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本就易燃的苍白火焰不仅成功地烧断了所有的银线,更将这初冬树林的叶子烧得精光。然而这白焰虽然威力惊人,但阳关从陆霁那学来的对内力的纯熟控制也不是开玩笑的,除了银线和树叶,一个人——包括那些银甲人——都没有伤到。
陆家内功心法,名不虚传。
“噗通!”“噗通!”无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骂娘声,赵天承可算从地上揉着脑袋爬起来了,刚想开口挤兑阳关几句,却见阳关手脚挂着被割破的衣服,但是他的攻势却没有他的衣衫一样狼狈,蓄势已久的月影刀终于出鞘,势如破竹,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逼近了银甲人的面门!
金属摩擦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一阵牙根发酸,阳关一记撇刀,月影刀刀锋一歪,竟直接插进了银甲人的头盔里,随后阳关手一抖,朝晖刀法破天式使出,刀锋往上一挑,直接将银甲人的钢盔挑开,伴随着挑开的钢盔,还有一抹醒目的白发。
面前的人身材瘦小,大概四十来岁,面容狭长,眼角上挑,殷红的嘴唇薄薄的两片,给人一种尖刻的感觉。白发略有些枯黄,但那种又细又韧的感觉跟阳关的头发如出一辙。保护头部的盔甲被掀掉,但那人依旧十分淡定,抬起那双赤红的眼瞳,手腕一翻,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腕中,轻飘飘往阳关的刀刃上一架,三倍乌金铸成的月影刀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阳关一惊,一抬手赶忙收刀,但就在那一瞬间,那人的匕首已经送到了阳关的面前,那匕首角度极为刁钻,竟是左边右边下面都躲不过,阳关咬了咬牙,抄起倚风势,径直往上一窜。
锋利的匕首竖着划过阳关的咽喉,但仅仅只是划过表皮,若是刚才阳关往左往右甚至往下躲,那把匕首都能捅穿他的脖颈!
银甲人明显也没想阳关居然能在一瞬间躲过他的三棱匕,更没想到阳关蹿上天之后并没有去寻找依凭物,反而是直接停滞在了半空,双脚一踩他的肩膀,月影刀的锋芒直逼银甲人的天灵盖。
双肩传来比预想中沉重得多的力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脚力竟是如此巨大,银甲人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随后猝不及防一个下腰,一手抓着阳关的脚,借着身体的力道直接将阳关从他身上甩飞出去。
“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阳关伸手一抓旁边的树干,在空中绕了一个半圆,侧着身飞到银甲人面前的时候,白色的火焰从他身上再一次炸开,同时席卷了刀身,阳光双手举刀,狠狠朝身前劈下,竟是在半空中完成了一招裂地斩!
灼热的火焰朝着银甲人呼啸而去,银甲人却是不慌不忙,抬手一挥便将那火焰熄灭了,嘶哑的声音含混着大漠的气息:“有形内力,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然而,银甲人话音未落,只听轻轻地“嗤”一声,一道跟刚才相似的银线从他抬起的那只手臂上掠过,随后,那只手便像断了的雕塑一般,“啪嗒”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后,一篷血雾炸了开来。
银甲人盯着自己的断手看了良久,随后往后偏了偏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只到他的眼底,阳关一只手抓着树干,另一只手拎着月影刀爬了上来,身上红色衣服已经被熏黑,尽管通身的狼狈,但还是努力地朝那个小小的姑娘眨了眨眼睛。
唐鹞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圆球,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它的中间缠着一圈圈的银线,银线的一端打了个绳结,绕在唐鹞的小拇指上面,唐尧的手腕只要轻轻一动,那个黑色的圆球就会垂下来,只要唐鹞想,它就能被甩到很远的地方。但很神奇的是,那个球垂到一定距离就会在原处打转,如果要催动他们,必须有一定的内力和机巧。
奥秘就在于这其中的黑球中间的银线是正经由银拉出来的丝,并其中混着非常多的稀有金属,使得这根线极度轻便富有弹性,但又极度坚韧,比起刚才那些诡异的透明的线,它同样也是伤人的利器。唐鹞若是心黑些,在上面涂点毒,那就更加不仅仅是伤人了。
沈碧元在阳关的软磨硬泡之下可算是同意了给唐鹞一个继任敏堂堂主的机会,但是却加了诸多要求,其中一项就是要求唐鹞在两年后的唐门大比之前发明或者大改起码十样兵器。这个滚滚球——唐鹞给这个黑色圆球起的名字就是唐鹞发明的武器其中的一项,就连李异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真的是当敏堂堂主的料。
与提出要求书信一同附上的,是两年之内必读的五十本书目录,有关于武器的,有关于历史的,甚至还有关于建造和地理的,并且沈碧元特意言明,这五十本书里的内容都是要考的,两年之后的笔试要是过不了,唐鹞就别想继任敏堂堂主。
可怜的唐鹞,现在连字都没认全,阳关被迫跟他爹取经,现在正在认命地教唐鹞读书识字。别看唐鹞在武器方面一把好手,读书识字那叫一个反应慢啊,阳关在腹诽沈碧元这个老太婆不安好心的同时,也用一种惨痛的方式理解了他爹对他的时候为什么永远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教人真是一项技术活啊!
