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朝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阳关轻轻敲了敲面具,语气有些空洞:“我是被人抛弃在沙漠里的。我爹捡到我的时候,我半张脸埋在沙堆里,那会儿我也才几个月,脸,包括耳朵还有脖子手那些被正午的沙子烫的全是泡,虽然后面保住了命,不过占了半张脸的疤还是去不掉了。”
阳关不是个爱诉苦的人,这番话他估计都没对李异说过这。这其实是出于阳关一点私心,周澄澄是个嘴碎的,陆朝风又是个人精,自己这身份估计瞒不了多久,阳关的计划就是在尽量隐藏身份的同时,尽量博得陆朝风的好感以及同情,这样退一万步他真的是那种对苏阖见色起意的人渣,自己也能跟他谈谈感情,为苏阖谋求最大的退路。
“那你爹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没办法啊,你战败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爹就急得要死,知道我有门路之后很干脆利索地就把我踹出了家门让我来帮你,他就是这么一个烂好人,为了家国大义,卖亲儿子毫不手软的。”阳关半开玩笑的语气下面藏的是小心翼翼,为了在陆朝风面前给苏阖刷好感度也是拼了,撒谎什么的……他是真的不擅长啊啊啊啊!
想着想着阳关不禁又叹了口气,想着别的都是父亲为儿子操碎了心,到他这就颠了个个儿,干什么都要替苏阖想在前头。正纠结着,阳关只觉得后背一暖,随后一直大手一捞他的肩膀,将他直接搂进了怀中。
第129章 中正看了都直呼内行
“对了,你们离开之前,京城有什么异动吗?”李异喝了一口酒,拨了拨面前的篝火,问沈斌。
尽管李异大手一挥,给这些人包了一个客栈,但这些少年们似乎对生起一堆篝火情有独钟。此时夜色已深,大部分少年都撑不住睡觉去了,篝火前只留下李异、沈斌和唐静海,唐灵霜原本也想留下的,结果被李异不耐烦地乜了一眼,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自己啊,为什么啊,自己长得那么好看?还有这个男人,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那么凶啊,真是气死本小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就那么难搞到手呢?
唐灵霜小姐作为一个单纯的、想抢帅哥坏女人,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男人,是不喜欢女人的。她从性别上就已经输给了某个白头发的少年,只可惜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啊,这么一想,一个纯种的喜欢美男的坏女人,结果想要把一个分桃断袖的帅哥搞到手,但是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敌人究竟是谁,怼天怼地甚至怼扆眉,不知道应该说是勇气可嘉呢,还是节哀顺变呢。
扆眉这短短几天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危险了,虽然以她地字级别高手的程度,这些危险都是毛毛雨,但谁都架不住这天天饭里吃刀片,枕头藏铁钉的日子。扆眉已经跟李异抗议好几回了,却只换来李异沉重地一拍肩:“你被找麻烦总比阿阳被找麻烦好吧。”
扆眉当时差点被这个有同性没人性的家伙气的厥过去,缓了一会之后认命了,自己小心一点总比阳小爷受点伤导致自家主子发疯要好。哎,这年头,做人难,做女人难,做一个断袖还他娘长的帅的人的女下属……真你大爷的难!
“异动啊……倒是真没发现,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六扇门出事前大概一个多月的时候,确实有怪事情发生。”沈斌啃了一口干粮,他是个嘴闲不住的人,就算吃饱了也喜欢啃点东西,李异总觉得这人像个大号的仓鼠,一直在动嘴。
“你知道三年前,京城出了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吗,好像叫牙苗还是牙缪之类的?总之是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没什么印象了,详细说说?”三年前的话,他应该还跟着甯步流在藏锋楼搅浑水。李异拧上酒葫芦的塞子,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啧,作为一个对于酒上瘾的人,真羡慕阳关那千杯不醉的体质。
“没有办法详细说。”沈斌却是一摊手。
“什么意思?”李异手顿了一下。
“因为见到他们的都死了。包括旁观的目击者。”沈斌嘴里咬着一块干粮,说话有点含糊不清,“目前所知道的情报,一个是通过尸体,我们发现了两种不同武器造成的伤口,但是伤口的深浅却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凶手是个拿着两种不同兵器的人。”
双手持两种不同的兵器,这简直闻所未闻。据李异所知,就是他师父甯步流,天字级别高手,也很难同时使用两种兵器。
“还有吗?”李异问。
沈斌的目光投向了客栈二楼:“还有就是我那个笨蛋弟弟了,他是唯一听见那些杀手说话的人,只不过他只听到了‘牙缪’这两个发音,好在他躲得严实,没被那些人发现。”
“别看他现在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只有十四岁,三年前的时候就是个小孩儿,他连滚带爬地逃回家之后,就大病一场,从此之后人也变得有点痴痴傻傻。”沈斌叹了口气。
“但是最近,就在差不多几个月前出了个案子,京城的一家赌坊连老板带赌客,上上下下一百来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李异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没……听说过这回事啊?”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李异的情绪稍微有些外露,因为惊讶,脸上竟显出几分怔忡的神色。沈斌默默地别过脸去死死抿着唇,为什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爱……
“因为那不是一般赌坊啊。”沈斌调整好情绪,朝李异眨了眨眼睛,“你听说过匪官,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赌官这种东西?”
