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面具人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上的沙尘:“走吧,现在该让我看看你的合作诚意了。”
……
嘲风军的营地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也不知道那个李异是怎么跑的,竟然一下子跑没了影儿!这货平时再讨人嫌也大小是个侯爷,丢了也不是小事,陆霁衣服都没穿好就要去找他,结果出来就被剧烈的风沙逼了回去。呛了满满一嘴沙子。
陆霁一边从嘴里抠沙子一边断断续续骂骂咧咧,好容易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看着夜晚狂风大作的沙漠,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风沙怎么会那么大?”陆霁对着后面跟过来的林玉晚大声说道。
“不知道。灵牙也说很少在晚上有这么大风沙的。”林玉晚压着自己的长发,白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分外惹眼。
“那李异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进去了?”陆霁头都大了,但是整片大漠此时都被狂暴的风沙包围,纵使是千军万马都无法突破这天然的屏障。
“他是在风沙起之前进去的……”灵牙从林玉晚身后走出来,望着沙漠喃喃自语,“他进入沙漠的一刹那,风沙就起了……”
“那现在怎么办?等吗?”陆霁皱眉,带着其中一个小队的周澄澄走上来摊了摊手,那意思,只能等了。
于是众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的众人都毛了,等到陆朝风都睡醒了,听到事情经过当机立断准备发兵时,风沙中出现了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是……李异!”陆霁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眼睛。
“另外一个是谁?”林玉晚皱着眉,她总觉得,另一个身影身上有种异样的气息。
“不知道,说不上来……是阳关吗?又感觉不像……”带着一支小队的周澄澄也走了上来,眯着眼睛仔细看。
很奇怪的是,随着那两个人缓缓走出来,原本锐气逼人的风沙竟然慢慢平息,接着慢慢消弭,两个人的身形也逐渐清晰起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自然是李异。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看的人好生嫌弃。
另外一个则是比李异矮了很多,连他的肩膀都够不上,一身白色的外袍,没戴兜帽,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显得非常干练,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面具除了两个眼睛之外什么都没有,平平板板的,既不好看也不难看。
“你下次走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陆霁先炸毛了,上前一步就薅起了李异的衣领,“你有没有一种自己是个侯爷的自觉?你要是出事了这里五万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你先撒手,撒手。”李异扒拉着陆霁的手腕子,想把他从身上扯下来。
“我撒手?我撒手你就跑了!我已经把我弟弟搞丢了,你还想让阳关把你搞丢了吗?!”陆霁看起来是真的火大了,揪住他的衣领嘶声怒吼。
“你说什么?”面具人突然激动出声,“你说你弟弟……丢了……?不……没什么……”
陆霁这才将目光转向面具人,从一开始陆霁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但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凭空生出了几分亲切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反而更让陆霁警惕起来,他也算在军队混迹了那么多年,好人歹人各认识了一摞,大部分人身上的气质都是平平无奇的,反而是身上有些特殊气质的人,需要格外留意。
“请问阁下是?”陆霁眯起眼睛,看向面具人。
除了身高之外,陆霁总觉得这个人和阳关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但他偏偏有不是阳关。这更让陆霁警觉起来。赤瞳鬼一向是处于金瞳鬼的掌控之下,此番焉知是不是知道了关于阳关的事情,派一个跟阳关相似的人来搅乱他们的心思?
“霁儿,你再吵什么呢?”陆朝风有些懒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霁转过身,喊了一声:“爹。”
李异就觉得身边的面具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是他又像是强逼着自己面对着什么一般,硬是站在原地,面对陆朝风一行人。
陆朝风显然也看到了李异身边的那个人,李异莫名觉得身边的面具人一挺胸,像是有些心虚又像是有什么倚仗一般直视着陆朝风。
随后,李异就看到陆朝风直接朝自己的方向奔了过来,双腿跑得跟借的急着还一般,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身边的面具人。
“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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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面具
“阳关!!!!!!”
难波看着刚刚还鲜活的阳关被黑雾吞没,不禁怒吼出声。
然而随即,众人就看到白色的火焰席卷而起,将那黑色的雾气顷刻之间焚烧殆尽。阳关支起身体“呸呸呸”,赤红的瞳中却满是挑衅:“就这么点本事?”
