝对不会让Boring那个混蛋入队的！！”炸弹握紧拳头。
　　“那，找到应付的方法了吗？”
　　“不愧是队长，你提到的光盘，我们反复看了几十遍才恍然大悟！实验了无数次，现在已经万无一失了！”
　　裘亦熙听罢，心情复杂。
　　一方面，“极致一闪”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如果被破招了，总归会让人失落；然而另一方面，如果阿竹代表HM击败了顾楠寒，其实也是弥补了大家当年秋季赛的遗憾。
　　“Boring那混蛋，这几天都不怎么勤奋训练，一直勾引我们队的两个omega，三个人言笑晏晏的。”炸弹嗤之以鼻，语气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酸，“这才来几天啊，就饥渴成这样了，所以说alpha就是不行！敢轻敌，等着被揍趴吧！”
　　顾楠寒居然还没放弃吗？
　　裘亦熙知道，顾楠寒缠着两个omega，并不是因为饥渴，而是执着于找到自己的把柄。
　　然而他是不可能找到的。
　　因为这件事从头至尾就和那两个omega没有关系。
　　想到顾楠寒吃瘪跳脚的样子，裘亦熙心情难得舒畅。
　　“哎，队长你去哪？”炸弹在背后喊他。
　　裘亦熙笑道：“去看看饥渴的alpha。”
　　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裘亦熙忽然又想起什么。他便停下来，转过了身子。
　　“不过……”裘亦熙忍不住提醒道，“你们是不是把精力过于放在顾楠寒的萨米尔上面了？”
　　“什么意思？”
　　裘亦熙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杞人忧天吗？毕竟萨米尔顾楠寒是唯一的杀手锏，从未缺席过。
　　“……没什么，就当我多心。”
　　顾楠寒不难找，几番打听后，裘亦熙在休息室找到了人。
　　“好酷！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哪里可以买得到？！”
　　“已经绝版了，我提前半年预定的，这个面具可以打开哦。”
　　“哇！cool~~~”
　　顾楠寒咋咋呼呼的声音隔十几米都能听得见，他和一位男性omega在一起，对方正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全球限量版钢铁侠手办。
　　“然后这里可以发光，只要按……”那omega兴致勃勃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裘亦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瞬间脸色大变。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了句：“队长……早上好。”
　　“早。”
　　裘亦熙看向顾楠寒，顾楠寒却视他为空气似的，仍旧闷头研究着全球限量的钢铁侠手办。
　　果然还在赌气。
　　“不用紧张，对了，这个给你吃。”裘亦熙试图安抚那个omega，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零食，塞到他手里。
　　“是什么呀？”那omega眼前一亮。
　　“咖啡糖。”
　　“……”我就知道。
　　看顾楠寒还是没反应，裘亦熙轻咳了一声，亲手撕开一刻糖果的包装，递给他，“某人要不要？”
　　顾楠寒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抬眼看他，看着看着，总算大笑起来，“吃这个会不会和你一样，咖啡因中毒啊？”
　　“爱吃不吃！”裘亦熙青筋暴起，正想收回手，却被一把钳住了手腕。
　　裘亦熙猝不及防，就这样被顾楠寒的手牵引着，把那颗糖喂到了顾楠寒嘴里。
　　“好苦！”顾楠寒抱怨道，脸皱得像包子。
　　顾楠寒叼走糖果的时候，柔软的嘴唇不小心擦到了裘亦熙的指尖。裘亦熙悄悄捻了捻手指，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
　　那位omega站在旁边，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忽然噗嗤一笑，说出了惊人之语：“队长和Boring，没有他们说的关系这么差啊，不是还挺要好的？”
　　“你从哪看出来的？！”裘亦熙立刻反驳道。
　　“哈哈哈哈哈哈很遗憾猜错了，我很讨厌这家伙的。”顾楠寒笑着说，然后转向裘亦熙，“所以呢，来找我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听炸弹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训练，你知道后天就是队内选拔赛吧？”
　　“知道啊，但要劳逸结合嘛。”
　　看顾楠寒没心没肺傻乐的样子，裘亦熙很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极致一闪’有很多方法可以针对，你打了这么多次，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你太轻敌了，阿竹好歹也是HM正式选手，这半个月一直……”
　　“后天的比赛，我会赢。”
　　顾楠寒笑着打断裘亦熙的话。
　　他眨眨眼睛，深棕色温暖的瞳仁里，像是千年的树脂包裹着一点光芒。
　　狂妄又自大，傲慢又无礼。
　　裘亦熙对他深感不快。
　　但更让人不快的是，裘亦熙觉得他并没有在说谎。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顾楠寒说。
　　“呵，是吗？”顾楠寒插着兜，靠在墙上，“那这件，更重要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顾楠寒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他嘴角慢慢放下来，眼神幽怨地看向裘亦熙。
　　丝毫没有进展。
　　顾楠寒用几天时间，和两个omega搞好了关系。又通过某些方式，成功闻到二人的信息素。
　　但没有一个，是那种柚子奶香的味道。
　　此外，两人也都不在发情期。
　　而基地因为实行疫情管控，不允许无关人员出入，所以也不可能是外面的omega。
　　难道，那个味道真的只是香水或者香薰？抑制剂是给朋友买的？
　　真相怎么可能会是如此蹩脚的借口啊！
　　顾楠寒郁闷的时候，那个omega小哥无意中看了眼表，突然急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好意思，先走了，我要去医院开点抑制剂。”
　　顾楠寒看着他收拾，仰面靠在椅子上，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之前不干脆多买点，储存起来多方便。”
　　“抑制剂保质期只有五天，提前买也没用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楠寒慢慢坐了起来。
　　保质期只有五天？那裘亦熙的抑制剂，必然不会是给朋友买的。
