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琢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把那工资卡推了回去:“还是放在你自己这里吧,我不喜欢这样限制你。而且……你知不知道要我管钱的管理费是很高的?”
丁洋没有接,表情有些委屈巴巴:“可是,婚后工资卡不上交给老婆的男人……在我们这里会被人看不起的。”
“怎么可能。”宋如琢觉得他还是在忽悠自己。
可是丁洋刚才还有些浮夸的表情却好像收敛回来一些,说话的语气诚恳:“我这张卡里,还有这些年开车攒下的十来万。攒的很辛苦,但连个买房首付都不够。我以前不敢找对象也没想过要结婚,因为知道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买不起一套房子。”
宋如琢说:“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个的。”
丁洋说:“我在意,我希望能给我的伴侣安全感。但我现在确实买不起那么贵的房子,我只有这些钱,都放在你这里你帮我存着好不好?说不定我再努力工作几年,就能存到首付了。”
宋如琢看着面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丁洋,抿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走向了客厅。
他从客厅沙发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返回餐桌前递给了丁洋。
“这是……?”丁洋疑惑地接过来。
“情人节礼物。”宋如琢说,“打开看看。”
丁洋打开那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东西。
只见里面装的是几本硬刷精美的学校宣传册。
“我原本一直在犹豫是给你这个,还是就只是买条领带送给你。”宋如琢说,“但我觉得还是先把这个给你吧。”
“我记得你说过,司机这个职业虽然收入还行,但替代性太高,可能做不长久。这点我也认同。你还年轻,我觉得你还有机会重新做自己的职业规划,所以就帮你找了一些国外学校适合你的进修项目。让你在十八岁高中毕业的时候就确认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而选择大学的专业可能很难,但现在的你应该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吧?”
“你是说……让我去重新念大学?”丁洋不太确定地问,“可是我很久没念过书了,去国外上大学,要考英语吧?还有……学费。”
“我原本想替你出学费的,可我担心你不愿意接受。”宋如琢说着看了一眼桌上丁洋的工资卡:“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存款。至于英语,你有高中的基础,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学起来,只要肯努力一下应该就能达到标准了。”
“可是我们俩……”
“我跟现在这家公司的合约还剩一年多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你准备考试的时间。到时候,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这些我替你筛选的学校所在的城市我都有自信找到合适的工作。”
宋如琢居然悄悄地考虑了那么多,丁洋有些惶恐。
“可是,用我的存款重新读完大学,真的就能找到更好的更适合自己的工作么?”他有些犹豫。
“这是投资,投资的风险和收益永远是对等的。”宋如琢说道。
继而他拉过丁洋的手,用力握了握:“但我会是你最后的保障,我永远为你保留一个专职司机的岗位。”
丁洋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不思进取,但也按部就班。
就连银行存款也都是买一些无风险保本的产品。
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选择了和宋如琢在一起,并且公开出了柜。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尝试一下冒一次这个险呢?
说不定他就能成为一个和宋如琢匹配的男人呢?
