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黑衣人武功路数诡异，也亏得李异师承甯步流，追出了足足两三里路都没追丢。他一抽鞭子，手腕一抖，白莲鞭直接缠住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脚。李异毫不留情往回一拽，那黑衣人惨叫一声，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李异把他扔给后面跟上来的衙役，刚打算去追下一个，却见面前寒光一闪，他下意识地一躲，后面传来一声闷哼，李异回头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一枚飞镖，正不偏不倚地扎进了身后那个黑衣人的胸口，一击毙命，毫无留手。
　　衙役们也愣住了，随后七手八脚地掀开那人的黑斗篷，出乎意料地，竟然不是外族人，而是中原人的面孔，长相也普通，起码李异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地方的人。但是脸上却是满脸的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死在同伴的手上。
　　一个衙役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随后看着李异摇了摇头。李异皱眉，抬手白莲鞭划过一道长长的银线，几乎是在瞬间就不见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是愤怒或者是唏嘘，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容忍当他的面把同伴灭口的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虽然李异现在算是大病初愈，并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但是他脆弱的经脉经过橘杏谷的“仙草玉莲”的确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使用武功的时候也可以无所顾忌。就如同陆霁最开始对他的评价一样，深不可测。
　　不过因为长时间的韬光养晦，李异其实对自己究竟能使出多少内力也不甚清楚，此番也是一个测试自己的好机会。
　　直到现在，李异终于明白了方钦回到玉虚宫的目的是什么，栽赃林玉晚从来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为的就是将自己名正言顺地送进大牢之内，静待时机，等待接应，最终完成一个里应外合之策，以达到他们的目的——攻占县衙。
　　当然，攻占县衙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他们实际上想做的，其实是通过杀戮城中百姓，制造混乱。
　　此时李异不得不佩服陆霁的果决，他在听到唐飞说舒乐县外有辽兵精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城内不可能是一圈铁桶，必定有人会预谋渗透，最终目的肯定是百姓，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下令让全城戒严，减少街上百姓的数量。
　　衙役和舒乐县的民兵骑着马在街道上驰骋，驱赶着百姓，李异则不断踩着肩膀马头追赶着那群黑衣人。天上掠过一片片的黑影，引得众百姓纷纷探头。
　　然而这群黑衣人却是贼心不死，一直试图朝无辜的百姓下手。几个跑得比较慢的百姓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李异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伸出鹰爪般干枯锋利的手，毫不留情地就朝着一个在路上摔倒的小姑娘抓去。
　　小姑娘的妈妈抱着她的弟弟跑在前面，听到后面的动静，转回身来救女儿，已经来不及了，小姑娘却是机灵，拧身往旁边一躲，但还是没躲开那尖尖的指甲，左边的肩膀血流如注。
　　李异原以为这小姑娘会哭，但这姑娘虽然淌了满脸的泪，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反而让母亲和弟弟快跑。而那些黑衣人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一人再次袭向小姑娘的眉心，另一人却是直取小姑娘的母亲和她怀中的孩子！
　　“唰”地一声，白莲鞭如同发现猎物的蛇一般窜了出去，在那群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缠上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不过为了防止小孩子看到太恐怖的画面，李异并没有让花瓣张开，反将手腕一抖，白莲鞭一震，只听那挥舞着尖利爪子的黑衣人脖颈传出清晰的“卡拉”一声，整个人像是短线的木偶一般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
　　自从内力恢复了之后，李异不再一来白莲鞭上的机关，反而能够使出真真正正的鞭法来。白莲鞭表面光滑，但并不阻碍他能够通过白莲鞭把缠住的人全身骨头都绞断，如同森林中神出鬼没的蛇蚺，一旦出击，绝无失手。