不过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教书生活,阳关和唐鹞之间的默契明显有上升,阳关刚才抓住树的时候就朝下面做了个手势,刚刚状似失控的火焰仅仅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最终一击制敌的,则是唐鹞的滚滚球,黑色的圆球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无声息的绕过银甲人的手臂,最终回到唐鹞的另一只手里,就在银甲人的内力都用来抵挡阳关的火焰的时候,没有刻意用内力保护的手臂还是相当脆弱的。
银甲人低头往树下看去,却见他刚才派下去的那些人跟那群少年们混战作一团,树林复杂的地形并没有给杀手身份的他们带来任何便利,因为在后面指挥他们的,是以奇袭闪电战出名的不败名将——陆朝风。
“付雪阁,浮山,风塔,你们两人分别带十人绕到后面,唐门,唐西,唐毅,各带领三十人往侧翼包抄,其他人跟着自己带队的人,往前冲,冲散他们的队伍,上!”人声鼎沸中,陆朝风的声音响亮,但是镇定,没有呐喊和嘶吼,却莫名的让人充满了力量。不过须臾,那些杀手们的阵型就被冲乱,随后被周围的人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击败。阳关就这么看着都能感受到那些杀手是多么憋屈,连武功都来不及施展,就已经被人群压趴下了。
“这位赤瞳鬼大叔,看在同族的份上,能告诉我们,被你们抓走的那只银瞳鬼陆霁在哪里了吗?”阳关好容易爬上树冠,尽管人半跪着,但抬头看向银甲人的时候,脖颈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响,但却笃定,那双渐渐恢复成赭色的眼瞳中闪着星芒,摄人心魄。
银甲人终于将视线挪到了阳关的身上,少年浑身灰扑扑的,脖颈处还有未干涸的血迹。被丝线绞断的衣袖和裤管还挂在身上,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被月光和刀芒一衬,尽管斑斑驳驳,却仍旧像一块莹润的美玉,摧不垮,压不碎,烧不化。
莫名的轻哼一声,银甲人又深深地盯了阳关一眼,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一挥,随即周身爆出一股异常强大的内力,一时间整个树林飞沙走石,阳关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等风沙停止,阳关重新睁开眼睛时,只见面前的银甲人,以及下面的杀手们,通通不见了踪影。
阳关捂着心口,刚刚刚强大的内力已经超出了他目前对于内力认知的极限,那个银甲人竟然是个内力不输给甯步流的天字高手!
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内力,这人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灭了他们,反而煞费苦心地布置机关,下手狠厉却又没有真的要他们的命?阳关又想到银甲人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这群蜃地四鬼,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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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赶着去年发的,但是B站的跨年晚会太好看了呜呜呜,那就当新年第一章 !新年快乐!我爱你们!
第132章 直男,宁死不弯
幽州,以幽州突骑闻名古史。案《禹贡》冀州之域,舜置十二牧,则其一也。《周礼》“东北曰幽州。”《春秋元命包》云:“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①阳关原以为战事已起,幽州定然是一番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凄凉肃杀之景,然而当第三次被小孩儿撞腿之后,阳关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膝盖,抬头问马上的燕禹歌:“不是说你师父被辽军大败损失了三十万兵丁城镇失手吗?这哪里失手了?说反了吧?”
燕禹歌低头看阳关,“师父手下连同少将军在内总共就二十万士兵,哪儿来的损失的三十万,城镇的确失手了一阵子。不过师父连着宰了两个捧着尚方宝剑的太监,从辽人手里把我们驻扎军队的那个城镇抢了回来,幽州虽然在战线内,但是像这种大后方的城镇要是也失手了,那就真的要亡国了。”
“……”这段话的槽点太多,阳关简直无从吐起,连着宰了两个带着尚方宝剑的太监,这跟当面往皇帝脸上抽巴掌没什么区别啊。该说不愧是他阳关的亲爹吗,平时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就连打仗的时候都温温吞吞没什么激情,结果一旦动怒,那简直不干人事儿啊!
