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我刚刚是想要干什么？”他这么问自己。
　　第二天裘亦熙醒来，感觉就像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似的，根本没有休息好。哪怕没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有多么深。
　　不能再这么跟顾楠寒耗了，裘亦熙想，不然能不能活到退役还是个问题。
　　对了，顾楠寒。
　　裘亦熙抬起头，发现顾楠寒居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抱着一本心理学的书翻看。
　　“醒了？”顾楠寒问。
　　裘亦熙看顾楠寒那黑眼圈，居然比自己的还重，可他昨晚明明很早就睡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当室友。”裘亦熙率直截了当地说出结论。
　　顾楠寒头都没有抬，只是问道：“那你愿意告诉我那个omega是谁了吗？”
　　“关我什么事，想查自己去查。”
　　“好吧，交易破裂。”顾楠寒突然“砰”地一声合上那本书，赌气似的扔在床头柜上，“走吧，今早有会议不是吗？”
　　本轮春季赛，所有的首发队员都已经确定。今早经理让大家开个会，好决定接下来的战略战术和比赛安排。
　　裘亦熙和顾楠寒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不止有炸弹，还有HM的战士Flower、以及法师Miko。
　　花哥是个有点娘娘腔的男人，穿衣发型都非常考究。本来他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到顾楠寒顿时眼前一亮。
　　米可则是个二次元宅男，卫衣上印着某个美少女的泳装照，看到裘亦熙心虚地遮住胸口，低下头推了推眼镜。
　　“这是顾楠寒，以后代替阿竹当我们队首发打野，也没什么需要过多介绍吧？”裘亦熙说。
　　“顺带一提，这人性格不太好。”炸弹在旁边说。
　　“没错，所以就算相处不好也很正常，不要有压力。”裘亦熙认可。
　　“哈哈哈哈哈我是遭到职场霸凌了吗？”
　　尽管裘亦熙已经再三提醒了，但好言也劝不住该死的颜狗，花哥立刻娇滴滴地说：“小寒，都想你了，来坐哥这里！”
　　“来了~”
　　米可则转过头，亲昵地对顾楠寒说：“上次借的漫画晚点还你，我、我最近没时间看。”
　　看着三人亲亲热热，宛如一家，炸弹瞪大眼睛骂道：“草了，怎么都渗透到组织内部了！”
　　裘亦熙无语：“顾楠寒在你心里是什么病毒吗？”
　　春季赛的赛制众人并不陌生，首先是各市的市赛。今年S市定在了西城区的木南电竞馆，全馆能容纳约1万人，估计这次也会是座无虚席。
　　虽然只是个市赛，但是S市坐拥无数强豪战队，不仅有断崖式冠军MNT，还有万年老四龙队，想要出头也并非易事。
　　“虽然市赛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大家也要重视。我准备以Boring为中心，形成全新的野核体系。”教练一边说，一边在PPT上展示着其他参赛队的基本信息，“Boring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顾楠寒毫不犹豫地说：“裘亦熙配合好我，剩下就交给我的萨米尔！”
　　“法师呢？”
　　“配合好我，拿下对面人头！”
　　“……射手、上单呢？”
　　“配合好我，打爆边路！”
　　这离谱的战术把众人都给整无语了，唯独花哥心花怒放，捧着脸心想自信的男人真他妈帅！
　　“合着你在这玩植物大战僵尸，我是豌豆射手呗！”炸弹骂道。
　　这时，一直没有表态的裘亦熙突然抬起了手，示意发言，“配合暂且不说，我不建议Boring用萨米尔上场。”
　　一言既出，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
　　“Boring的萨米尔水平不稳，而邦德几乎没有比赛视频资料，各队也不好制定针对的战术，这对我们是一个大优势……”
　　裘亦熙的分析深得教练的心，就差举双手赞成。
　　哪怕顾楠寒用萨米尔拿过再多的高光时刻，但他的萨米尔发挥极不稳定。平时练习就算了，如今海选赛输一场就要收拾铺盖走人，容不得失误。
　　“市赛你都这么保守啊裘亦熙，太像老头子了。”顾楠寒不满地嘟囔道。
　　“是你激进过头了，胜率50%的小朋友。”裘亦熙陷在座椅里，吹了吹滚烫的咖啡杯，抬起眼看着顾楠寒，“我实话说了吧，虽然我承认你是顶尖打野，但你的萨米尔只有二流水平，如果对上MNT和龙队，根本没有胜算。”
　　“被我萨米尔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在这说什么呢？”
