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提着一口真气不泄意图寻找脱身办法的徐懿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眼睛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看,却被李异一扯鞭子拽了回来,少年嘲讽的声音却同一时间在耳边响起:“是啊,你当初因为贪图我爹的美貌设计让他失去了一切,原本你是想让我爹吃点苦头,最多走个百八十里就哭着回头给你服个软吧,没想到我爹就是那么硬气,硬生生地走完了这八百里。”
“我爹就算在边塞那些个苦寒之地,也不忘了教书育人,他手底下教出来的学生不说个个有大出息,但都是明正本心的忠义之辈。我小时候浑身是伤,老也发烧,说话说的也晚,可我爹从来没表现出一丝儿不耐和后悔。”
“你空有一肚子经纶,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老了老了,居然妄图想要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就算被你们折腾出来个天生带内力的,别说皇上了,就是太子也是拍马都赶不上!”
“啊啊啊啊!!!”徐懿被两人这番话一挑拨,气得目眦欲裂,他不顾身上的刀和脖颈上的银鞭,扔掉手中的软剑,反手一把抓住阳关的头,另一只手则精准地越过那个龙武军士兵掐住了半昏迷状态的李异的脖子,“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说着,他的身体开始急速地膨胀起来。
“不好!他要自爆!”澹台瑾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内力练到一定程度,人对于内力的控制就会再上一台阶,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种玉石俱焚的招数,叫做自爆。
自爆的原理其实跟阳关之前玩过的压缩内力差不多,将全身的内里都压缩在身体的一个地方,随后再爆开来,别看原理就这么简单,只有地字级别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到将全身的内里都压缩。爆开来后,自己自然是必死无疑,但方圆十里,也绝对不会有活口。
“阳关!李异!快逃!”澹台瑾的一嗓子唤醒了周围所有人,扆眉第一个尖叫出声,并且扑上来试图掰开徐毅的爪子。但当一个人拼死孤注一掷的时候,又岂会是那么容易就被动摇的?
眼看着徐毅的身体转眼间就鼓成了一个球,周围的内力甚至连空气都稀薄起来,众人心中不禁都陷入了绝望,完了,全完了,若是这些人都死了,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面临死亡的恐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也让从远处传来的破空声尤其的清晰,李晰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影从远处踏风而来,转瞬间就来到了已经鼓胀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徐懿身前,背着手,微微敛目,看着他。
“别想拦我……”徐懿的声音已经含混不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是吗。”白衣人微微点头,随后转过身,走了。
澹台瑾张着嘴望着牧天游的背影,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李异和阳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桎梏,正一个捂着脸一个摸着脖子喘得十分和谐。而徐懿,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整个人被一根人那么粗的冰锥,由下至上捅了个对穿,再无了声息。
第201章 打蛇要打七寸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阳关打开殿门的一瞬间,也不禁闭了闭眼。
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太上皇总算是没让阳关撞个现行,但就算这样,太和殿内的景象也是惨不忍睹。无数年轻的姑娘衣衫不整地跪坐在地上,面黄肌瘦,双目无神。而其中唯一的男人,虽然面对突然闯入的大批人,却是面不改色,脸上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看向那些女人的目光中有狂热,更有厌恶和鄙夷。
“何人擅闯太和殿?不知道这是死罪吗?”整了整衣衫,太上皇背着手看向众人,沉声道。
“强夺良家妇女,奸污致使其有孕,并在孕期故意给人下毒令其身死。老头儿,你这罪名也不小啊!”阳关不怒反笑。
太上皇轻蔑地笑了笑:“呵,她们既然进宫来,便是我皇家养的狗,难道毒死一条母狗也要犯法吗?”
