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说服
　　“这样就晕了？这真的是个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皇帝？”阳关有些嫌弃地看着昏过去的太上皇。
　　“得了吧，就他还见识过大风大浪，地方官员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就是生不出‘好’孩子。”陆霁也从外面走过来，语气中的嘲讽一点儿都不知道掩饰一下。
　　他和陆朝风等人负责断后，果不其然，后面又杀上来一群叛军。好在父子俩有准备，没让太上皇的军队和徐懿会合，但也错过了一场好戏。看到殿内的情景，陆霁也时惊了一跳，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事情的原委，只能叹息一声，便马不停蹄开始着手安置这些女子。
　　阳关看着陆霁，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俩一样大，但陆霁就显得成熟许多，合着是操劳的啊……
　　不过刚一开始，这件事情就卡了壳。那些女子似乎是被折磨太久，十分畏惧别人靠近，偏偏陆霁和后面的士兵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浑身上下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更兼之那些都是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更是勾起了这些女子不好的回忆。于是一众姑娘尖叫着连连后退，连滚带爬地朝殿内深处躲去。
　　唯一她们不怕的可能只有扆眉和阳关，可惜阳关刚才那一番话虽然说得慷慨激昂，想辙一套一套的，但是实际上因为没娘的缘故，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那些女子还没来得及怕他，他就已经先怂了。
　　扆眉倒是不怕姑娘们，那些姑娘们也不怕她，可是双方也不认识，说什么都感觉怪尴尬的。再者，扆眉虽然也被太上皇坑过，但并不是因为这事，共情也没法共情，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陆朝风上来了一趟，了解了一下情况，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兵士吩咐了一声。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几个宫女扶着一个女子慢慢地走了上来，阳关转头一看，不禁在心中连呼高招，来人竟是林夜心。
　　林夜心虽然被困了十几年，但实际上除了病变的眼睛和耳朵，其他身体部位并没有太大的损伤，看起来应该是她在石穴中有意锻炼身体的结果。就见她站定，先朝着陆朝风的方向福了福身子，随后摊开一只手掌问道：“这里……是不是太上皇所居住的地方？”
　　“您知道？”陆霁惊呼。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会问这样的话，林夜心笑了笑：“嗯，隐隐约约能闻到一些属于女子的悲伤的气息，还有我那肮脏的鲜血的味道。”
　　“……”众人一时无言，扆眉伸出手指，将拜托她让那些女子从太和殿内出来的请求写在了她的手心上。林夜心点了点头，搀着扆眉的收走进了殿内，摸了摸喉咙，突然又高又细地来了一嗓子：“姐妹们！我是林夜心，如果你们不知道我是谁的话，太上皇那个老不死的喂你们的血，就来自我的身上。”
　　这一嗓子，别说那些女子了，连外面的兵士都听得目瞪口呆，卧槽大姐，你这话太破坏你白发美人的形象了好不好？
　　众女子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却听林夜心继续说道：“二十一年前，我因为用血救了甯皇后的孩子，于是被先太子李君兰发现，纳入府中，生下了两个孩子。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太上皇为了让我生下一个有内力的孩子，竟然栽赃陷害了他的亲生儿子，太子府满门抄斩，而我也被他抓走，被困了整整十六年，每天都被严密监视，并且每隔三天，都会有人打晕我，划开我的手臂，取走我的鲜血。”
　　“竟然是这样……”跪坐在最前面一个挺着个大肚子的女子看起来比其他人要镇静一些，听完林夜心的讲述，默默点头道。
　　一开始她们知道就是这个女子身上的血害得她们沦落至此的时候，心中未尝不会产生一丝丝的怨怼，尽管知道不应该，但是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人为什么不干脆在一开始就死去，省的那些姐姐妹妹死得如此凄惨且不体面。人就是这样，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很难去共情别人。
　　林夜心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托词，而且她比谁都痛恨自己身上的血，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两个孩子，哪怕太上皇在她身边布上十万兵马，她都有的是机会自戕。
