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冷哼一声，给予了最后一击：“数万头牛羊很值钱吗？你们知道一头牛一头羊值多少钱吗？你们知道南唐每年能产出多少牛肉和羊毛吗？再者说，就算回鹘的牛羊个个膘肥体壮一头顶十个你，你觉得圣上是宁愿花银子去买呢，还是愿意在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永宁侯身边安放一个随时可能会炸的雷火弹？”
　　成功把那群吃瓜百姓问说懵了之后，众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茶馆。陆霁吩咐自己的影卫盯着些刚刚那个大嗓门，一抬头就看到阳关对他苦笑：“好生牵强。”
　　陆霁一摊手：“也不是没道理。反正据我所知，圣上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就算要联姻那也是之前那个娃娃脸小子。那货虽然不姓李，但比一般皇亲要靠谱多了。回鹘那边要是真想联姻，就应当调查过那家伙的身份。”
　　卓书源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既然能传出公主嫌弃那小子的话来，就说明那公主也是个聪明人，不是个能够随人摆弄的傀儡，当不会是那种死搅蛮缠的类型。”
　　阳关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回永宁侯府等李异回来好好问问他的打算。但又觉得对不起今天陪他玩的兄弟们，便干脆做主请他们到永宁侯府来喝茶吃些点心。
　　还没走到大门前，众人就闻到了一股子奶香味，不禁有些踌躇。不过之前阳关就让人先回去通报了一下，苏阖说是没事，请他们来就好。于是众人还是走了进去，绕过影壁，却是吃了一惊。
　　只见庭院中间绕着巨大泡桐树的一圈，摆了好几张月牙形的桌子，桌子上一大碗一大碗的，装的全是羊奶——为什么知道是羊奶呢，因为树下面拴着一只又肥又大的山羊，正在淡定地吃草，命阿和乌金一猫一狗绕着这羊转圈圈，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家伙。
　　“这……干嘛呢？”阳关问抓住一个忙里忙外的小厮道。
　　“侯爷着人送回来的，说是煮了给苏夫人吃。”
　　阳关一挑眉，李异倒是还挺顾念这个小姑姑的。之前他听苏阖说到，刚生完孩子这段时间，不仅孩子要喝奶，妈妈也要喝奶，尤其是羊奶最为滋补。阎玉之前因为剖腹生产元气大伤，苏阖整天惦记着给她搞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身子，见儿天的往外跑。李异虽然面上看上去淡淡的，但没想到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阳关突然福临心至，李异愿意去陪那个回鹘公主，是不是就是因为想跟人搞好关系，从而拿到最好的羊奶。回鹘的羊奶可是好东西，有价无市，之前阳关曾经见过一回，十两银子（约两万）才一小桶，贵得离谱。
　　院中丫鬟小厮们有条不紊地挤奶、煮奶、最后往上面撒杏仁，一时间，甜甜的奶香充满了整个院子。阳关本就喜欢这种香香甜甜的东西，率先抢了一碗喝了一口，咂么咂么嘴，眼睛一亮：好好喝！
　　众人也来了兴致，羊奶这种东西虽不稀少，但品质上乘的却罕见。那些丫鬟们说了，苏夫人的份以及做点心要用的已经冰好了，现在天也热，羊奶易坏，请诸位随意享用，最好全喝完。
　　于是一群少年就在院中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喝奶，喝到最后饱得直打奶嗝。不少人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就托人跟李异去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边也弄到点羊奶给家里人送去。
　　阳关一开始还跟他们一起聊——这些纨绔可比大多数人会做人，完全能做到带着所有人一起聊天还不会尴尬，但喝着喝着，阳关就逐渐没声儿了，到最后低着头，头发散了半脸，坐在那里发怔。
　　陆霁原本以为阳关心情不好，结果喝到最后才发现，好像不对劲。
　　阳关一手拿着碗，一边呆呆地看着前方——并不是在看某个人，他就是单纯的在发呆而已，眼瞳都是散的。但相对的，他面色酡红，时不时地打一个嗝，喷出一口带着奶味的气息。
　　“阳关……你怎么了？”陆霁抽了抽嘴角，怎么感觉有点像喝醉了酒似的……不是吧……
　　“陆……嗝霁……”阳关花了五秒钟才说完整了陆霁的名字，又隔了好久，吐了一句惊人的话来：“你好像狗啊……”
　　“哈？”陆霁的脸一瞬间扭曲了一下，“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明明更喜欢猫啊！！！”
　　灵狐小分队众人：重点是这个吗！！！
　　“对啊，就是因为你喜欢猫，所以才是狗嘛，你看林道长，来无影，去无踪，被你抓下手就跑，多像猫……嗝！”
　　陆霁一瞬间脸色爆红，其他人一脸玩味地看着陆霁：合着你跟林道长是这个关系……
　　谁知阳关还没完，伸手一指卓书源，口齿不清地大喊：“闷骚的斯文败类！明明有喜欢的人但是死活不说！”
　　又指张悦：“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但你也死活不说！”