他们之间还有六年的年龄差,六年不知道足不足够他去追赶对方。
丁洋思考再三,收下了宋如琢给自己的礼物,也收回了自己的那张工资卡。
他点了点头,说:“但我要的不光是专职司机的岗位。”
“那你还要什么?”宋如琢问。
“我还要宋总人生伴侣的岗位,而且签无限期的合同。”丁洋说。
宋如琢听了莞尔一笑:“没问题,我不会每个月只给你五百块钱零花钱的。”
第103章 叫你来你就来
然而,要出国重新读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丁洋说服自己只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
他毕竟还有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爸需要照顾。
丁洋找了个老丁和张阿姨甜蜜旅行回来,心情好到觉得隔壁十五号那个满脸鼻涕脏兮兮的熊孩子都特别可爱的日子,跟老丁提了一口这件事情。
老丁先是愣了一下,只花了五秒就恢复了对儿子一如既往不屑的神情。
“你要去就去,又不花我的钱,关我什么事。”
丁洋说:“我是担心我万一去了,谁给你烧饭吃。”
“我还会把我饿死?”老丁白了儿子一眼:“再说,你老爸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老丁的表情过于自豪和得瑟,以至于丁洋瞬间有一种失宠的落寞。
不过这情绪很快就散了,因为老丁又阴阳怪气地对儿子说:“再说,这个书是你想读就能去读的吗?你那英语水平,能考得上再说吧。”
这是事实,对丁洋来说最大的障碍确实就是英语考试。
宋如琢替他选的学校门槛都不算高,基本只要雅思成绩到位都能申请下来。
只是丁洋自从大专毕业就没碰过英语了,虽然那时候的应试教育的底子还在,不至于ABC都不会,但距离申请学校的标准还是有些远。
宋如琢找了套雅思题给他做,勉勉强强够得上个5分的水平。
“一年时间提高到6分应该不算太难。”宋如琢说,“我会帮你。”
但他作为一个母语英语者,其实并不太会教考试的事情,最多也只能陪着丁洋练练口语改改作文。
“你觉得我们平时一起的时候要是一直说英文,一年下来我的口语可以到几分?”丁洋问他。
宋如琢一边替他改作文一边笑:“我们平时聊天的内容,考试应该用不上。”
“我们平时聊?聊什么了?”丁洋刚写完一篇流程图小作文,死去的脑细胞还未来得及被补齐,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如琢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坏笑,凑到丁洋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丁洋的脸跟着刷得一下红了。
有些话确实只能在某些场合才说得出口,其他时候即便是他自己听来都有些臊得慌。
学习终究还是没有捷径可走,丁洋还是投入到了没日没夜的背单词和题海战术中去了。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缩短自己出车的时长,反而是更努力的工作。
他的存款只够勉强覆盖完成课程的学费,但他还得准备些生活费——他不想当个被宋如琢养着的小白脸。
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即便是对正值壮年体力精力很好的丁洋来说也不容易,为了维持开车时候的精力充沛,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养成了每天三杯咖啡的习惯。
他也终于理解宋如琢以前说的“喝咖啡只是为了摄入咖啡因”是什么意思。
但即便是每次去买的都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他的会员卡还是很快升级到了四颗星。
丁洋把烟彻底戒了,发现自己省下的买烟开销刚好能支撑这比“咖啡因续命”的支出。
再加之当初花的一百多块钱买的会员卡早就回了本,并且还薅了不少次的买一送一券,倒是让省吃俭用惯了的丁洋很是欣慰。
S市的春天是四月中旬正式到来的,维持了不到二十天就好像又走了。
白天气温一下子窜上了三十度,烈日灼热已经几乎要盖过了“春意盎然”。
然后又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南方城市特有的“黄梅天”也来了。
这是宋如琢头一回面对这诡异的天气——没有太阳,闷热,潮湿,真菌繁殖快速。
某一天一大早,宋如琢喝着咖啡站在丁生煎的硬纸板跑步机边,享受地看着自己的小猫咪在跑步机上扭动抓挠卖萌。
突然,他的眼睛瞥到角落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宋如琢凑近过去一看,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掉下来——是一个灰白色的蘑菇。
这时丁洋刚好按开了密码锁进了房,在玄关就看见宋如琢背影僵硬地站在角落,于是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哦,黄梅天了,很正常。”
他瞥了一眼就知道宋如琢在看什么,见怪不怪。
宋如琢看看他,表情不可思议。
“我家拖把也长过蘑菇,不过好像不是这个品种。”丁洋自言自语,“一楼湿气大,这种纸板的东西吸水,很容易就发霉了。”
他把还趴在跑步机上的丁生煎轰了下去,掀开夹缝,果然还有不少看不见的地方也发了霉。
在丁生煎无效的喵喵抗议声中,它最爱的跑步机被自己的两个仆人拆得七零八落,并且带出了家门,扔进了可回收垃圾的绿色垃圾桶内。
扔完垃圾的两人用垃圾房边的公用水龙头洗了洗手。
然后还没等宋如琢把手上的水甩干,丁洋的手就牵了上来,拉着他堂而皇之地走在永福里的弄堂里。
“洋洋,嘎早去上班啦?”