　　但，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这些女子从太上皇的泥沼中挣脱出来，迎接新的生活，这也是她所十分希望的。所以首先，就要先把自己摆在一个跟她们一样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的位置上，才好说话。
　　“说这些不是为了推脱，害死那些姐妹的事情，我也有责任，但是现在，我希望在为那些死去的人负责之前，先为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尽我的一份力。”林夜心袖着手，闭着眼朗声道，“仅以我个人的名义，我希望你们能听这个……”林夜心微微偏了偏头，阳关刚想张嘴，扆眉就在她手中写下了“阳关”两个字。
　　林夜心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希望各位姐妹能听阳关小哥的话，离开这里，你们还年轻，不能、不应该、也不必要将一辈子折在这里。”
　　眼看众女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阳关在心中不禁给林夜心点了个赞。却见为首那个女子半搭着眉眼，良久，抬起那一双依旧不失神采的眼瞳，目光灼灼：“那林夫人有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跟我们说这个话的呢？我们虽然狼狈，也不敢奢求什么身份，可我们的孩子只要生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王爷。林夫人嘴上说得好听，可却也不知道，是真的为我们着想呢，还是另有所图呢？”
　　“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折在这里，并不值当什么，若是我们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有个好的生活，让我们立时闭了眼，也是甘心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知好歹了，不仅阳关，连扆眉都皱起了眉头。而林夜心却是不恼，淡定地将手从扆眉那里抽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把这话往心里放，总之依旧面不改色：“这位……夫人的话兴许有些道理，不过您对我似乎有些误会，我可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我为太上皇生过孩子。”
　　“可您不是说……您是因为能生出有内力的孩子才被太上皇抓起来的吗？那……”太上皇怎么可能放过你？
　　林夜心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关于这个……我给您看一样东西，您恐怕就知道了。”说着，阳关就见她解开了腰带，开始解自己的上衣！
　　心中卧槽了一声，阳关抬起一脚就把还在昏迷中的太上皇踹了出去，随后背过身，一个纵身跃到殿外，关门落锁一气呵成，背靠在殿门上的时候内心还在狂吼——为什么现在的姑娘都这么野啊！
　　随后殿内传来林夜心放肆的笑声——这还是阳关第一次听到这个女子在笑，虽然笑声有些沙哑，但是可以感受的出来，这人当年一定也是个比较活泼的性格。
　　“没事，进来吧，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不怕人看。”殿内传来林夜心的声音，阳关也不管林夜心看不看得到，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不不……”
　　虽然他有些好奇，但是当着一群大男人的面也不能问，只好憋着。大概盯着地上的太上皇发了半盏茶的时间的呆，就听扆眉拍了拍殿门：“没事了，打开吧。”
　　阳关小心翼翼地打开殿门，张头望了一眼，林夜心已经整理好了衣冠，而那些女子的脸上除了震惊，阳关竟然能看到一丝钦佩。
　　这态度转变的有些迅速，阳关不禁将目光投向扆眉，却见扆眉也是一脸肃穆，看了一眼林夜心后，她摇了摇头，语气难得的有些沉重：“她的下腹部，有一个巨大的疤，看位置就是怀孩子的地方……是是她自己一刀捅进去的。”
　　阳关，连同后面的那些兵士们都张大了嘴，良久，他才干瘪瘪地问道：“她是因为怀了孩子不想要还是因为什么……”
　　“我是为了防止那个老不死的打我的主意，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都能让我吐半天，他在打什么主意我可一清二楚。”林夜心从扆眉那里收回手心，手臂一抄，一脸不屑。
　　“那你也对自己太狠了吧……”阳关喃喃自语。
　　林夜心像是猜到了阳关会吐槽什么，耸了耸肩，又转过头看向那些女子：“我也不强求你们，若是有人相当小王爷的母亲，那也是你们应得的，好了，好话歹话我也说尽了，我走了。”说罢真的毫不留情，转身就走，两个宫女连忙赶上来，扶着她慢慢往山下走去。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无语，再次转回头的时候，就见那些女子都站了起来，一个两个扶着肚子，为首那个女子朝着众人款款一礼：“请各位军爷救我们出去。”
　　“哎，好，好……”那些士兵们愣了一下，赶忙答应着进入殿中。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对于这些女子简直是极尽温柔，不仅温声细语，有些人甚至脱掉了手臂上的甲胄，就怕硌着这些女子一点儿。