“哪位主儿的?”李异突然有些好奇。
沈斌隐秘地伸出一个“九”的手势,随后很快把手指收回掌心,看到李异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脸上也浮出一抹隐秘的笑容来:“这位爷可是个狠人,一百多条人命啊,为了不让他哥发现他在背地里敛财,硬是压下去了,连片水花儿都没激起来,我要是那些赌客,死都瞑不了目。”沈斌啧啧两声。
“然后呢,这件事情跟你们六扇门有什么关系?你们的头卓尔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跟九王爷的关系也不是很好,那些赌客的尸体应该不会经你们的手吧,就算也是牙缪干的,你们应该也没有直接证据。”不要小看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啊,李异摸下巴。
“你只是问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没有说非得跟我六扇门有关系啊,硬要说有关系,那估计就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那封说灵狐小分队有人通敌叛国的信就放在了我们卓头的桌上。”沈斌一摊手。
“等等,你们之前是在哪里找到那个灵狐小分队的人的?”李异突然想到了什么。
“比阳县附近啊。”沈斌愣了一下,答道。
“大概是多久之前?”李异偏了偏头。
沈斌望天想了一会,很肯定地答道:“七个月前!”
李异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日子,唐门之行算上来回共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唐门之前三个月阳关去跟甯步流山中特训了三个月,中间虽然出了一系列很让人无语的事情,但实际上并没有过多少天。所以正好也是在六七个月前,就在阳关跟甯步流去特训的前一天的晚上,甯步流收到了前线兵器损耗严重的线报!中间路途虽然会有时间差,但是时间节点应该是对的上的!
“在那个赌坊里死的人,你有名单吗?”李异突然转过头去问沈斌。
原本他也没抱希望,六扇门大多是负责江湖事务的,像这种牵扯到皇室的案子一般不会让他门沾手的,所以李异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沈斌掏了掏腰间,摸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给李异,李异接过来一看,小小的纸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正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粗略一扫,真的有一百多个!
李异不禁望了沈斌一眼,沈斌笑了笑:“我有个朋友,是某个大官的小儿子,然后……他死在了那里。”
“……节哀。”李异沉默了一会,说道,随后低头看起那张纸来。
李异作为朝廷明面上的死人,就算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但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去进行官场上的交际的,对于一些官员的了解甚至有可能不如十五年前就离京的苏阖,他只能靠着这些人的姓氏推断这些死者的身份。
姓陈的有三个,姓张的有五个,王姓两个,周姓两个,赵姓三个……除了这些常见的姓氏,还有一个姓尧的,一个姓梅的,两个姓褚的,这些都不是大姓,姓褚的那两个从名字上看应该是兄弟俩。虽然李异不清楚那些官员们究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身居何职,但是哪个部有哪些人,李异还是能背下来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姓,不管常见的不常见的,都能跟兵部的某些官员对的上。
放下手中的纸,李异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篝火,只觉得自己在寒风中,硬生生的出了一身的汗。
怪不得,怪不得陆朝风的几封奏折都石沉大海,朝廷就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因为兵部没有声音,没有人为陆朝风说哪怕一句话。因为同僚的子嗣、亲人甚至他们自己死了,被杀鸡儆猴了,他们一查,发现他们都对陆朝风的事情对皇帝上过折子。所以他们害怕了,所以不敢对陆朝风的事情有一丝一毫地干预。
毕竟,那是一个连六扇门都查不出来的、连路过的无辜目击者都毫不留情消灭的杀手组织,谁都不愿意自己多说了一句话,结果第二天醒过来,看到的是自己妻儿老小鲜血横流的尸体。
沈斌因为出发的早,所以感受不深。赵天承若是在这里,就可以告诉这些人,在那之后的一个月中,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人是怎样的深刻的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白色恐怖”。明明生活还是照常继续,但是每个人的脖子上,似乎都时时刻刻多了一把刀。
想到这里,他不禁站起来,朝客栈的方向喊了一声:“扆眉!”
