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字辈?你是牧天游的徒弟?”李异倒是惊讶了一下。
玉虚宫虽然是江湖上四大历史超过五百年的门派,但是却是在三十年前才突然崛起的,在那之前,玉虚宫只是一个唯有“历史悠久”这一个特点的小道观而已。而他之所以能成为四大门派之首,便不得不说一个人:牧天游。
牧天游原是天山派掌门瞿天鹰的大弟子,他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夫妻俩琴瑟和鸣十分恩爱。然而在牧天游快要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患上了一种怪病,浑身会生出火烧般的痛苦,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眼看着就要失去挚爱,一个大夫提议,也许可以去一个气候寒冷的地方试一试,于是牧天游就立刻向师父辞行赶往冰天雪地的昆仑。
上天不负有心人,牧天游妻子的病终于有了些起色,牧天游本想就在北地找个简单的营生陪妻子度过余生,但在一个小道观中,他却意外地见到了他的师祖,天山派前任掌门廖天峰。
廖天峰当年退位后,没有接受瞿天鹰的挽留,反而孤身一人游历大江南北,最后来到了昆仑,住在这个名叫“玉虚宫”的小道观里,闲来教教山上的小孩子武艺。
他原本从来没见过这个徒孙,但这次见到之后,廖天峰却突然觉得这个徒孙也许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于是便将之前没传给他师父的一套心法传给了牧天游。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牧天游是除了甯晖之外,第二个拥有有形冰之内力的人。
之后经历了数年的勤学苦练,并种种奇遇,牧天游内力涨得飞快,神功大成,说他是武林第一高手都不为过。廖天峰去世之后,四十六岁的牧天游便接手了玉虚宫,原本也只是想略收收几个徒弟教教武功的,但没想到他“第一高手”的名头太响,竟然有不少好苗子投奔他,之后更是成长为江湖上难有人敌的高手。玉虚宫也由此发展壮大,终于成为了一个配得上它历史的大门派。
牧天游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天山派的习俗是当上的掌门的人名字中间的那个字要加上或者改成“天”,牧天游也遵循了这个规定以示对原来是们的尊敬。但只要是他收的亲传弟子,名字中都会加一个“玉”字,而面前这个怎么看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竟然就是牧天游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吗?
虽然几个人面面相觑的场景委实有些尴尬,但陆霁还是硬着头皮求这两尊大神换个地方继续他们相互打量的大业——那位赤瞳鬼大爷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追来啊!要是再被抓回去他岂不是白被淹一回?
连喝了三壶茶之后,陆霁和李异总算交换完了手头的情报,陆霁听说阳关跟着陆朝风后松了一口气,李异知道前线并没有战报中所说沦陷的那么厉害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也放下心来。
林玉晚依旧默不作声地喝茶,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都带出了几分冰雪的气息,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女冠打扮的小姑娘很是活泼 :“你们都好关心那个叫阳关的人呀!”
李异和陆霁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默默地往两边挪了挪,相互错开了位置……
“感谢道长救命之恩。”又叫了几样点心,陆霁狠狠地吃了一顿,可算是缓过来了,方才起身,朝林玉晚深深行了一礼,“以后若是用得到我陆霁的地方,不管是刀山火海,我定欣然相赴,绝无二话!”
“陆将军言重了。”林玉晚也站起身打了个稽首,“将军在前方,护身后一方百姓平安,本就是济世利物,齐同慈爱的大功德,我等有幸援助将军,也是三清之意,况这本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李异却在一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霁不断偷看林玉晚的动作,等到众人起身准备动身的时候,李异突然轻轻合了一下掌:“对了,因为我们车上多了几个人,”陆霁指了一指靠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双手被一个银链子绑在身后,因为见到了陆霁而分外颓丧的九王爷李君印,“所以,我们没有多出来的给这位陆将军的马和马车了,所以请这位道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三清送到西,顺便捎他一程呗。”
……
范阳,这个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起兵反唐的地方,现在却是嘲风军驻军的大本营。城中没有任何普通百姓,偶尔见到几个妇孺,一问身份却都是军属,点儿大的小孩儿手中拿的都是木刀木枪,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悍气。
阳关跟着燕禹歌一路快马加鞭冲进了军营区,路上的行人却是不慌不忙的避让,完全不惊慌,一直冲到了最外面的军帐门口两人才下马,燕禹歌一掀斗篷就被放进去了,但是在阳关这儿却卡住了。
“元帅没有跟你们说有个戴面具的人是跟我一起的吗?”燕禹歌急得满头火,劈头盖脸就对守门的小兵一通骂。
那小兵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神色却是不变,挺直腰背大声回道:“报告燕将军,没有!”