　　这一举动也让这些饱受戕害的女子心生了一些好感，这也导致后来一段时间内军中办了很多喜事，半年到一年后，这些女子在阎玉与澹台瑾还有全城大夫的帮助下生下了孩子，这些古道热肠的汉子们也将这些身世坎坷的孩子们视如己出，倒也传出了许多佳话，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送完最后一个女子，阳关伸了个懒腰，这一天过的可真是惊心动魄……小跑着过去看了看李异的情况，看到他的面色和呼吸都平稳了下来方才松了口气，转过头看李晰：“你们这儿……有客房吗？让我们住一晚呗，从这儿走到皇城门口都要后半夜了，更何况我们明天还要来善后吧？”
　　李晰抽了抽嘴角：“又是肯定有的……算了，我着人帮你们打扫几间好了。”
　　“嘿嘿，谢谢太子爷！”阳关装模作样地朝李晰拱了拱手。
　　李晰摇了摇头：“这会儿知道我是太子了？刚才你把那些姑娘送走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有知会我一下，那可都是皇室血脉啊，你可真大方。”
　　“然后你想半年后多点叔叔出来跟你抢皇位吗？”阳关一脸“别装蒜了”的表情，拍了拍李晰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故意不让你出面的，不然让你送走一堆叔叔，岂不是更难堪？”
　　“你这……”李晰瞠目结舌，阳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旋过身甩着袖子大踏步地往前走，结果被李晰一把抓住后脖领子，“走错了，这边！你真跟洵美说的那样走着走着就去墙上啊！”
　　阳关猝不及防被一下子薅住后颈皮，扁着嘴回过头看李晰。两人对视了一会，最终都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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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清晨就要腻腻歪歪！
　　子时三刻，皇宫太云殿，偏殿。
　　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影子一样穿过重重宫墙，速度极快，再看时只能瞥到那一抹飘飘渺渺的衣袂，让人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却见那白色的影子灵活地在廊柱之间穿梭，很快就到达了一扇门前，屏息听了听门内的动静，随后悄没生息地将门推开一丝小缝，侧身钻了进去。
　　虽然是偏殿，但这也是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巨大，那白影在门口站定了一会，继续鬼鬼祟祟地往前走去。说来也奇怪，殿内虽有零星几盏烛光，但是总体还是极为昏暗的，然而那白色的影子却不借助任何光明，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仿佛前面不是黑暗的地面而是布满阳光的康庄大道。
　　很快，影子找到了自己想找的目标，那是一个男人，从背影来看很清瘦，此时坐在软凳上，一只手驻在大腿上，托着脸颊，似乎睡着了。但不管是那挺拔的背脊，修长的脖颈，还是腕骨微微突出的薄薄的手腕，都无一不透着完美。
　　那白影站在他身后，慢慢地伸出了手……随后，很是豪迈地一巴掌拍在了那个男人的背上。
　　男人险些叫出声来，猛地一回头，随即又痛苦地捂着脖子，回头太猛，扭到了……
　　“你这丫头，不去看顾着你主子，来我这里作甚？”男人，也就是苏阖不满地揉着脖子，看着身后穿着一身白跟个鬼魂似的扆眉，皱眉问道。
　　扆眉也意识到刚刚自己那一手对苏阖这个文生来说实在是重了些，抱歉地笑笑。听到苏阖的问话，原本一双漂亮的杏眼瞬间变成了倒着的半月形，看起来十分无奈：“别提了，前半夜刚发了一通烧，好不容易温度降下来了，现在睡是睡着了，但是嘴里念念叨叨着说梦话，一直在喊阳小爷的名字。”
　　“啊？”苏阖挑起一边的眉毛，扆眉痛苦地捂住脸：“从一个时辰起，我已经听了他喊了一百三十七声‘阿阳’，我受不了了，干脆想着让阳小爷去他那儿睡吧。”
　　“这……”苏阖看了看熟睡中的阳关，有些犹豫。虽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是阳关并没有外部表现出什么症状，被太医喂了一罐益气补血的苦药汁子再被甯步流传了一会功后就让他睡下了，倒是一直很安静，睡得很沉，现在让阳关挪地方，苏阖是不愿意的。更何况这算什么，当爹的亲手把孩子送到另一个人床上？
　　“我刚刚也听那些太医说了，刚刚阳小爷喝的药里有大量的助眠作用的药，一时半会且醒不了，主殿距离也不远，包好被子别让阳小爷受凉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扆眉看出了苏阖的犹豫，但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她还是下了死命撺掇苏阖。
　　“两个人挤一张床……对伤势恢复不好吧……”苏阖还在做最后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