　　“那四强赛被吊打，第一场结束后就去坐冷板凳的又是谁？”
　　顾楠寒的笑容慢慢收敛，嘴角微动，却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就这么看着裘亦熙，笑意达不到眼底，已是在发怒的边缘。


第15章 分歧和冲突
　　“如果不去用萨米尔打比赛，不去打磨，那永远不会有胜算。我缺少的是实战经验，我很清楚。”顾楠寒冷冷地说。
　　“小寒，乖，赛后让裘队陪你好好练练萨米尔，等实力稳定了我们再上场好吗？”眼看形势不对，花哥立刻上前打圆场。米可则悄悄带上了帽兜，趴在桌子上装死。
　　“市赛都禁止我用的英雄，你指望决赛半决赛的时候能拿出来？”
　　裘亦熙喝着咖啡不置可否，就算是默认了顾楠寒的话。
　　炸弹自然是无条件向着裘亦熙，他嗤笑一声，“别的不说，没有邦德，你靠你那萨米尔能坐在这跟我们开会？”
　　“我赞成小裘的想法。”教练紧接着表态。
　　“那听裘队的。”
　　“虽然很对不起小寒，但是裘队说得有道理呦。”
　　会议形势急转直下，顾楠寒腹背受敌，表情扭曲地噎了一下。然后他看向裘亦熙，对方正垂着眼皮喝咖啡，看都没有看他，似乎心意已决。
　　“如果我非要用呢？”顾楠寒问。
　　裘亦熙觉得顾楠寒实在是不可理喻，既然是比赛，为什么不拿出全部的实力。于是他捏了捏眉心，语气也充满了不耐烦：
　　“可以用，等两年，等三年，你的萨米尔远超邦德和夜女郎的时候。”
　　“我等不了这么久！”
　　“你是打算二十岁就退役吗？”
　　“我不退役，但是夜原明年就退役了！”顾楠寒突然大喝一声，封死了裘亦熙所有的言语。
　　顾楠寒说完后就后悔了，似乎不想提这件事。他微微梗了下，才咬着牙继续说：
　　“我的邦德和夜女郎，训练时几乎没有打赢过夜原，但是萨米尔做到了，我知道他在我手里有无限的可能。”
　　“队友都说，夜原退役后我就是MNT的打野，是未来的中国第一打野，但我才不要他施舍给我的头衔。”
　　顾楠寒垂着头，看不清眼睛也看不清表情。
　　“我会是第一打野的，哪怕是他在役的时候！”
　　所有人默默看着顾楠寒，仿佛他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整个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时钟的走针咔咔嚓嚓。
　　裘亦熙这才明白，顾楠寒为什么要跳槽到HM；为什么在加入MNT前锋芒毕露，这几年却甘愿坐替补的冷板凳；为什么执着于“极致一闪”，为什么死皮赖脸让自己给他打辅助……
　　炸弹难得没有怼顾楠寒，而是搓着手指，并不言语。
　　“打败夜原，我想都没想过……”米可抱住脑袋，怯生生地说，“我觉得今年能进八强我就满足了……唔。”
　　是了，裘亦熙突然清醒过来。
　　是追求虚无缥缈的冠军，还是把握住眼前的成绩？让顾楠寒用萨米尔，不一定会击败夜原，但可能会在省赛甚至市赛就出局，邦德起码有个保底。
　　“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刻苦练习萨米尔，相信我，我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顾楠寒语气放软，那双圆润的狗狗眼可怜楚楚地看着裘亦熙，几乎是在示弱了。
　　裘亦熙从没见过他对什么这么执着。
　　“况且有了你，一定……”
　　“不行。”裘亦熙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
　　顾楠寒不说话了，沉默引燃着周身的空气，却怒吼着撕扯众人的心跳。
　　让人心悸的空白持续很久之后，顾楠寒缓缓的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狠厉：
　　“你挖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承诺的。”
　　顾楠寒冷着脸看向经理，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会议室，狠狠摔上了门。
　　“大草！顾楠寒是你挖过来的？！”炸弹瞪大眼睛，顾楠寒走后，直接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他死皮赖脸非要来吗？”
　　“呃，我……”经理心虚地笑笑。
　　“你答应他什么了？”
　　“我，呃……我说裘亦熙随你使唤，你俩配合下的‘极致一闪’，打夜原还不轻轻松松……什么的。”
　　“什么叫我随他使唤，你这是在贩卖奴隶吗？”裘亦熙扶额。
　　经理吓得抱住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嘛！邵队走后战队一直青黄不接，我看小寒对你感兴趣，我就……”
