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明又有些困惑:“但你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一点就拒绝他呢?”
“我拒绝什么?我不能让你来我家看猫,因为我不想跟你搞基?”
徐东明用清澈而愚蠢的眼神看着丁洋:“啊,不然呢?”
丁洋眯起眼看了徐东明一会儿,发出由衷的感慨:“……你真是用牺牲的情商换来的智商。”
丁洋只能耐心跟徐东明解释,对方只是提出想要看看猫,并且也确实带了许多昂贵的猫咪用品来,并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暧昧不清的暗示或不礼貌的骚扰。如果他突然对人家说这种决绝的话,反而别人会觉得他思想龌龊,甚至可能觉他是恐同即深柜……
总而言之,弯弯绕绕的一大圈,意思就是直接拒绝“不合适”,中国人要讲究含蓄,给各方都留有余地。
徐东明听得云里雾里:“那你觉得,你这样‘含蓄’的拒绝,他能理解么?”
“刘备也不过是三顾茅庐,他这周找我三次我都没答应,应该……会明白的吧。”丁洋说。
“可是诸葛亮第三次就出来了,如果他没出来,可能刘备还会去第四次、第五次,直到把诸葛亮请出来……”徐东明说。
丁洋听罢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徐东明说的似乎又很有道理。
果然是用情商换来的逻辑分析能力。
第20章 这分析怎么无懈可击?
丁洋那天和大聪明徐东明打游戏打到晚上十点多。
徐东明这个社畜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开会,为了去公司方便,他晚上要回郊区自己的房子住。
丁洋提出开车送他回去,两人一道往丁洋停车的地方走,最近的路线会路过丁洋家门口。
“哦测!”
丁洋在距离自己家门口不到50米的地方突然骂了一声,随即一闪身躲到正好在身边的垃圾房后头。
徐东明还没反应过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了才想起掉头找人。
“你干嘛?”他问。
丁洋竖起食指到嘴前面,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那个人,在我家门口。”
“什么人?”徐东明莫名其妙地往丁洋家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看到弄堂里忽明忽暗的路灯下,永福里20号门口果然站着个人。
那人身材高挑纤细,腿很长,显然不是老丁。
大聪明徐东明很快就反应那是谁,异常兴奋地对丁洋问:“那个就是刚才打电话给你的宋如琢?”
丁洋又嘘了他一句,让他小声点,并且把徐东明一道拉到了垃圾房后面。
徐东明有些不大愿意躲在这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地方,小声道:“你躲起来就躲起来,拉我一起干嘛?他又没看上我。”
丁洋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你去帮我看看,他到底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不接电话人家堵你家门口来了呗。”徐东明一边调侃,一边捂着鼻子探出半个脑袋又朝着永福里20号门口看了一眼:“哎?他怎么蹲下来了。”
“什么?”丁洋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果然看见宋如琢正面朝这楼下的防盗门蹲在自家门口,手好像是伸进了栏杆里。
因为角度关系,丁洋看不见他到底伸手在里面干什么,但是2.0视力的他还是看到昏黄的灯光落在宋如琢清瘦的侧脸上,以及那张脸被头发遮挡住的一片阴影下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在笑?
丁洋用胳膊肘戳了戳徐东明:“你过去看看他在干嘛,他不认识你。”
徐东明嗯了一声,为兄弟舍身取义一般地从垃圾房后面走了出来。
深夜的弄堂里本就没有什么人,徐东明一个人走在那里很难不引人注意,而他好像又因为不知是紧张还是演技太差的缘故,走路的步伐有些六亲不认,看得躲在垃圾房后面的丁洋十分着急。
蹲在20号门口的宋如琢果然察觉到了有人考进,转头看了一眼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那人,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没多想,又把目光转回了门里头。
徐东明假模假样地路过宋如琢身后,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终于看清了他在做什么。
丁洋看到他的继续往前走,拐弯消失在了弄堂尽头的一个拐角处,然后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徐东明发来的消息。
幽暗的屏幕上四个简单明了的字:
“停车处见”
丁洋对永福里错综复杂的弄堂结构了然于心,掉头就找了另外一条不经过自家门口的路来到了自己停车的那个死胡同,此时徐东明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怎么样?他在干嘛?”丁洋迫不及待地上前问。
“在跟生煎玩。”
“什么?”