　　另外两人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停手，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已经吓傻了，反倒是那个小姑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挡在她的母亲和弟弟面前。李异闪电般地再次出手解决了一个，然而这群人杀心之重已经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来推断，同伴在身边一个个倒下，他们却毫不在乎。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气息传来，蓝色的身影在李异面前一闪而过，那一家三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瞬移到了别的地方。
　　“林玉晚？”李异再次抬手缠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下意识地一用机关，血花炸开，“你病好了？”
　　“承蒙挂念。”林玉晚一脸嫌弃地看着覆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点开的大朵的血花，伸手捂着那个小姑娘的眼睛，“你回去看一眼吧，方钦死了。”
　　“那这些你们俩解决？”李异望了望赶过来的陆霁。
　　“可以。”林玉晚爽快答应，旋即十四州出鞘，带出一线冷光，“还有，司徒光和阎秋绫找你有事，我让他们去山上等你了。”
　　话音刚落，刃入皮肉之声四起，李异抹掉脸上沾上的血，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有资格嫌弃自己的，明明比自己更加好战嗜血。
　　先赶回县衙，阳关正跟几个衙役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仵作装扮的老头正从方钦身上拔下一枚短箭来。李异皱眉伸手一摸，方钦的尸体居然还是热的，看来就是发生在刚刚的事情。
　　“我刚刚正在跟陆霁问他话，他刚刚说完，我们就感觉有东西飞来，我俩躲过了他没躲，就……死了。”
　　“那你问出点什么东西来了吗？”李异看他。
　　“嗯……当然还有想问的，但是也大概搞清楚了一些事情吧。”
　　“……”李异摸了摸阳关的头，“他是被灭口的，你在敌人灭口之前问出了该问的，那这人也不算白死。”
　　阳关哭笑不得，打开他的手：“哪有这么算的。”表情却有些闷闷不乐。
　　“所以，他是被什么灭口的？我能看一下吗？”李异默默叹气，看向仵作。
　　老仵作用白绢擦了擦手，递上了那枚短箭。
　　李异接过盛着短箭的帕子，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这是军中的短箭，我不会认错的。”
　　“当真？”众人一惊。
　　李异想了想，把衙役抬回来的最先那句被灭口的尸体给老仵作看：“先生您能看出来他是哪里人吗？”
　　老仵作捏着胡子在那人周围转了几圈，随后慢悠悠道：“虽然不甚确定是哪里人，但是可以看出来是江南生人，绝不会是这边的人，更不会是外族人。”
　　李异闭了闭眼，“呼”地出了口气，却是一言不发。众人面面相觑，阳关上前，抓住他的手，很显然感受到了他极度恶劣的情绪。
　　捏了捏阳关的掌心，李异平复了一下情绪，方才缓缓开口：“我原以为，罗恒再怎么造作，也不至于勾结外族残害我族百姓，现在看来，我之前，可是高看他太多了。”


第331章 攻城
　　“说吧什么事？”阳关想要留下来善后，李异便把他托付给了未来的玉虚宫掌门及其未来丈夫，独自一人赶去半山别院。在石桌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阎秋绫给他倒了杯茶，李异一饮而尽，茶香去掉了身上些许的疲惫，却去不掉口中浓重的血腥味。
　　这是要多狠的心，才会对边关的百姓如此痛下杀手……
　　感受着环绕在李异身上显而易见地低气压，原本急得团团转的司徒光都停下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异喝了两杯茶，有些不耐烦：“你们谁先说？”
　　司徒光犹豫了一下，给阎秋绫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女士优先。
　　阎秋绫扁扁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色的钥匙：“那什么……唐飞让我把这把钥匙给你。”
　　李异接过来一看，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金瞳鬼的钥匙？居然在唐门那里？”
　　“嗯，他问你，还记得唐门有一个密室吗？甯晖曾经带着妻儿还在那里小住过一段时间，钥匙就被他藏在了那里。当年唐老太太还没嫁给唐静海的父亲的时候，曾经钦慕于甯晖，偷偷跟着他过，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之前甯步流好像来找过她，于是唐老太太就带着唐门弟子在那里翻箱倒柜，找到了这把钥匙。”
　　“那这么说来，金瞳鬼的钥匙的确在甯晖手里？他是怎么拿到的？又为什么会放在唐门？”
　　“这我就不知道了。”阎秋绫摊了摊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毫不留情转身欲走。
　　“他人呢？”
　　“给我帮忙去了。”司徒光接过话头，语速极快，“剩下的事情我来跟你说，你先让阎姑娘去救人。”
　　“又出什么事了？”李异皱眉。
　　司徒光站起来看了看，确认了一下附近没有人，李异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眉头越皱越深：“究竟出什么事了？”