“那元帅呢?”燕禹歌彻底被气得没脾气,阳关在一边忍笑着拍他背。
“报告燕将军,不知道!”小兵继续字正腔圆地吼道。
“……”燕禹歌抚着胸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阳关好不容易在旁边笑够了,接收到燕禹歌一记凶狠地瞪视,这才拍马上前两步,摘下脸上的面具:“是我。”
“少将军,您回来了!”那士兵的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来。
“现在我能进去了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爹说。”阳关歪了歪头,笑了笑。
“当然,您请。”两边的士兵让开道路,阳关和燕禹歌一抽马屁股,带着唐鹞和付雪阁的人浩浩荡荡冲进众多的军帐中。
在最大的帅帐前勒住缰绳,燕禹歌扑过去拉开帅帐:“师父!师父我……哎,师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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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始卡战争场景了……头秃。
第136章 军师
“禹歌?你回来了?”就在燕禹歌翻箱倒柜找师父的时候,一个男声传来。
“啊,干爹!”燕禹歌一回头,惊喜。
“嘘,轻点,你师父在睡觉。”来人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轻声道,随即转头看向一身白衣半张脸裹着纱布的阳关,“这就是你说的阳关?跟少将军长得真像。”
阳关装成他哥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成功掉马,不禁沮丧非常,嘀咕了一句:“都说像了怎么还骗不过啊……”
燕禹歌忍笑,这发脾气的样子可真是跟陆霁一模一样。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位是我义父,同时也是嘲风军的军师,澹台瑾。”
“澹台……军师好。”阳关行了个礼,想了又想还是叫了职位,“我叫阳关,家父是……十五年前的状元苏阖。”
澹台瑾的眼神凝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苏阖啊……我记得,苏睿的小儿子是吧。”
阳关下意识反驳了一下:“家父的父亲应当是叫苏瑾麟……”随即看到澹台瑾弯弯的眼睛,随即反应过来,“你试我!”
“嚯,到还不笨。”澹台瑾完全没有试探被识破的尴尬,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撩开了阳关被纱布裹住的半张脸,看到阳关左脸上羽翼形状的烫伤疤之后,澹台瑾沉默了一下,把纱布盖好,收回手又擦了擦,“还是遮着吧,这会儿要是让羽赋(陆朝风的字)看到自己失散了十几年的小儿子脸上被搞成这样,他估计得疯。”
“义父,我师父怎么了?”燕禹歌察觉到了澹台瑾话中的弦外之音。
“病倒了啊,刚到军帐内就趴下了,过了一会又是吐血又是发烧的,可给我吓得。刚给他喂了药,现在在睡觉,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陆霁的消息,刚刚收到李异的飞鸽传书,说陆霁找到了,现在跟他们在一起。”阳关言简意赅,就见澹台瑾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哎,这对父子也是苦命之人,现在只盼着将军这次能打退那些辽兵,早点结束这场闹剧。”澹台瑾长了一双桃花眼,眼睛整体却略略有些下斜,一双平眉,面白,留了一点修剪整齐的短须。一头黑发束在头顶,但是前面却留了很长,随着头的摆动鬓边的头发飘飘摇摇的,声音也很轻柔,让人觉得他有些缺少阳刚之气,阳关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是怎么当上军师的。
“那……澹台军师,我们能进去看看陆将军吗?”阳关犹豫了一会,说道。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元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你们不要吵到他。”澹台瑾说完,拿起桌上的一个药壶走了出去。
阳关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燕禹歌倒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我义父会医术的,他也是师父的主治医师,师父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平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腰酸腿疼的,都是他帮师父治的。”
“原来如此。”阳关点点头,便掀开帘子,走进里面,果然看到陆朝风蹙着眉,闭着眼,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嘴角处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从脸颊上的凸起可以看出此时他正紧紧咬着牙关,但偶尔也会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泄露了他此时异常的痛苦。
