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陆野扑哧一乐,好笑道:“先不说她会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你,就算退一万步讲,哪怕她真的对你印象不好,难道我就不跟你过了?”
“那倒不会。”齐燕白笃定地说。
时至今日,齐燕白已经不会再怀疑陆野的爱是不是足够坚定了,他骨子里或许依旧敏感又多疑,但唯有陆野爱他这件事,他却异常确信。
“但是她会生你的气。”齐燕白说着伸长手臂,圈住了陆野的腰:“你们关系那么好,不要因为我起冲突。”
齐燕白之前有过太多次假扮“贤惠”的前科,陆野闻言笑了,问道:“这是真心话?”
“嗯,真的。”齐燕白眸光一暗,轻声说:“虽然我的家庭关系不值得维系,但你不一样。”
齐燕白跟陆文玉接触不算多,但也能看得出来,对方是真心对陆野好的,他们之间没有争权夺利的阴谋算计,只有平淡而默契的互相牵挂。
齐燕白没能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曾经也一度不理解这种如丝如缕的情感交汇,但直到跟陆野在一起久了,他才渐渐明白,能拥有一份没有后顾之忧的感情——无论对方是爱人还是亲人,其实都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陆野原本只当齐燕白实在跟他撒娇调情,寻求安全感,还想顺着话茬解释一下自己根本没跟陆文玉“告状”,却没想到齐燕白会说出这样的话,闻言愣了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转性了?”陆野摸了摸齐燕白的脸,温声调笑道:“我记得之前,你不是一直恨不得我别跟任何人来往,只跟你在一块吗。”
“嗯,但现在不一样了。”齐燕白说:“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不想你因为我失去任何东西。”
齐燕白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块填不满的黑洞。
曾经的他明白虚伪和谎言无法真正获得陆野的心,所以只能用陆野的关注和自由来补充这块空虚,才能获得一点饮鸩止渴的安宁。
但现在陆野已经用他自己补足了大部分空缺,所以齐燕白也不再需要用那些零碎的东西来填补自己了。
因为有了足够的爱做支撑,齐燕白也终于有了余力把视线从自己的不安和恐惧之中挪开,学着怎么设身处地地去爱一个人。
陆野说不出来自己是满足还是感动,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明明已经做好了拽着齐燕白走完万里长征的准备,可一眨眼的功夫,却发现对方已经乖乖走到了比自己预想更远的地方。
他心里忽而一松,紧接着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暖意,无声无息地在他胸口里蔓延开来,就像一捧温吞的泉水,悄然化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你呢?”陆野轻轻笑了,问道:“你怎么办?”
“那我……也没法怎么办。”齐燕白说着悄悄收紧了手臂,搂紧了陆野的腰,轻声说:“只能好好表现,让她喜欢我。”
第98章 “……装修钥匙?”
陆文玉女士白手起家,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一度上过培训中心的“需重点注意家长榜”前三名,是个难得的厉害角色。
但好在她没什么掺和弟弟择偶的八卦爱好,齐燕白一顿饭提心吊胆地吃下来,脑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饭桌上的气氛和和气气,陆文玉对他的态度也自然又放松,看起来跟过年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怎么样?这回放心了?”
吃完饭,陆野帮着一起收拾了桌子,收碟子收到齐燕白面前时,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借着摞盘子的动作顺势弯下了腰,压低声音跟他咬了个耳朵。
“我什么都没跟她说,之前是逗你玩儿的。”陆野调笑道:“别绷得那么紧了,看着都累。”
虽然已经看出陆文玉的态度依旧友善,但有了陆野的保证,齐燕白还是觉得心里一轻,整个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绷紧的肩背瞬间向下垂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就像是终于回到安全巢穴的小动物,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抖散了全身的毛。
他这种“喜怒形于色”的模样比端着“齐老师”包袱时鲜活太多了,陆野忍不住笑着多看了他一眼,起身时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肩膀,然后才端着盘子,优哉游哉地进了厨房。
不远处的陆文玉正在二楼的小平台上整理酒具,居高临下、角度刁钻,动作间正好把他们俩人的互动尽数收归眼底,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直到陆野端着盘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趴在栏杆上朝齐燕白笑了笑,喊了他一声。
“齐老师。”
齐燕白闻声抬头,就见陆文玉斜靠在栏杆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两只空酒杯,问他要不要一起上来小酌两杯。
齐燕白酒量不好,上次只喝了一杯就差点原形毕露,更别提这次本来就正在心虚,生怕自己酒意上头,说出点不该说的来。
他不敢跟陆文玉对饮,但还是上了楼,跟她单独打了个招呼。
“生日快乐,姐姐。”齐燕白说:“时间太急,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小野买了就行,不分你的他的。”陆文玉说着歪了歪头,示意了一下厨房里的陆野,意有所指地笑着说:“倒是你们俩,终于和好了?不吵架了?”