那老妇人惊讶了一瞬,但紧接着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次还是那些便宜的障眼法?”
难波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阳关一双赤红的眼瞳在瞬间变黑,并不是普通人的黑色眼瞳,而是整个眼眶内都是漆黑一片,像是两只眼睛被掏空了似的,黑洞洞的,甚是可怖。
众人就听阳关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捂着头在沙地上打滚,伴随着老妇得意的笑声,竟凭空生出几分怪诞的感觉。
几个银瞳鬼少年虽说跟阳关相处时间不长,但是阳关本身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再加上又是有形内力又是赤瞳鬼圣子两重身份,使得阳关的地位在他们心中并不低。
此番见到阳关如此惨状,原本因为畏惧大圣母力量的几个少年不禁下意识出手,想把阳关救出去。
“你们……”难波看着几个银瞳鬼少年脸上的表情,倒是愣了愣。
“他救过我们一命,那个流沙坑。”其中一个少年硬邦邦道。
阳关依旧在歇斯底里地哀嚎,众少年围着他形成一个圈,他就在圈里面各种撞来撞去,撞得力道还不小,挡在最前面的几个少年都被他怼得往旁边歪了歪。
就在这时,众人都听到了一声冷森森的:“让开。”
难波的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但是攻击却来自下方。难波趁势将最外侧两个银瞳鬼往后一拽。电光火石间,就见原本捂着脑袋打滚的阳关此时却是半躺在地上,一只宝石般的红瞳透过手指的缝隙,如同鹰爪一般眼神死死抓住那个老妇,另一只手抓住朴刀的长柄,趁势往前一送,直接送进了大圣母的心口!
难波的朴刀虽然一直背在身上,不过一直用布包着,还用很土的红绳子扎着。然而此时阳关将这把朴刀的身形完全握在手中,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刀,刀刃黑得发亮,隐隐透露出几分古朴的气息。
老妇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地低头看了看。然而下一刻,她那张苍老的脸上却露出一个笑来。
“呼”的一声,原本穿着华丽衣衫的老妇竟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座沙雕!却是连稍显诡异的面容五官,衣衫上的刺绣配饰都栩栩如生,然而被风一吹,少顷就散了形,只留下一把插在沙子中的朴刀。
“沙遁术吗……倒是少见。”难波走上去抽回自己的刀。
“阳关……你中了黑雾,没事吗?”几个少年就见本应该中了黑雾五感尽失的阳关此时完全像个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接着抹了一把脸,手一甩,把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那东西被滚烫的沙砾一烫,很快就变成了一摊灰白色的东西,混入沙子中再也寻不见了。
阳关嫌弃地用脚踹了踹沙子,闻言撇了撇嘴:“什么黑雾啊,这玩意儿就是一堆虫子。只可惜,这老妖婆大概不知道,小爷的血,天克蛊虫。”
阳关想起之前的皇宫那次诡异而恐怖的虫潮,那些嗜血的蛊虫发疯似的见谁都咬,但唯独避开他。伏蠍在世的时候也说跟自己过,自己的蛊虫对他没有什么效果,所有入体的蛊虫都会被他的血液弹开,精神控制类的蛊虫倒是对他有些效果,但也只是暂时的,基本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自行解开。
众人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银瞳域,阳关看着那一群失魂落魄的金瞳鬼妇孺。转过脸,厚厚的纱布都阻拦不住他朝着难波拼命地挤眉弄眼,两只红宝石一般的的眼睛都快眨出花儿来了。
难波无奈,只能让了一步。“我最多藏这群人五天,五天之内,你得找出别的地方收留他们。”难波一脸的不情不愿,“我们银瞳族本身就跟金瞳鬼有仇来着……”
“好的好的委屈你了。”阳关垫着脚拍着难波的肩膀,“说好了,就五天,五天内我保证给他们找到住的地方,你记得给她们点吃的别饿着啊。”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哎等等。”难波一把抓住他,“先不急,你该换药了。”
阳关脚步一顿,抿了抿嘴,想到泡到药缸里那种钻到四肢百骸的痛就有些望而却步。难波看着他明显别扭起来的姿势,心说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个孩子,口里的语气也软和了几分:“莫怕,最后一次了。”
阳关抬着眼看他,已经变回赭色的眼瞳清凌凌的,满眼的不信任,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委屈。难波只能继续叹气:“五天从你换完药那天开始算,成不?”