阳关就见不少女子浑身一颤,随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们枯瘦的脸颊边划过。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怀着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心思进宫来的。到后来,见识了宫中险恶,有志向的愿意搏上一搏,惜命的则盼望着尽早回家共享天伦。
不管如何,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命拼命过努力过的,自觉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也立志要活得与旁人不同。可是今天她们才知道,自己在这皇宫中最有权势的人眼里,只不过是一条可以随便虐待、抛弃甚至打杀的狗而已。
“少放屁了,我家命阿长到那么大,我可从来没生出害他的念头,哪怕饥荒饿得快死了都不曾打过它的主意,自己坏就是自己坏,少扯旁人是狗的理由,当坏人也当的彻底一点好不好?”阳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他舅公那群赤瞳鬼的事情一定跟他有关,金瞳鬼有没有不好说,但是唐门那个死了的碧瞳鬼和金瞳鬼明显是一伙的,碧瞳鬼的事情又跟九王爷有关,所以太上皇不一定不知情,他的命还有用……
正在自己说服自己呢,却听太上皇一甩袖,冷哼一声:“小小竖子怎敢与我相提并论,我乃是真命天子,这些人怀着龙种那是她们的福分,若她们生下来的孩子不好,那便是万死难恕之罪,处死她们本是理所应当,至于她们死在生产途中,那又与我什么相干?”
“砰”的一声,太上皇的脸上突然贴上了一只粉拳,别看拳头粉嫩,力气可不小,太上皇的脸都随着拳头的方向凹进去了一块,随后连晃都没晃一下,骤然倒了下去。
阳关张大了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冲进来的扆眉,就见她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柳眉倒竖,一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骨节都红了,看起来怕是用了十成力。
阳关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太上皇,地字级别高手灌注了十成力的拳头,头骨都得碎了吧……
“你他娘的……”扆眉上来就是一句粗话,“狗你妹啊你个狗男人!自己犯贱还要拉上别人,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贱吗?你自己不撒泡尿照照,还真命天子,你去自己看看你在位那十几年这个国家都被你搞成了什么样子,至今没人造反全是因为皇上开私库把你手底下那些贪官污吏啃出来的洞给填平了!老子干的缺德事还要儿子去补,亏你还有脸瞧不起这些女人!”
扆眉确实挺生气的,之前提到过,她之所以能被李异捡到,就是因为当年正逢饥荒,她家养不起她,原本是想把她卖了去当童养媳的,后来一个江湖骗子组织神鬼窟来到他们村庄行骗,便把她买走了,还逼她练神鬼窟的功夫,她差点死在那个可怕的地方,神鬼窟的人以为她死了,就把她扔在乱葬岗上供豺狼啃食,正好李异和甯步流路过,救了她一命。
其实在她的记忆里,家乡大大小小闹了好几次灾荒了,但是她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就是她们命不好,饿死了活该。
但是等她到了京城,听起陆朝风等人闲聊时才知道,原来全国各地只要出现天灾人祸,朝廷都是会发粮发慰抚款的,严重的话还会免除赋税。但是她小时候却一次都没有过,别说发钱免税了,不增加税钱就已经算得上是上官开恩了,甚至有几次饥荒是因为征税太狠闹出来的人为的饥荒!而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的税钱、慰抚款,不用说啊,全都被那些官员们中饱私囊了!
而这些事情,全是在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发生的。这种事情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一时不察,但是光她被卖的前两年就已经发生了十几次,再不知道那就是个睁眼的瞎子了!也就是说这个太上皇,只要每年上贡的东西不少,他就完全不在意那些振抚款去了哪里,至于他们的死活,那又怎么进得了他那双高于额顶的眼睛呢?
越想越气,扆眉又补上了一脚,听着太上皇痛呼出声,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扆眉这才舒坦了一些。但她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看着那些畏畏缩缩的姑娘们,心中还是觉得不解恨,因为这人的一己私欲,害了多少姑娘的一辈子!
她转头看了看阳关,阳关正巧也抬头看了看她,就听扆眉开口:“作为一个男人,你怕什么?”
阳关挑了挑眉:“我爹和李异出事?”
扆眉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痛得缩成一团的的太上皇:“感觉这人不会担心什么亲人朋友的吧,老情人都死在外边了他还琢磨着怎么生孩子呢?”
“那就是男人下半身那点儿事儿了,但你觉得废了他真的能让这些姑娘们出口恶气吗?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个断袖。”阳关耸了耸肩。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么……没少做功课啊?”扆眉虚着眼看他。
阳关抽了抽嘴角:“是你自己问我的好不好,反倒怪我懂得多了?”