情侣吵架被外人点破总归是件难为情的事,齐燕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下头,说道:“嗯……和好了。”
“那就好。”陆文玉调侃道:“下次吵架可别殃及池鱼了,明明昨天气了一宿,今早起床的时候差点要跟你们俩一起绝交。”
一说起这个,齐燕白还是心存歉意——他和陆野之间吵归吵闹归闹,但把陆文玉她们也牵扯进来一起担心,总归是他们理亏。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够成熟,所以才跟野哥闹矛盾的。”齐燕白自觉地揽过责任,抱歉道:“让你和明明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哦,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没当真。”陆文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随口道:“他一个有编制的正式工,哪那么容易调岗——那破借口骗骗孩子还行,骗大人还太菜了点。”
齐燕白:“……”
作为一个被骗的“大人”,齐燕白的脸色顿时僵硬了一瞬,紧接着皱起眉,纳闷地问道:“编制?”
他话音刚落,陆文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不由得怜爱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可怜的齐老师,果然是对国内的国情不了解,才被陆野忽悠了这么长时间。
“总之,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陆文玉忍不住扑哧一乐,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干脆就祸水东引,指使道:“我也说不明白,你可以去问问陆野。”
齐燕白下楼时,陆野已经洗完手回了屋,他房间的房门半掩着,从门缝里泄出一线窄窄的光。
齐燕白推门进去的时候,陆野正靠在阳台边抽烟,窗户被他拉开一半,凉爽的夜风从外面灌进来,带来一点晚春的草木清香。
齐燕白本来是想来找他借题发挥一下,结果一看见陆野的背影,心里那点不清不楚的异样感顿时就没出息地烟消云散,一时之间,连他是除了陆明明之外唯一被这个谎言骗到的大人这个事实都能接受了。
“怎么躲这来了?”齐燕白说着往屋里走:“我找你好一会儿。”
进了屋,齐燕白才看见卧室里的几个半大行李箱,其中几个并排搁在墙边,还有两个已经打开了,就大敞四合地放在地板中央,齐燕白打眼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陆野的随身衣物。
“原来你是搬到姐姐这来了?”齐燕白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走到陆野身边,习惯性地伸手搂住陆野,靠在他身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当时还吓我一跳。”
“不然呢?”陆野顺势转过身,任由齐燕白趴在自己身上,笑着问:“你以为我真走了?”
“当然,我以为你那时候真要跟我一刀两断呢。”齐燕白说着闭上眼睛,用脸侧磨蹭了一下陆野的心口,小声抱怨道:“你做戏做圈套,想不相信也难。”
说起这个话题,齐燕白冷不丁起了点小心思,他的余光一一扫过墙边的行李箱,心思猛然活络起来,忍不住搂紧了陆野,轻轻在他身上蹭了一下。
“对了,野哥。”齐燕白说:“你搬回来吧。”
“搬回哪?”陆野明知故问道:“你对门?”
齐燕白“嗯”了一声,小声说:“那家房子我一直留意着,还没租出去——既然你都不生我的气了,那就搬回来,好不好?”
“不搬。”陆野笑着说:“房租太贵,交不起。”
这话一听就是胡说八道——陆野工资不低,吃喝嫖赌一样不沾,既不奢侈也不挥霍,一个月除了日常生活开支之外顶多买几条烟,哪就到了房租都掏不出来的地步。
齐燕白只当他是在闹脾气,不想这么轻轻松松地搬回去,闻言也不生气,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试图哄劝道:“那住我家,我交得起房租。”
“怎么?”陆野被他这个能屈能伸的德行逗乐了,忍不住横过小臂推了一把齐燕白的肩膀,跟他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笑着问:“你也不问问我钱花哪去了?”