　　最后指周澄澄：“变态！我妹子才十岁！你个禽兽！”
　　阳关这跟坏掉的司南似的一通瞎指，成功地让灵狐小分队炸开了锅，只觉得瓜一下字太多都来不及吃了。陆霁率先撑不住了，赶紧打发人叫李异回来，就说是十万火急。
　　李异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飞奔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醉醺醺的阳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们谁给他喝酒了？”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他不是千杯不醉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陆霁嘴角抽了抽，“他可能不醉酒，但是……醉奶。”
　　“……”李异看着眼神迷离还嘿嘿傻乐的阳关，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突然，阳关一下子抓了一把他的衣领，然后捧住了他的脸，左右搓了搓：“好帅啊……”
　　“噗……”刚刚吃瓜吃的兴起的众人骤然听到一句这样的话，顿时憋不住了，但还在极力忍笑。
　　“真的好帅啊，跟我的李异一样帅呢……人怎么能长这么帅……不像我，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没有，你长得最好看了……”
　　“你撒谎……！”阳关一甩李异的衣领，一指头差点戳到他的眼睛，大声的控诉，“那为什么我看别的什么人跟他在一起都跟比我在一起看着来的般配啊，感觉他跟谁在一起都比跟我在一起要好，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满含着浓浓的委屈。
　　“嗯，他讨厌，但是其实他最喜欢你了。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跟他在一起，你们两个才是最般配的！而且他长得没你好看，真的。”李异心早就疼成了一滩水，搂着阳关义正辞严。
　　他知道阳关一直对于容貌不自信，但从未想到他的心结能如此之深。像这种情况，除了一遍一遍给他洗脑加深印象，没有第二种方法。
　　“你不要乱讲！”阳关却是不依不饶，像个埋怨大人不给买玩具还说着“下次一定”的小朋友，众人终于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我没撒谎，不信，你看……”话语的尾音湮没在两人的唇际，陆霁和众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卧槽，真亲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细看，李异就一把抱住阳关闪身进屋，只留下一众少年在院中面面相觑：“我说，这俩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干啥去了？”
　　“干点……爱干的事？”有人下意识接了一句，就听“咔嚓”一声，陆霁手里的碗，裂了。
　　当然了，李异还不至于那么没节操，趁着阳关醉醺醺的时候乘机而入，但是甜头却是吃了个饱，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阳关带着满身的红痕恶狠狠地把李异踹下了床：“沾花惹草的老流氓！趁人之危！”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李异一开始的确是冲着回鹘的羊奶去的，但是他原本只是想跟皇上提一嘴，皇帝也好脾气的答应了，但李晰却突然出来，要他帮个忙。
　　原来，回鹘那边刚刚乱了一阵子，现在的回鹘可汗名字超级长，叫阿尔斯兰·伊列克·纳斯尔，简称纳斯尔。这个纳斯尔可汗是一年前前刚刚上任的，说好听点是雄心勃勃，说难听点就是眼高手低，回鹘公主名叫夜儿，是纳斯尔的亲妹妹，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她哥扔出来和亲了。
　　纳斯尔可汗虽然在位时间不长，野心倒是不小，短短一年间就骚扰边民近百次。虽没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是烦啊，就跟蟑螂似的，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但是两国之间始终隔了一个辽国，并不是很好打，而且远交近攻，出兵绕过辽国打回鹘无异于自取灭亡。李晰在接触了一下那个回鹘公主后，整合了手头的情报，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干脆让这个公主回去当女皇吧，看着还聪明些。
　　于是李异的任务就是跟这个公主交涉，说服她回去当女王，商讨借兵的事宜，顺带便帮她对付一下身边她哥哥派来监视她的人。
　　那公主果然像李晰预料的那样，非常聪明，后来就开始就借兵问题磨了好几日，磨得李异身心俱疲。
　　不过好在，羊奶的事情倒是办成了，李异当即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头母羊外加二十斤的奶送回了家，结果没想到灌醉了阳关。