“我看到你家生煎在里面躺着,露着肚皮让人家隔着防盗门给它挠痒。”徐东明的表情有些惆怅:“我认识生煎 那么久,它从来没有让我摸过它的肚子……”
“你在难过什么?争宠吃醋?”丁洋有些无语。
徐东明哼唧了一下,收起了自己酸溜溜的醋意,一本正经地对丁洋说:“不过经过刚才的观察,我要对我之前的分析做一些修正。”
“什么修正?”丁洋问。
“我现在有些怀疑你那个邻居真的就是为了生煎才一直找你的,他俩看起来感情好好,如胶似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因为我之前都是听你说的,没有亲眼所见啊。我刚才看到了那个人和生煎在一起的画面,觉得他俩才是真爱。”
丁洋觉得自己好像被徐东明耍了:“不是,我之前说什么了?”
“你说人家缠着你。”
“他确实一直在找我啊,不信你看。”丁洋心里突然有一股诡异的不知出处的胜负欲,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到了和宋如琢的聊天界面,凑到徐东明面前强行划给他看。
徐东明也不拒绝,跟着他手指的动作一条一条地浏览着信息内容,突然在划到某一条聊天内容的时候他叫了一声:“等一下!”
丁洋一愣,随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起眉头和徐东明一道盯着那页面看。
是那天他和徐东明一起吃烧烤的时候,宋如琢提出第二天要来送东西顺便看猫的对话内容。
“宋如琢:明天见。
丁洋:ok(猫咪表情包) ”
“有什么问题?”丁洋奇怪地问。
徐东明伸出手在屏幕上丁洋发出去的那条表情上点了点:“我就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你自己先给人家发这种东西的。”
“什么苍蝇,好好说话。”丁洋有些不大高兴了:“我发什么了?”
“发爱心给人家了。四舍五入就是你先撩的人家。”徐东明指着表情包图片。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态表情,一只手绘的白色小猫从自己背后掏出一个“ok”字符,摇着然后围着那字符转了几圈,伴随着升起的一片粉红色爱心。
丁洋看着又一次循环起来的表情包动作,似乎是明白了徐东明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觉得这事情和宋如琢一直缠着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表情包不是你发给我的么?!我就顺手存的。”他质问。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发什么都是纯洁的兄弟情。可你这个邻居又不是直男又不是你兄弟,你发人家这个人家会误会你在暗示些什么也不奇怪了。”
丁洋被他说得有些懵。
“你刚才还说他缠着我是为了生煎的。”
“那现在我又看到了最新的证据啊,结论又变了。”
“现在的结论是什么?”
“我觉得他可能原本只是想要生煎,后来看你也有意思就打算把你也收了……毕竟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可以选择都要。”
“你脑子瓦特了啊。”丁洋要被他气死了:“就因为我发个表情包他就觉得我对他有意思?”
“当然不是。”徐东明有理有据地说道:“还要结合你之前陪人家过生日的那件事情。要是个小姑娘,早沦陷了吧。”
“可他又不是小姑娘……”丁洋还在嘴硬。
“可他喜欢男的啊。”徐东明说。
丁洋乱糟糟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宛若有什么东西炸了,他居然被说服了觉得徐东明这套逻辑分析得无懈可击。
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丁洋解锁了车子,因为弄堂太狭窄,副驾驶那边根本没法开门,徐东明只能坐到了车子后排。
丁洋也坐进了驾驶室,发动汽车打算倒车出去。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扶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转身看后面。
一边倒车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后排正在玩手机的徐东明:“那……那怎么办?”
徐东明有些诧异:“什么怎么办?”
丁洋:“宋如琢又想要猫又想要我的事情。”
徐东明:“你不是已经在躲他了么?”