齐燕白似乎没想过这居然能成为一个问题,闻言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停顿了几秒后才想起来配合,连忙问道:“那你钱花哪去了?”
陆野扑哧一乐,然后伸手推开了齐燕白,把手里夹着的烟咬在齿间,然后半眯着眼走到床边半跪下来,伸手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齐燕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见陆野伸手在行李箱内侧的夹缝里摸了摸,然后从里面叮当咣啷地摸出了一串钥匙,转头丢进了齐燕白怀里。
齐燕白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串钥匙一把红六把蓝,上面都粘着发灰的白色胶布,看起来极其简陋。
“这什么?”齐燕白问:“……装修钥匙?”
“嗯。”陆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顺手把烟头碾灭,说道:“九十平,在江边——离我们确定关系那地方不远。”
第99章 “看一辈子。”
在得知齐燕白的真实性格之前,陆野曾经想过,要用一个“家”来补偿齐燕白。
那时候他和齐燕白刚刚有了肌肤之亲,整个人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生活彻底迈进了“二人世界”的行列,心态和观念一齐转变,除了想安定下来之外,也想要用这种平庸而世俗的方式来对齐燕白负责。
只是到后来,当他发现齐燕白并不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可怜儿”私生子之后,他本应放弃这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想法,但他还是掏空积蓄,换来了这串钥匙。
“面积不算太大,但位置还行。”陆野把烟头顺手丢进了烟灰缸,随口道:“离警局和学校的路程差不多,改天闲着没事儿,可以顺路带你去看看。”
齐燕白从接到钥匙开始就在发愣,他捧着那串还沾着白灰的装修钥匙,定定地看了陆野一会儿,几息之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确认似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钥匙,又抬头看了一眼陆野。
“房子?”齐燕白不可思议地问:“你买的?”
陆野双腿交叠,整个人懒懒散散地向后靠在窗台上,闻言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是我偷的。”
齐燕白:“……”
“那不然呢?”陆野难得见齐燕白犯傻,忍不住扑哧一乐,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好笑道:“不是我买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齐燕白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握住陆野的手,顺势往他身前走了几步,捏着钥匙环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你突然买这个……是要跟我一起住?”
“不跟你一起跟谁一起?”陆野垂下眼,用拇指蹭掉了齐燕白手背上沾染的石灰,笑着逗他:“跟我姐?还是跟明明?”
齐燕白没顾得上跟他玩笑,他眨了下眼,几乎立刻就从陆野的话里提炼出了自己想听的重点。
——这是陆野为了他买的。
陆野搬走,不光是为了骗他,为了吓唬他,更是为了这个。
陆野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切实的承诺——这个承诺贯穿了陆野对他从始至终的爱,甚至哪怕在陆野对他最失望的时候,也没有改变过。
齐燕白不在乎物质,更不在乎金钱和房子——在齐家的时候,他们一幅画拍卖流转间就是一套房,金钱对齐燕白而言只是个数字,多也好少也罢,都很难激起他心里的波澜。
但现在不一样,这不是一套房,而是陆野对他的心,是陆野从没想过放弃他的证据。
齐燕白几乎立刻就被这个关键词点燃了,他整个人骤然兴奋起来,二话不说地扑进了陆野怀里。
“野哥,你刚才说什么?改天去?”齐燕白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说:“别改天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
“现在?”陆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问道:“你确定?”
窗外月明星稀,偌大的别墅区里静得连狗叫声都听不见。
齐燕白也知道时间有点晚了,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以至于一刻都很难再等下去,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亲眼见证这一切。
“就现在——”齐燕白厚着脸皮凑上去亲了陆野一口,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时间正好,我们顺路去看看,回家还能吃个夜宵。”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说话时还有意贴近了陆野,由下而上地吻着他的颈侧和唇角,像是一只正在讨好主人索要零食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