　　“聪明人当回鹘可汗不是更麻烦吗？”阳关有些费解。
　　“但起码聪明人更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害人害己。想想辽国的那头野驴，皇位上坐了头猪的后果你也看到了。”李异耸了耸肩。
　　“再说了，当皇帝哪儿那么容易，你真以为辨之那么好心？人家的最终目的是让回鹘再乱上个几年。所以才让我去打太极搅混水的。”
　　“更何况，那回鹘公主就长得一般，还没我好看呢。”李异凑过去亲了一口阳关的嘴角，“更别说你了。”
　　“别瞎说。”阳关推了他一把。
　　“好好，不说她了。”李异捏住了阳关的手，“不过这件事情我也不算做错了吧，的确是不能说的，外人内人都不行。”
　　“好啦，是我错怪你了。”阳关摸了摸李异的脸颊，讨饶似地凑上去亲了一口，“我爱你。”
　　“你这样，我可就不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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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赶上昨天orz
　　# 蜃地篇


第341章 龙种
　　京城的春节一向是很热闹的。
　　从腊八起，铺户中就加紧地上年货，街上加多了货摊子——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蜜供的、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在胡同里，吆喝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多更复杂起来，其中也有仅在腊月才出现的，像卖宪书的、松枝的、薏仁米的、年糕的等等。
　　国子监的学生们到腊月十九就不上学了，放年假一月。国子监里也有不少平民家的小孩儿，这群孩子最熟悉街头巷尾的一切，他们忙着买零嘴儿，买爆竹，第三件事才是买玩意儿——风筝、空竹和年画儿。大人们呢，他们须预备过年吃的喝的使的一切。还有给孩子们赶做新鞋新衣，好在新年时显出万象更新的气象。①
　　永宁侯府的大人们虽然不用像平民百姓那么忙乱，但是小孩儿却不少。一同去往橘杏谷的唐鹞阎秋生周澄澄等人勉强在年前赶了回来——虽然严格意义上，除了唐鹞，阎秋生和周澄澄都算不上孩子了，但是阎玉是个宠孩子的，肯定会给秋生秋绫准备红包和新衣服，比秋生秋绫还小一岁的周澄澄只能也被划进“小孩子”的行列。
　　苏阖也终于放假了，虽然他很喜欢教书育人这个行当，但是谁都喜欢名正言顺地歇在家里陪陪妻子儿女，泡泡已经快半岁了，眉眼儿已经有些长开的痕迹了，鼻子嘴巴和圆圆的脸像极了她的母亲，但只有那双眼睛跟苏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尽管还没有长开，但还是能看出是一双微微下挂的桃花眼，眼角却是朝上的，勾人得很。苏阖有时候抱着她就开始犯愁，这么漂亮的闺女，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皇家最近也添了喜事，皇上原本一直独有太子一个孩子，甯皇后去世后，皇帝虽然也纳了几个妃嫔，但是连个姐姐妹妹都没有给李晰添上，结果今年居然老树开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妃居然怀上了龙种并且顺利生产。那可是铁树开花的大好事，整个京城都洋溢在喜气中。
　　那个嫔妃姓方，是个小家族的女儿，因为选秀进的宫，只不过家族中人丁凋零，哪怕进了宫也没有几分起色。怀上了龙种之后才获封淑妃。
　　皇帝为人厚道，且对元后念念不忘，但男子对于有自己血脉的子嗣自然是多多益善，此番老年得子，更是喜上眉梢，大手一挥，便下令民间大庆三天，正赶上春节，京城的百姓都闹疯了。除了偶尔除了几个意外致人死命的事故，其余皆是一片祥和。
　　然而这个年还没过完，李晰就找上门来，面色严肃。
　　苏瑾麟和橘杏谷二把手尚伦勾结意图谋反的事情过后，京中很是沸反盈天了一阵子，苏瑾麟连同其党羽纷纷落马。关于左相继任的人选朝中也是争吵不休，李晰自然是遵守之前的约定，首推苏阖。
　　但是苏阖只是个国子监博士，除了美貌之外几乎可以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朝中一些老臣那种看乳臭未干的孩童的目光让李晰一阵气闷，也让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些泥古不化的老头通通回去种地，把朝堂让给年轻人。
　　李晰不是不知道老人比年轻人阅历更多更丰富，苏瑾麟和罗恒虽说一直把握着超纲，但是他们确实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有几次重大的决策也是他们做的。但是李晰并不认为，年轻人就做不出这样的成就。
　　比起是否聪明，是否有手段，李晰始终认为治理国家，关键还是得看有没有把百姓放在心上。就从苏阖把比阳县那么一个杀手窟改造成桃源乐土，让一心想赚人血钱的杀手们从良，他就绝对有当好一个宰相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