　　糟糕，这次对峙完全不占理啊。
　　“要不……就让小寒打萨米尔吧。”花哥劝道，“呵呵，夺冠什么的，听得我还挺热血沸腾！好久没年轻一把了！说不定就爆冷门了呢？”
　　“花哥，冷门不是邪门。”米可小声吐槽道，显然是没有一点信心。
　　“其实老板之前发话了，如果这次再止步16强，咱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就地解散了。”经理煞风景地提醒道。
　　裘亦熙没有表态，看着顾楠寒离开的方向，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散会后，裘亦熙在训练室里找到了顾楠寒。
　　顾楠寒正操纵着萨米尔，在游戏里一挑三。
　　假动作骗出对手技能后，Boring两段连续位移来到三人身后，并瞬间放出大招。在没有任何辅助配合的情况下，雷霆降落，秒杀二人。
　　第三人被雷光劈成残血，仓皇逃离，却被Boring一个闪现+控制，归刀入鞘，收下了人头。
　　不得不承认，顾楠寒的萨米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自己的辅助，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
　　但MNT、龙队、RPG里也是怪物跌出，对上他们能打到什么程度，没人敢打包票。
　　“草了，尼玛死了！臭煞笔，看我待会不弄死你！！”对面被打到破防，一个年轻的男性直接开了全队麦开始辱骂顾楠寒。
　　顾楠寒一边飞快打字和他对喷，一边转过头问坐到旁边的裘亦熙：“有什么事？”
　　只见顾楠寒的垃圾话，在全局聊天里一句句蹦出来——
　　“就兄弟你这技术，高低得给自己电脑磕一个，说句对不起拖后腿了。”
　　“锤人，别光逮着地板锤啊，峡谷的砖都让你砸碎好几块。”
　　“怎么不参团，你是不是社恐？”
　　“说了不吃还硬往嘴里送，你是我青春期的老妈吗？”
　　对面估计气得血管都要爆了，骂得更加激烈难听，甚至拖家带口。
　　但顾楠寒就跟听不见似的，静静地看着裘亦熙，等待他说话。
　　“……你能把语音关了吗？”
　　“我倒觉得挺解闷的。”顾楠寒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把音量降到最小，然后把角色委托给人机代打。
　　顶着顾楠寒的目光，裘亦熙突然不自在起来。他摸了摸后颈，才试探着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被裘队狠批一顿后，禁用了我的本命英雄，我现在心情超好的。”顾楠寒笑眯眯地说，每一个字都在阴阳怪气。
　　还真气得不轻。
　　毕竟是队友，老这么剑拔弩张也不是办法。
　　要不哄一下？
　　“裘队，我现在就一个问题想问你。”顾楠寒突然出声，打断了裘亦熙的思绪，“如果是邵苏溢提出要打萨米尔，你会同意吗？”


第16章 如果是邵苏溢呢
　　从未想过“邵苏溢”的名字会在这个场合出现，裘亦熙愣在了原位。
　　他微微蹙眉，说道：“这和邵苏溢有什么关系？他也根本不会萨米尔……”
　　“我就问你，会不会同意。”
　　今天顾楠寒似乎格外强势，直接打断了裘亦熙没说完的话。
　　“当年你和邵苏溢拿出各自不常用的英雄‘猫娘’和‘清道夫’，就为了打出配合，针对一手对面打野的‘三途川’。最后这场豪赌赌赢了，HM才进入决赛。”
　　顾楠寒讽刺地轻笑一声，“你这么信任他，为什么不信任我？”
　　顾楠寒是在指控，裘亦熙对待自己的两个打野厚此薄彼。
　　从感情上来说，裘亦熙毫无疑问站邵苏溢。
　　然而，他不会把感情带到比赛里。
　　当年那场半决赛，HM的实力远不如对手。如果封不死对面打野的“三途川”，那么比赛将会毫无悬念的落败。
　　他与其说是相信邵苏溢，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赌上了HM全部的运气。
　　但是顾楠寒不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裘亦熙认为顾楠寒拥有进入决赛的实力。虽然比起夜原不好说，但起码能带领HM拿四强甚至是亚军。
　　或许早些年，裘亦熙还能有兴致陪顾楠寒搏一搏。但是如今舆论倾颓，各种投资代言撤回，HM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他作为队长不能再赌。
　　不过，如果就这么跟顾楠寒解释，这小子怕是要尾巴翘上天了吧。
　　真不想夸他啊……
　　然而，裘亦熙的沉默，却被顾楠寒当成了默认。
　　早知道就不该问。
　　黑色粘稠的情绪从顾楠寒心脏的位置溢出来，慢慢注满他的四肢、躯干，最后是他的大脑，里面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