　　他的思绪忽然间豁然开朗——
　　这五天里，基地里有人在发情，却不是已知omega中的任何一个。
　　唯一的解释是，基地里还有别的omega。
　　那么最可能的人选是……
　　顾楠寒看向旁边的裘亦熙，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露出一个找到乐子的笑。他虎牙微微用力，直接咬碎了含在嘴里的咖啡糖。


第11章 落于下风
　　“拜托了！让我们进去吧！求求你了大爷！”
　　“我们保证不吵，就在旁边看看比赛！”
　　“实在不行我们就看一眼，看一眼顾楠寒我们就走成吗？”
　　裘亦熙给经理送材料的时候，发现基地外面站着四五个陌生的年轻女性。她们手上拿着横幅，还有印着顾楠寒大头的扇子，差点闪瞎裘亦熙的眼。
　　“真不行，无关的人不让进，而且现在疫情，你们还是回去吧，不安全。”
　　保安大爷苦着脸，正在和她们周旋。忽然，他看到了裘亦熙，总算松了口气，“小裘，你看，这几人非要进来。”
　　“裘亦熙！”女生们认出裘亦熙的脸，立刻对保安大爷失去了兴趣，兴奋地迎上来抓着铁栏杆，“裘队，我们想去看看顾楠寒！让我们进去吧！”
　　“别闹。”裘亦熙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叹气。
　　在电竞圈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如此高调的粉丝。不愧是粉顾楠寒的，性子都如出一辙。
　　“这里是HM的基地，又不是演唱会现场。你们给顾楠寒加油，让其他队员怎么想？”
　　“今天不是决定首发的比赛吗？我们想亲眼看着顾楠寒打！”
　　“我们也是坐了好久的车才来的，连看一眼都不让吗！简直是魔鬼！”
　　“就是说，魔鬼！裘队是魔鬼！”
　　裘亦熙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孩子，如今被四五个人围攻，更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表情僵硬地任由她们拉着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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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身后传来戏谑的笑声，突然裘亦熙感觉肩膀一重，顾楠寒的胳膊直接压了上来，半个身子的重量堆在他身上。
　　“好久不见。”他笑眯眯地对裘亦熙说。
　　裘亦熙没想到顾楠寒会在这时候出现，看着顾楠寒近在咫尺的脸颊，直接愣住了。随后他便觉得奇怪，因为两人向来关系不睦，很少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楠寒！！！”
　　女孩子们激动的狼叫出来，裘亦熙甚至担心她们会不会直接昏过去。
　　“我们来看你比赛的！”
　　“裘队不让我们进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花送给你！比赛加油，虽然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
　　“跑这么远来看我，谢谢你们。”顾楠寒认真道谢，然后笑容灿烂的收下了女生们的礼物，让裘亦熙大感意外。
　　他本以为顾楠寒肯定会说些什么“你们看了又不会多一个人头”“逼逼赖赖影响我发挥了”“你们拿的什么也太爆笑了吧哈哈哈哈”……没想到他居然会认真和粉丝互动。
　　“不过如果让你们进来的话，裘队要挨经理骂了，别让裘队不好做。今晚我会直播，等我好消息。”
　　顾楠寒笑得时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平时那种傲慢的疯劲儿全没有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天真无邪，看得裘亦熙毛骨悚然。
　　但是女生们很吃这一套。
　　几番好言相劝，女生们很快打消了进基地的念头。她们又跟顾楠寒说了些肺腑之言，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可真是大明星。”人走后，裘亦熙半垂着眼皮，阴阳怪气地捧杀顾楠寒。
　　顾楠寒听罢转过身，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就像是在审视一幅画。他那双像狗狗一样的圆眼睛微微眯起，笑意藏的很深，满是意味深长。
　　“怎么了？”裘亦熙被盯得不自在，不满地和顾楠寒对视。
　　“刚才那几个是omega，很可爱吧？”
　　“啊？”不知道顾楠寒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回忆起她们跟自己拉拉扯扯的样子，裘亦熙无奈的问：“有很可爱吗？”
　　“嗯，很可爱。所以我在想，为什么从头看到尾也找不出……你可爱的地方。”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裘亦熙不说话，片刻后，他压住内心的兵荒马乱，抬眼看向顾楠寒，“你和omega在一起呆傻了？我一个beta可爱什么？比起这种无聊的事，你比赛时间快到了，再不去取消你比赛资格。”
　　“也对。”
　　顾楠寒没有纠缠，看着裘亦熙笑起来，眼睛又亮又圆，“那队长待会见！”
　　说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逗弄小猫那样，轻轻捏了捏裘亦熙的后颈，满意地感受到指腹下的皮肤突然僵硬战栗。
　　还不等对方发作，他立刻抽回手，没心没肺地笑着跑远了。
　　对omega来说，腺体是非常隐私的部位。顾楠寒刚才又摸又揉，差点给他弄出反应。
　　那小子到底一天到晚在搞些什么？裘亦熙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想。
　　裘亦熙赶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双方已经开始选择上场英雄了。
　　果不其然，训练室里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想知道HM的打野位究竟花落谁家。队员们压低着声音，伸着脖子往前看，但见到裘亦熙来了，都自觉让开一条道路。
　　前排站着炸弹，他注意到裘亦熙，眼睛倏忽一亮，像只金毛似的围着他和他打招呼，“队长，早上好！来这，比赛快开始了！”
　　裘亦熙看向前方，顾楠寒正带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和队友有说有笑。似乎经过几天的磨合，他们已经非常熟稔了。大屏幕显示，他仍旧不假思索地选了英雄萨米尔，并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
　　比赛正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