共住在永福里二十号的邻居刘阿姨正好买菜回来,在弄堂里看到他俩,热情地打了招呼。
她已经见过好几次丁洋牵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手走路了。
她也是懂同性恋这种事情的。
虽然这个概念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前卫,但在言谈举止中她并不会表现出来,免得让人觉得她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刘阿姨早呀,今朝买了什么小菜啊?”丁洋也极为自然地回应着,牵着宋如琢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刘阿姨抬起右手提着的红色塑料袋,说:“诺,今朝菜场水产摊头上的蛏子蛮好,回去清炒炒给我老公过老酒吃。”
丁洋:“哦,是伐?”
他转头看了看宋如琢:“你欢喜吃蛏子伐?阿拉也去买点。”
宋如琢笑笑,用有些洋泾浜的方言口音回道:“好额呀。”
这段日子为了跟丁洋学英语感同身受,宋如琢主动要求丁洋也教他说本地方言。
他学会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发音最标准的一句话是:“吾切色爱色侬了。(我认定你,爱死你了)”,是丁洋天天在他耳朵边重复无数遍的结果。
一旁的刘阿姨被他俩肉麻到,表情笑呵呵,内心“啧啧啧”地走开了。
二人一同逛到了菜场,称了几斤看起来很肥美的蛏子。宋如琢心疼丁生煎失去了最爱的玩具,执意要为它买斤河虾安抚一下它受伤的心灵。
丁洋一手提着两袋水产,一手提着新鲜蔬菜,腾不出手来牵老婆。
他只能紧紧贴在宋如琢身边,边走边亲昵地问:“你明天出差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边呆一天应该就能回来了。”宋如琢东张西望找肉铺,想再给生煎买些牛肉吃。
丁洋问:“那你这周六应该有空吧?”
“嗯。”宋如琢随口回道,“要我帮你做套雅思模拟考吗?”
“不是。我爸说请我们去张阿姨家吃饭。”
“我……我们?”宋如琢有些不确定。
“对。”丁洋点头,并且模仿了今天一早他出门的时候老丁叫住他和他进行的扭捏对话。
老丁:“那个谁,这周六有空吧?”
丁洋蹙眉:“谁?”
老丁:“哦哟,就是那个呀,那个小宋。”
丁洋斜眼看看他:“干嘛?”
老丁刻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跟张阿姨这周六请你们吃饭。”
丁洋:“为什么?”
老丁:“叫你来就来,问题哪能噶多。”
丁洋:“为什么小宋也要去?侬不是说不要看到我们在一起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老丁瞪了一眼他,有些心虚:“再说,这次是张阿姨点名叫他去的。”
第104章 你们,我们
二个人还是接受了不管是来自老丁还是来自张阿姨的邀请。
在那周六的傍晚,丁洋带着宋如琢按照老丁给的地址找到了张阿姨的家。
拿到地址的时候丁洋就看了一眼,那条路他是知道的,是市中心闹中取静的某条小路。
附近没有动辄十几万一平的新房豪宅,也没有解放后遍地开花的老公房。
只有一些和永福里一样岁月久远以至于有些破败的老旧里弄和住了七十二家房客的老别墅。
丁洋那时候估计着,大概张阿姨家住得地方和自己差不多,停车也应该不方便,于是就没有开车去。
当他牵着宋如琢的手,在闷热的午后行走在路边,不出五分钟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可当他顺着地址找到门牌号的时候,丁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以来对张阿姨有所误解。
他一直从老丁口中听到他夸赞张阿姨是“大家闺秀”,他以为这只是老丁被爱情冲昏头脑后自行给对方加上的滤镜。
而之前一道吃饭的时候,张阿姨和大家聊的“那个年代”之前的事情,丁洋也以为是某种程度上的“划胖”。
他在张阿姨身上见过最贵重的东西,大概就是手上那个绿得有些假的玉镯子。
然而,眼前这栋只有一个信箱挂在小花园门口铁门上的小别墅,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猜错了。
小别墅被遮盖在梧桐树茂密的枝叶中,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被人精心打理修葺过的外墙和屋顶,和街对面一家已经破墙开了艺术品画廊的别墅遥相对望,贵气和韵味上却一点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