之前相遇的太突然了,阳关对于陆朝风甚至来不及生出些许感情就被他一顿胖揍给打懵了,到了幽州之后,陆朝风更是完全把他撇给燕禹歌,让他俩带着付雪阁的人探听陆霁的消息,自己带着周澄澄和唐门那帮子人跑的人影都不见。但现在,在阳关终于决定堂堂正正用自己的身份面对陆朝风的时候,他竟然开始紧张。
等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欢呼?狂喜?这个男人哪怕是疯狂都过于冷静,阳关想象不出来他会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失散了十五年的孩子。
燕禹歌似乎是受澹台瑾的影响,也会一点医术,给陆朝风把了把脉之后,略略松了口气,关照阳关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喊人叫他,便出了军帐。阳关左右看看,拉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陆朝风的床边,托着下巴望着他爹发呆。
陆朝风无疑是长得很好的,就算是病的糊里糊涂脸颊凹陷,也不妨碍他是个美男子。阳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觉得自己长相最像陆朝风的地方就在于鼻子,鼻翼窄,但是鼻梁高,看起来面部轮廓非常的立体,但又不失精致。据说鼻梁高挺的男人最是心高气傲,阳关觉得这个说法放到自己身上不一定,但是放到陆朝风身上,却是刚刚好。
三十五岁的从二品将军,一军统帅,别说自己,就是儿子都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有这个资本高傲。然而刚刚从军营门口一路走来,阳关所见的那些士兵,包括刚刚见到的澹台瑾,他们谈论到陆朝风的时候,眼神中有崇敬,有憧憬,有喜爱,有关心,唯独没有的就是畏惧;但就从陆朝风连宰了三个宣旨让他回京的太监也要把范阳抢回来这件事情来看,陆朝风是个完全不能容忍有人对他打仗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赢每一场仗。
因为已经入冬,房间里加了几个火盆,阳关昨天也熬了一宿没睡,此时撑着下巴望着陆朝风那张脸就开始犯困,很快,他的头就一点一点,陷入了黑暗中。
“阳关?阳关!”
阳关从梦中惊醒,抬头一看,却是澹台瑾。
“澹台军师……怎么了?”阳关的声音有些哑。
澹台瑾看了一眼陆朝风,发现他还没醒,便拍拍他的肩膀:“跟我出来一下。”
“哦……好。”阳关站起身迷迷瞪瞪地站起身来,跟着澹台瑾出去了。
“是这样,我们收到情报,在附近的一条河谷发现了辽人的踪迹。”
“啊……然后呢?”阳关抓了抓头发。
“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探探情况。”澹台瑾笑了笑。
阳关又打了个呵欠:“你的意思是把我当斥候?我倒是没问题啦,不过让我一个外人来当斥候,不会被人说难道嘲风军里没有斥候了吗?”
澹台瑾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阳关一眼:“我们现在的身份可还是钦犯,只不过暂时关押在范阳。嘲风军若是从范阳方向派出了斥候,不就相当于告诉别人陆朝风藏在范阳?”
“哦哦,懂了,懂了……”阳关就要回身去拿月影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跟陆霁是双胞胎啊,我要是被人认成了陆霁,不是更让人怀疑陆朝风在范阳吗?”
“额……这个……”澹台瑾突然语塞,阳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澹台瑾,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要用我当诱饵是不是?我说澹台瑾,你是不是暗恋我爹啊,拿儿子当诱饵保住老子这招你都是想得出来,太损了吧!”
“那你干不干呢?我是个军师,我的目的就是胜利,将军才是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最重要的因素,我必须保住他,与此同时抓住每一个可能打败辽人的机会。但是现在辽人有动作,他却病得起不了身,正是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就算全军上下协同一心,也难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你跟陆霁长得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正是迷惑敌人的最佳人选。”澹台瑾义正辞严。
“干啊,那是我爹,不干岂不是不孝。”阳关摇了摇头,补上一句,“不过我还是得说,你这心啊,黑!真黑!你就欺负我吧,要是在这里的是陆霁,你敢这么对他说吗?”
“当然,只要能解决现在的难题,能用的方法我就一定会用,我可是嘲风军的军师,你以为呢?”澹台瑾摇了摇手里的纸扇,随后“啪”地合上,敲了敲手掌。
阳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想了想,突然笑了笑:“虽然你能狠得下心坑陆霁,我可狠不下心坑亲哥,那谁,那我点水。”阳关对帅帐前的一个小兵招了招手,那小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他提了一桶井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