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砰砰——嘭！
　　天空中，烟花四散。
　　肖尧撑手，半跪在颜容与面前：“虽然之前求过一次婚，但是觉得太简陋了，配不上你。今天，我想再问行止一次：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此生不悔吗？”
　　肖尧手上捏着一枚戒指，工艺精湛了不少。
　　颜容与拿过那戒指，果然，里面刻着他和肖尧的名字。
　　他看着星光在眼的肖尧，笑道：“我愿意。”
　　“啊啊啊！！！”师幺幺和小狸一手捂嘴巴，激动地抱成一团。
　　佑黎不是很理解，嘀咕道：“怎么比自己成婚还要激动似的。”
　　婚礼准备在三个月之后。
　　当天。
　　整个万安城都布置出一片红。
　　就连城门上，都被挂上了红色缎子。
　　金鱼雇了几个人，满大街派发糖果，几乎是见者有份。
　　万安城广场上，也摆开了流水席，只要是想吃喜酒的，只需要意思意思，来一点点份子钱，就可以敞开肚皮，随便吃。
　　肖尧没娶过亲，也没见过有修士娶亲，紧张得不行。
　　百里无咎作为辅助，在他旁边，没有半句安慰。
　　夏云海倒是急得像蚂蚁一样，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的。
　　“怀远兄，你别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猪队友一直念叨着，肖尧就更加紧张了。
　　百里无咎提醒道：“我们都已经去黑林宗，把人接过来了，还害怕什么？”
　　他不是很能理解。
　　要是去黑林宗之前，紧张还算正常。
　　可他们都已经把人从黑林宗接回来，就差向天地宣誓，当场结契，神魂契约，就送入洞房了。
　　这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夏云海拍着手掌道：“就是洞房才紧张啊！第一次神魂相交诶！”
　　肖尧：“……”
　　少乱说。
　　他没有紧张这个。
　　夏云海再三确认：“怀远兄，你给你的《龙阳神策》，都看完了吧？”
　　肖尧：“没……”
　　他没看来着。
　　夏云海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看！要是洞房，就来不及了！”
　　肖尧：“……”
　　这边闹哄哄的。
　　另一边，接过来的颜容与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鸡汤米线。
　　他有些嫌弃，只是用筷子挑着。
　　没有怀远做的好吃。他这么想，就更加嫌弃了。
　　一群人站满了屋子，愣是没人敢出声。
　　半晌，还是师幺幺比较厚脸皮，提醒道：“宗主，这瓶药，你收着，小心不要伤了。”
　　颜容与：“……”
　　他抬眼看着师幺幺。
　　师幺幺冒死劝说：“身体重要。”
　　颜容与虚虚眯眼，盯得师幺幺心里发慌，才收进灵府。
　　等颜容与吃了半锅米线，道侣契约大典的时辰就快要到了。
　　师幺幺不怕死，按住颜容与：“宗主，你刚刚吃完东西，先补一点唇色。”
　　颜容与想了想，成婚，还是要好看一点的，就没反对。
　　等他唇色补完，外面的佘叔就开始喊了。
　　“请新人出门，神魂契约大典，现正开始。”
　　佘叔喊完，蔡老先生又紧接着，念了一堆喜庆的祝词。
　　祝词一直没停过。
　　肖尧都顾不得停，他们从两个院子，踩着红绸走出去。
　　自从视野里出现颜容与之后，肖尧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瞥过去。
　　颜容与也转头，朝肖尧一笑。
　　百里无咎挪动脚步，挡住：“大典之后，才可以直视夫郎。”
　　京墨也挪步，把颜容与的视线挡住：“大典之后，才可以看他。”
　　两人只好将视线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只盼着典礼快点结束。
　　红绸铺就的路，有点长。
　　起码肖尧和颜容与都是这样觉得的。
　　等视线出现对方的脚尖，他们不由得轻轻点了一些鞋头。
　　佘叔忍着笑，将视线从他们那偷偷凑在一起的脚尖，挪到他们脸上。
　　“下跪。”
　　“转身。”
　　“一叩跪拜天地。”
　　“再转身。”
　　“二叩拜谢高堂。”
　　“再转身。”
　　“三叩喜结连理。”
　　“起身。”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着对方了！