“等等,那辽兵一共多少人?”阳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百万啊?不过现在差不多就剩五十万了吧。新辽王简直是个蠢货,恨我们元帅都恨疯了,那会儿连一些老人和小孩儿都被赶出来打仗了,实际上能打的也就六十万左右。”也许是因为昨晚熬了一晚上没睡觉赶往幽州,燕禹歌的声音懒洋洋的。
二十万打一百万,灭了对方的人数都有自己人数的两倍多,就算是老弱病残,那也是有反抗能力的人,但陆朝风竟然是在新兵器质量不行的情况下取得的这样的战绩,硬生生打了快半年才撑不住,甚至在最后一刻还能保证阵地零失守……
阳关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异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朝陆朝风下手了,这种战神一样的人物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绝对是动摇了国之根本,大家一起玩完儿,谁皇帝都当不了。除非,是有人想要毁掉这个国家……
阳关又想到半个月前的那个夜里,那个身手凌厉的赤瞳鬼留给他的那个不明意味的眼神和轻笑,难道是他们做的?可是为什么一个隐居了近千年的部族突然开始走出大漠搅风搅雨,甚至试图毁灭一个汉人的国家呢?
阳关还兀自在那里震惊,燕禹歌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抛了个多大的炸弹给阳关,就见他左右看了看,翻身下马,摸了摸肚子:“饿了。”
“饿了……去吃饭?”阳关回过神来,对后面骑着马的唐鹞挥挥手,唐鹞蹦下马,跑到了阳关身边。
“想吃什么?”阳关见唐鹞怀里还揣着一本书,拍了拍她的头,问道。
“锅巴。”唐鹞随即答道。
“锅巴那是早饭,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不能吃锅巴,再想想?”阳关哭笑不得,唐鹞还真是对他做的锅巴情有独钟,半锅饭做的锅巴她能一粒米都不留地全吃掉,最重要的是她还吃不腻!
唐鹞拧着眉想了半天:“……红,烧肉?”
“你这丫头还真不客气,专挑大鱼大肉吃。”阳关无奈地摇摇头,捻了一把怀中的银票,回头问燕禹歌:“那我们就去吃红烧肉,燕兄意下如何?”
燕禹歌自然是没意见,红烧肉这道菜只要不是和尚,几乎所有人都爱吃。他往身后看了看,周澄澄和唐门的人此时已经全被陆朝风带走了,快马加鞭赶往前线。六扇门的人在进入幽州之前也告辞离开,队长赵天承原本似乎是想留下来的,但是很显然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做,便还是离去了,阳关也没有留他们。
临走前孔昱给了阳关一个小小的方形玉坠,言明日后若是来京城,便可以凭这个玉坠来六扇门找他们。阳关笑着接下,回过头却看着自己装门用来装牌子信物的袋子发愁,好多牌子,好沉……
总而言之,他们身后原本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此时就剩下了付雪阁的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探子们,加上他们总共也就十几个人,突然感觉好空旷……
于是十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跑到一个饭馆里,包了半个二楼,油汪汪的红烧肉端了上来,燕禹歌就见阳关掀开半个面具,一手举着面具,一边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小口小口地吃饭,不禁说道:“你干脆把面具摘下来吧。”
阳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被毁容就被毁容了,我又不会笑你,再说了这里除了我不都是你的人么。而且我压根不信你被毁容了,你只是为了防止某个人看到你的脸吧……是师父吗?”
阳关不答。
燕禹歌叹了口气:“我爹是师父的一个老部下,当年为了帮师父挡了一刀,死了,我娘把我生下来之后就跟着我爹去了,我的名字甚至都是师父帮我起的,严格来说,我才是师父抚养的第一个孩子。后来师父在边关打了两年仗,最后竟失魂落魄地抱回来一个婴儿,就是少将军。”
“你没见过,应该想象不到,性子那么平和的将军,当时在京里掀起了多大的滔天巨浪。因为少将军的来路不明,陆家坚决反对将军养这个孩子,但是将军为了少将军,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陆家断绝了关系,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将军府去住。陆家虽然生将军的气,但也没想到跟将军闹到这个地步,没办法,陆家的老太太求到了太后那里。”燕禹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另一边的唐鹞却是撅了噘嘴,嘟囔了一句“没有阳哥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