“成交!不许反悔哦~”阳关立刻高兴起来,也不顾身上疲累,蹦蹦跳跳跑进屋子里去了。留下难波在原地挠头,总觉得他一个三十多的大老爷们被这小子哄了不止一次。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快好了呢还是阳关对于极端痛苦已经有了一定耐受程度,这次的药浴并没有之前那几次那么难熬,而且泡完起身的时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药物全身包扎。
之前难波身边那个叫芷牙的美貌少年给他抱来了一套衣服,跟之前燎原小分队那群赤瞳鬼少年们给他做的那套是一个款式,短款的黑色上衣,上有一些简单的红色花纹,没有袖子,两条胳膊和手依旧用纱布包扎起来。裤子也很短,位于膝盖上方,同样是黑色的,配一双及膝的长靴,中间裸露的部分也用纱布包扎起来。
阳关看了看这套装束,有些怪异,但是却不难看。修身的款式将他手长脚长的优势显露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竟凭空高了些。
“你现在的皮肤不适合露在阳光下,但是大漠气温太高,穿得太多的话捂出一身汗对恢复也不好,所以我们大部分都穿这种比较凉快的衣服,外面罩一件遮阳的斗篷。”这是阳关第一次听芷牙说这么多话。
和他的外貌很相称的,芷牙有一把好嗓子,黄鹂似的,极好听。只不过性情似乎有些高冷,之前阳关和舒维难波等人商量的时候他都在场,却几乎没听过他开口。
而且……他似乎有些喜欢舒维。
“多谢你。”阳关笑眯眯地对他道了个谢。
芷牙的脸上却闪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你的脸也要遮起来不能见光……你是想用纱布还是用面具?”
“面具,我要面具!”纱布热死了!阳关皱了皱鼻子。
芷牙却更加不高兴了似的,轻哼一声,从床边的一个箱子里随手甩出一个面具到阳关手上。阳关一把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却见就是一个白色的面具,除了眼睛和鼻子处的四个孔之外什么都没有,平平板板的,既不好看也不难看。
……
“玉壶!!!!!!”
陆朝风这一嗓子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傻了,陆霁更是直接呆住了,眼睛都不会眨了。
“陆将军……您说什么?”林玉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也许是回忆和传说真的能美化一个人,在一众晚辈的心里,玉壶一直是某种惊为天人的存在,那张陆府书房的挂画除了阳关之外也有几个人参观过,的确是美艳异常,想来出场也一定是以一种极为炫酷狂霸拽的方式。
但是面前这个面具人……虽说看不见脸,但无论从身高,声音,甚至气质等各方面来说,这位都委实有些平凡。所以众人虽然觉得这人的言行举止有几分阳关的影子,但最多觉得他是赤瞳鬼的族人,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她就是阳关和陆霁的母亲——玉壶。
李异一下子也愣在了原地,但是毕竟他是目前为止和面具人相处时间最长的,刚刚面具人一系列的反应他也尽收眼底。反倒是之前的数次恍惚终于在此时得到了答案。
原来,她就是阿阳的娘亲……
面具人来不及躲闪,被扑了个正着。不得不说,身材过于瘦小的她在陆朝风怀中就像被小孩子抱着布娃娃。偏偏陆朝风抱得她极紧,四肢都被包得严严实实,仍凭她有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面具人一直没有说话,陆朝风喊了那一声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贴着冰冷的面具,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和细软的发丝。
过了很久很久,众人才听面具人哑着嗓子问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每每……想你。”陆朝风哽咽数次,方才将一句话说完,“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好想你。”
仅仅只是四个字,却是将这十五年来的孤苦、不甘、怨愤倾诉得淋漓尽致。林玉晚当场就绷不住了,抿着嘴撇过脸,眼圈儿通红。
这是怎样一份深重的思念,才能让陆朝风第一眼,就认出阔别了十五年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