那边太上皇缓了一阵又缓回来了,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在大殿上旁若无人聊天的两个人,嗓音嘶哑:“你们竟敢这么对朕……你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为什么?”阳关竟然反问了一下,“为什么我们得罪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武功也不高啊?还是你觉得有人在看到这副场景之后还会帮你这个过了气的皇帝?”
估计没人想到会向一个(曾经)君临天下的人会出这种问题,太上皇也罕见地迷茫了一下,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吞吞吐吐:“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若是有谁忤逆了朕的旨意,少则一天多则三天,徐太傅便会将那个人的头颅提来给朕看……”
阳关懂了,阳关默了,阳关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个被串成羊肉串的“徐太傅”,他这算什么,见证了一个傻白甜太上皇和深情隐忍的太傅之间的爱情故事吗?一点都不感动啊喂,非常想吐啊喂!爱上个男人就不要执着于传宗接代了好不好!
一边的扆眉也被恶心得不轻,不过也许是太过愤怒,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就见她嘴角一勾,露出了那种话本子上那种属于后娘的阴险恶毒的笑容。
就听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哎,被玷污了清白,这些姑娘一辈子可就毁了,不知道还能活下来多少个呢。”
阳关可听不得这话:“谁说的没了清白就活不了了?她们命还长着呢!”
“可就算我们觉得她们无辜,这世道原就对女子苛刻些,我们是救她们出了苦海,可须知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另一个火坑呢,光是流言蜚语便能杀死她们。”扆眉一席话说得那些女子都哭哭啼啼起来,一时间殿内愁云惨淡,好不哀戚。
“这还不好办?把她们送到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给足银钱,让地方官府照拂一下,实在不行雇点家丁护院,听见有人嚼舌根子就打,我就不信还有人会说她们坏话。”阳关理所当然的一席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女子止住了哭泣,面面相觑。
感觉……这样好像也行得通?
“可万一有人知道了她们的过去……”
阳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别傻了,你以为有多少人会八卦到看到一个人就知道她之前干过什么?大多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路人过客,这有这个空闲一天到晚来关注你呀!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再说了,就算有那些个心思不正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就算她们清清白白——虽然我觉得她们现在也没有不清白啊,那起子小人也会在背后编排些有的没的,看到那种人直接打就是了。你们要相信自己,别人害你,不是你们的错。”
阳关这一通话说得顺畅,但说到底,这还算是他的经验之谈——虽然苏阖是个男的,但老是勾////引断袖这话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他们经常搬家也有这点原因。
一开始苏阖也老也不开心,总觉着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有一阵子还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很丑,但还没奏效他自己就先受不了了——苏阖多骄傲一人呢,没点骨气的人也当不上状元。
他越想越生气,当然了,还有阳关这个混世小魔王挑唆的成分在,于是在一次冲突中他终于忍不住亲自动手了,他力气虽然远比不上阳关,但常干活的人手劲自然也不小,兼之发了狠,当头一棍子,把对面的人的脑浆子都差点打出来。
结果后来发现,嘿,不仅骚扰他的人少了,连说他是小倌儿专勾////引男人的流言都没人传了,他这才算明白,自己根本半点儿错都没有,都是那帮人闲的!揍一顿就老实了!
“那孩子呢?就算侥幸生下来了,未婚女子带着孩子可是不好听啊。”扆眉看着太上皇气得铁青的脸色心情愈发的愉悦,嘴里继续套着阳关的话。
“给她们户籍做个手脚呗,你就知道她们没成婚啊,到时候在她们户籍上写一下丧夫,独自带孩子,兴许还能传个节妇的名头——名声问题也解决了!”于是两三句话,阳关就把太上皇在社会的层面上给搞死了……
“那就不嫁人啦?”扆眉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比她之前想的把太上皇和太傅是情人这件事揭露出去给那些姑娘打同情牌要好得多,看来还是男人懂男人的七寸在哪里。
“嘿嘿。”阳关这次笑的居然有点阴险,“这老家伙这么糟蹋姑娘不就是要个自己的孩子么,把这些姑娘全弄走!孩子生下来跟姑娘姓,就说是父母突然遭难留下来的弟弟妹妹!要是未来男人对她好那就跟别的男人姓,反正一个都别想姓李!”
“噗——!”原本一直憋着想不输阵的太上皇,在听到阳关这个“馊”主意后,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