几乎是下一秒,二楼的一个房门被推开,扆眉披着外袍走了出来,眼睛闭着,沈斌都没有有办法确认她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却见李异头也不抬:“把地图给我拿过来。”
沈斌差点一个趔趄趴地上,这么大一个美女,你大半夜的把人家喊醒,就为了让她给你拿个地图?
李异却是半点负罪感都没有,令人惊奇的是扆眉也没有丝毫怨言,回房间从自己的包裹中抽出一个长长的乌木木匣子,抱着木匣子就从二楼跳下来,轻轻巧巧落到李异身边,轻功之好、内力之高简直让人咋舌。
李异打开匣子,将地图在地上铺开,从怀中掏出三枚飞镖,一个扎在了比阳县,一个扎在了京城,还有一个扎在了许州——之前传来的消息,陆朝风就是在这里跟押送他的官兵起冲突的,但真的是陆朝风,和押送官兵起的冲突吗?
如果不是陆朝风跟押送官兵起的冲突,那么就是有第三方势力营造出了一种陆朝风跟官兵起冲突的景象,目的就是不管从各个角度,都要致陆朝风于死地。那么,谁一定要陆朝风死呢?
陆朝风作为在这之前从未有过败绩的战争天才,这绝对是落辽国人手里都不舍得毁掉反而是尽力拉拢的一个角色,那么要杀他的人,要么跟他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笃定了这个人绝对不会为自己所用。
陆朝风虽然打仗方面很厉害,但是实际上他的交际圈子还是比较单纯的,除了武将,就是武将。因为跟陆家闹翻了,外加长年在边关,所以甚至连京城老牌权贵圈子他都没有办法融入,因为被排斥,所以更加没有结仇的机会,所以除了辽人,不会有人对他有那么大的仇恨,那就是第二种可能,那个人确定,陆朝风这个人,不会为自己所用。
这个人是谁几乎已经能猜出来了,因为一桩儿女亲事而根“武相”陆家势不两立从而在三年前无缘皇位的——九王爷。
“我们可能走反方向了,陆霁可能并不在京城或者去京城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唐静海突然出声。
李异悚然一惊,他认识陆霁,并且从他那里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于陆朝风的的信息,做出这样的推断尚且花费了很多时间。但唐静海几乎可以说是对陆朝风一无所知,但他居然能得出跟自己一样的结论,这是怎样一种敏锐的判断力?
“怎么样,掉头吗?”唐静海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李异,问了一声。
“不掉头。”李异突然一抬头,尽管映衬着篝火,他脸上浮现出的笑容竟硬生生让沈斌往后挪了一步,扆眉的瞌睡都醒了。
“一百多条人命,好,好得很,李全(太上皇)这一手真是永远用不腻啊,连他的崽子都把这招学了个十成十,为了个陆朝风,能搭进那么多人命,这大手笔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我这边也不搞点大事情,怎么对得起他当年对我爹做的那些事情呢?走,我们去绑票!”
“绑谁?”沈斌和扆眉几乎是异口同声。
“九王爷,李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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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搞事情Top1:李异
第130章 亲缘
“使用两种完全不同武器的杀手?”阳关的语气满是困惑。
也许是受苏阖的影响,虽然在藏锋楼混了那么久,但阳关还是没有办法把江湖和朝廷等量齐观——虽然说现在江湖势力已经能够跟庙堂分庭抗礼,但是阳关一直觉得,江湖也许可以在暗地里影响朝堂的局势——几位王爷家里的出身江湖门派的妾室甚至正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是阳关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某一个江湖势力能够直接左右庙堂的决策,靠几个身法诡异的杀手,杀掉几个极为关键的人,从而使情势如同雪崩一样急转直下,这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