　　两人双眼撞在一起，就满是光泽，闪闪亮亮。
　　这时候，京墨和百里无咎分别捧来两把材质幽暗的匕首。
　　“割手。”
　　“合契！”
　　他们将割开的手掌心，并在一起，十指紧扣。
　　一股金光，从他们手掌心流淌。
　　灵力从一个人身上运转一周之后，又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如此运转六次，两人的手便能松开。
　　原本，两人就十分有默契的，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神魂契约之后，对方的心念一动，肖尧就知道了对方的大致想法。
　　原来这就是神魂契约……
　　“礼成！”
　　“送入洞房！”
　　佘叔喊得比谁都要高兴。
　　两人双手握在一起，迈进后院，进入房间。
　　背后一群人，也跟着进来。
　　佘叔和蔡老先生还在唱着祝词。
　　肖尧知道，祝词越多，唱祝词的人辈分越高，那婚礼收到的祝福就更多。
　　而且还会更加有面子。
　　他也只好耐心等着。
　　唱完一段，京墨将他们的发丝缠在一起，捆起来，剪下，放进盒子里面，再交给颜容与。
　　又唱完一段，玉珠和金铢，以及一些小东西，被抛起，洒落一地。
　　再唱完一段，合卺酒奉上。
　　……
　　一直唱了十段唱词，他们两人被抬起来，丢进池子里面。
　　肖尧从水里冒头，抹了一把脸，看着一众各州赶来的好兄弟。
　　他咬牙道：“你们……”
　　舒无涯把浴池的门给关上，揶揄道：“你们的事情，就到这里结束了。剩下的，都交给兄弟们帮你招呼，你们好好享受！”
　　蔡老先生也来捣乱，不仅让他们加了锁，还加了个阵法。
　　“怀远呐，天亮之前，可不准破阵。”
　　外面哄笑着，脚步杂乱地跑掉。
　　肖尧：“……”
　　他回头看了一眼颜容与，无奈地笑了。
　　这群人，可真是的。
　　“那个……”肖尧伸手，落在颜容与的衣带上，“我们……”
　　颜容与用行动表决。
　　他向前一步，堵住了肖尧支吾的唇。
　　水波晃动。
　　肖尧在神魂缠绕的时候，隐约瞥见对方灵府的模样。
　　那里面，有凤岭村竹林并肩而行的画、洒落糖水的那片土、初初做出来的粗糙戒指……
　　过往种种痕迹，被好好珍藏在一片灵府里。
　　肖尧不由得失了分寸。
　　颜容与闷哼一声。
　　他在对方耳边说道：“愿岁岁年年，醒来一眼见你。”
　　珍重的吻，落在额角滑落的汗水上。
　　有星光见证。


第492章 番外2：白龙院长之死
　　在某个清风徐来的傍晚，肖尧听说了一件事情。
　　白龙院长跳了深渊，捡起了三根骨头。
　　“什么？”肖尧确认的目光，看着百里无咎。
　　百里无咎又重复了一遍。
　　肖尧沉默许久，才道：“那他怎么样了？”
　　百里无咎道：“被罡风所伤，又被深渊蚀骨魔啃食……人，快要不行了。”
　　平心而论，在他们印象之中，白龙院长除了凶，古板，老是不用正眼看人，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对这位先生，大部分学子心里是发怵的。
　　谁也没料到，那个嚷着龙子韫他们罪有应得的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将骸骨从深渊之中取上来。
　　肖尧这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正愣着，传讯玉简响了。
　　他接通。
　　“怀远。”是肖崇敬。
　　他此行将电话打来，乃是让当年参加联赛的学子，去见白龙院长最后一面。
　　肖尧答应了。
　　到达白龙学院那一天，天上忽然飘了一点雪。
　　初冬的雪，还带着一点雨水，有种刺骨的冷。
　　颜容与揣着衣袖，默默跟在肖尧身后。
　　院子里很多人。
　　白龙学子还是穿着那身白衣，任凭雪夹水落在身上，将衣裳打湿。
　　他们垂着脑袋站着，神情有些茫然，眼眶发红。
　　长青长风学子刚从里面出来。
　　肖尧看向鱼子书：“子书兄……”
　　鱼子书只是红着眼睛和鼻头，轻轻摇头。
　　肖尧无声叹了一口气，随着肖崇意进房门。
　　一进门，熏香混着掩不住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要是鼻子敏感的，还能闻出那股子有些腐败的味道。
　　肖尧和颜容与对视一眼，跨步跟了上去。