丁洋有些不自信地嘟囔道:“可是,你说事情是我挑起来的……他本来可能对我没想法的。现在搞成这样,我不解释清楚却光躲着他,不太好吧?”
徐东明放下手机,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上前凑了凑,盯着丁洋的脸看,一边看摇头感慨:
“啧啧啧,我的洋洋,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责任心的男人了……良心怎么那么好?我要是女的,我就嫁给你了。”
丁洋白了他一眼:“那我不一定看得上你。”
此刻车子已经完全倒出了弄堂,行驶进了宽敞的马路上。
徐东明坐在后排骂骂咧咧:
“侧那,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是有了那个长得那么清秀的天降邻居,就瞧不上竹马了是么?你忘记了我们在夕阳下奔跑的那些逝去的青春了么?”
“滚蛋!”丁洋从后视镜瞪了他一眼,心烦意乱地狠狠踩了一脚油门下去。
他听见后排传来徐东明脑袋撞上汽车靠背的一阵闷响,然后便是一声哀嚎。
第21章 直男不会照顾人
自从被徐东明“点拨”了一番之后,丁洋自我反省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要和宋如琢当面把事情说个清楚的。
就直接说自己是直男就好了,应该也不那么难吧。
可是奇怪的是,就在他给自己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心理建设后,宋如琢却没再找过他。
整整一周,没有电话,也没有留言……甚至丁洋路过永福里10号都没有看到过屋内亮过灯。
丁洋被这突然的安静搅得有些忐忑,每天睡醒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自己是否有漏接了宋如琢的电话或者漏看了什么消息。他甚至点开了宋如琢的微信朋友圈,然后发现对方一条都没发过。
丁洋犹豫要不要主动发条信息问候一下,徐东明则嘲笑他说:“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哪是要拒绝别人?简直是要找时机告白似的。”
终于,在宋如琢消失的第七天的一天晚上,丁洋照旧半夜收车回家。
他在纵横交错的弄堂里熟练地穿梭着往家走,在拐过一个弯的地方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永福里10号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是宋如琢。
只见宋如琢正在按开门的密码,他穿着一套商务套装,身边还放着一个拉杆箱。
看来前些天他是去外地出差了,丁洋想。
等了好久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之间,丁洋察觉到宋如琢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奇怪。
滴——
伴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按下的声音,永福里10号的黄铜大门开了。
他看着宋如琢似乎是十分费力地打开了房门,脚步沉重往房里艰难地跨出了一步,紧接着竟然身子缓缓往前倾倒了下去,重重摔进了房里。宋如琢身后的行李箱也被一起带倒,正正压在了他的一条腿上。然后便见他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整个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丁洋吓了一跳,瞬间忘了方才的犹豫。
他快步跑向宋如琢,把压在他腿上的行李箱挪开,然后跨步进到屋里来到宋如琢面前蹲下。
丁洋一边用力摇着宋如琢的肩膀,一边叫着:“喂,你没事吧?”
房内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有外头昏暗的灯光透进来些许,落在宋如琢的脸上。
宋如琢紧紧闭着眼,眼睫没有规律地微微颤动着,呼吸十分沉重。
丁洋看见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没,没事。”
“你都晕过去了,怎么会没事?我帮你叫救护车吧。”丁洋说着,伸手要从自己裤兜里掏手机,却被宋如琢伸手抓住了手腕。
丁洋一惊,这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在S市依旧有三十度体感温度的夜晚竟然还如此滚烫。
“你发烧了?”他说着下意识伸手在宋如琢额头上摸了一下。
果然十分烫手。
宋如琢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发出气若游丝的回应“嗯,家里有药,吃了睡一觉就好。”
丁洋对急救毫无经验,当下有些不知所措:“那,那你也不能躺在这里啊。”
他在身边的墙上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楼门廊和客厅灯光的开关。
开关按下的瞬间,整个一楼都亮了起来,光线照在宋如琢的脸上,煞白的脸色映入眼帘,还有一双眼白泛着猩红的眼睛。
丁洋更紧张了,他急忙拉过宋如琢的一条胳膊,架着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