　　“因为这件事太过要紧，我不敢让其他人知道。阎姑娘去救的那个人，是我爹军中的斥候。”
　　“什么意思？”李异心头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其实好几天前，我就给我爹去了封信，想请他派兵来趟舒乐县，有备无患。但是将近半个月过去了，我爹都没有给我回信。我有些奇怪，于是又写了几封，不管是人还是鸽子都试过了，但还是杳无音讯。结果就在今天早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我家门口，怀里塞着好几封封我寄过去的信。”
　　“和一封我爹的血书。”
　　“上面写道，陇右军镇，已经被攻破了……”
　　“什么？！”李异拍案而起。
　　司徒光焦虑得浑身都在抖，语速越来越快，甚至有些含糊不清了：“那个人我曾经在我爹军中见过，他们原本是一个小队出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来了他一个，出现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断定，他的队友可能都死了，陇右军镇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爹也不知道出没出事……”
　　“你先别急，那个斥候告诉了你什么？”
　　“他什么都没办法告诉我，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阎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镇定。”李异难得有安慰人的一天，甚至亲自动手给司徒光倒了杯茶，以防他忧虑过度。
　　“呼——”司徒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又扣了一大杯茶，调整了好一会呼吸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手头也没有可用之人，天山派的弟子们虽然武功都还过得去，但是都是普通百姓。战争中把毫无根底的平民卷进来是大忌，于是我便跟阎姑娘借了唐门的人，作投石问路之用。”
　　“嗯，唐飞可用。”李异点了点头，拍了拍司徒光的肩膀，站起身，走进那个斥候所在的房间，一进门就被门内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一皱眉。
　　阎秋绫带着两个小学徒床前床后的忙活，脸上俱是疲态。阎秋绫这几天几乎就处于连轴转的状态，其他人好歹还放松了几天，阎秋绫却是一点休息的功夫都没有，眼底浓浓的黑眼圈就连铅粉都遮掩不住。她双眼原本就大而略微向下倾斜，再配上黑眼圈和无神的双眼，外加她喜欢穿灰白色的衣裳，怎么说呢……有种分外颓废的美感。
　　“他怎么样？”静静地呆了一会，李异问道。
　　“双臂骨折，胸口有贯穿伤，右腿胫骨骨折，且受了刀伤，伤口已经感染了，所幸这里天气冷，感染得并不严重，但相对的，身上有多处冻伤，应该是在跟人进行殊死搏斗后，又在雪地里昏迷了非常之久。”
　　李异看着床上那个浑身上下绑满了绷带的男子，由衷地说了一句：“好惨。”
　　“是啊……”阎秋绫应了一声，打完手上最后一个绷带的结，吩咐两个小学徒给他喂药喂水，随后自己打了盆热水洗手。
　　“那么，你可否能看出他是被什么人所伤？”
　　阎秋绫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思索了一会：“你这么一说，他的伤口确实有些奇怪。”
　　李异眼神一亮：“怎么个奇怪法？”
　　“嗯……他的伤口看着像是一种武器造成的，但是那种武器会一时间变大，一时间变小，所以造成的伤口相似，但是宽窄、大小、粗细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他可能拿了两把构造一样的武器，但是一把大、一把小？”
　　“嗯，这个比我刚才说的靠谱。”
　　李异摸了摸下巴：“嗯……为什么感觉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武器……”
　　阎秋绫拉了个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半阖眼睛，已经累极了。李异也不打扰她，摸出怀中的那把金色钥匙看着出神。
　　据阳关所说，一部分金瞳鬼已经入侵中原，盘踞在离舒乐县不远的和盘陀，蜃地四鬼人数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已经能确定的是金瞳鬼和辽人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这层关系从唐门开始便初露端倪，目前为止他们处心积虑所图谋的就有陆朝风、甯晖和甯步流的生死——在唐门的时候金瞳鬼披露想要通过战场事故害死陆朝风，灵牙最开始要杀甯步流，而萧绌的目的却是甯晖。
　　就目前的事情来看，除了双方联手之外，李异总觉得他们和当朝右相罗恒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至于中间有什么纠葛，李异还不知道。
　　想到金瞳鬼，李异突然想到自己究竟从哪里见过那种一大一小的兵器。阳关和陆霁的外舅祖父弥乐摩巽用的就是这种武器，大小不一的两把兵刃分别绑在一根棍子的两端，很容易造成那种相似却粗细宽窄长短不一的伤口。他也曾经问过弥乐摩巽，他说这是蜃地四鬼比较常用的一种武器，大端用来斩杀御敌，小端用来打猎等野外生存之用，长长的棍子可以用来探路，的确是非常适合沙漠民族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