　　“你们不用这样劳累来看我。”白龙院长说话，还是中气十足，光是听这声音，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个大限将至的老人家。
　　肖崇敬垂着手，走到床前：“怎么，你不想见我们？”
　　白龙院长嗤笑一声：“有什么好见的？见了，你们也不会欢喜。”
　　肖崇敬不是第一次过来，只是第一次带着学子过来探望。
　　他不客气地勾过床头的凳子，坐在一边：“那我就偏要来看你。”
　　两人一见面，还是旁若无人地斗嘴。
　　长青院长是个软心肠，已经躲到了一边擦眼泪。
　　“来，孩子们。”肖崇敬朝诸位神州学子招手，“跟白龙院长打个招呼。”
　　也是来到近前，肖尧才看清楚，白龙院长变成了什么样。
　　他一身皮肤，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全部都烂得不行，要不是听着声音，完全认不出来是他。
　　锦被从腰部以下，已经坍陷，几乎贴着床。
　　他知道，这意味着那一双腿，可能已经不在了。
　　露在被面的那双手，全是密密麻麻裂开来的伤口，一直在淌血。
　　白龙院长的眼珠子一转，视线划过诸位学子：“何必让他们来。”
　　他现在的样子，自己知道。
　　肖崇敬道：“这些固然先是我神州学院的好学子，但在你这冷冷清清的白龙学院呆过，也勉强算是你的弟子。你就不想见一面？”
　　白龙院长哼了一声：“我见便好，不必他们见我。全部给我低下头去，面见师长，岂可直视。”
　　肖崇敬啧啧道：“白龙院长，迂腐了。不过……”
　　“既然你那么讲究礼节，我瞧你刚才都给那群孩子发压祟钱了，是不是也要给我们发一发？”
　　白龙院长瞥了肖崇敬一眼：“不要脸。”
　　他抬了抬手。
　　站立在床尾的白龙先生，掏出红布做成的荷包，给神州学子派发。
　　肖崇敬一脸满意，冲学子们道：“来，既然白龙院长这么讲究，我们神州学子也不能落后了，学子们，朝白龙院长行个大礼，多谢了。”
　　神州学子们双手叠合，与肩齐平，往前推去，再弯腰，将额头嗑在手背上。
　　这是神州大地，除了跪礼以外，最重的大礼。
　　白龙院长道：“好了，见也见过了，出去吧，别在这占地方。”
　　肖崇敬扬了扬衣袖：“走吧，你们出去。”
　　白龙院长瞪他：“你不走？”
　　肖崇敬笑道：“不走，我走了，你就没人斗嘴了，多寂寞啊。”
　　……
　　肖尧他们走出院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在院子外面呆着的长青长风学子，朝他们招手。
　　肖尧他们快步走过去。
　　“怎么样了？”
　　鱼子书摇头：“情况很不好，血止不住，现在只能用精血丹吊着气血。”
　　肖尧也料到，能将他们都叫来，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没想过会这样糟糕。
　　颜容与比较直接，且戳人：“还有多长时间？”
　　“应该就这几天。”鱼子书吸了下鼻子。
　　夏云海叉着腰，锁着眉：“白龙院长三年都没动静，怎么今年忽然就跳下深渊，要去捡骨了？”
　　之前那几年，他们暗地里埋怨的话，难道被他老人家听见了？
　　受不住就做傻事了？
　　百里无咎冷静分析：“应该不是临时起意，我问过白龙的兄弟，他们说，院长表现半点异样也没有，独自行事。”
　　若是临时起意，必有异常。
　　夏云海担心道：“不会真是我们说的话，伤了他吧？”
　　鱼子书也抽了抽鼻子：“那我们是不是太坏了。”
　　肖尧安慰道：“不会的，白龙院长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别想太多了。”颜容与一针见血道，“他那性子，骂他的人多了去了，要骂两句就跳深渊，还能活到现在？”
　　肖尧拉了拉颜容与的手。
　　颜容与话一转，多了两分善意：“再说了，先生不严厉，出了学院的门，再由其他修士教训，能留命吗？”
　　其他人：“……”
　　这话头，转得挺快。
　　生死的事情压在头上，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白长守提议：“一场来到，要不要去绾梅山庄后山，拜祭一下子韫兄和宥安兄。”
　　这两人虽助纣为虐，但始终还是共过患难的兄弟。
　　更何况，对方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没有走上先辈的路，反倒是助力他们，将白衣公子的势力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