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长远在宣平侯府说要给他买棺材,他当即就叫人把他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不想没一会人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将他带出来,徐原青当他是胡扯,但又有约在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想真就顺顺当当的来了藏宝阁。
徐原青与之相处,得出结论,此人,有些本事。
但他跟着自己来藏宝阁,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和他所说十分一致——来看戏。
寻娘也盯着向长远看,心中疑虑万千,现下先紧着要命的来,她听徐原青提到太子就知瞒不住,只好如实相告。
“我将血茴草拿到藏宝阁之前故意放出声,想引有心之人来叫价,或者有人私下出高价买走我也省心,没想到最先来找我的是太子的人。”
说到关于太子,寻娘神色严峻,眼中带着恶意,垂眸掩去眼中的忧烦,继续说,“他要血茴草的目的很简单,不想给旁人。”
这京中病患诸多,但在藏宝阁买得起药材之人,屈指可数,其中最为紧要的只有一人——从小病弱的徐世子。
徐原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太子对他真上心,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向长远发问,“太子已经要了血茴草,你还是去来藏宝阁,是因为吟语琴?”
“正是。”寻娘点头,苦楚一笑,“我原想用空盒子先引乱,趁机盗取,没想到……”
后面的她没说,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徐原青问,“吟语琴对姑娘很重要吗?”
寻娘咬唇点头,手抓着衣角,目光坚定。
原书寻娘是太子的得力助手,但后来倒戈男主方,将太子拉下台后消失不见,可见她对太子不是忠心耿耿,现下听了经过,极有可能与吟语琴有关。
“血茴草你且拿回去给太子,至于吟语琴……”徐原青沉默半晌,思忖片刻,正欲开口,就听向长远说道,“不如先聊血茴草,姑娘能得一株血茴草,想必再寻一株不难吧?”
他声音悦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
寻娘侧目而视,见他神情自若,没有逼迫之色,而是询问,她扭头看,世子也看着自己,桃花眼微眯,也想知道答案。
“难。”寻娘如实回答,见世子神色微变,继续说道,“血茴草只有北疆盐地才有,如今边疆战乱纷争,莽荒遍野,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斗米千金,跟别说血茴草这般珍稀的药材。”
说完,她见两人神色凌然,继续补充,“这株血茴草是前几年,战乱尚未波及边疆腹地之时,我亲自采摘,请医师朋友好生封存至今。”
向长远:“钱财不是问题。”
寻娘:“若世子能等,我这就写信给边疆的朋友请他们留意,重金之下或有希望。”
徐原青看向长远坐直了身子,怎么好似他才是急用药的人一般,一时无语,扭头拜托,“有劳。”
“不过……”向长远站起身来,负手走到徐原青身边,笑的意味深长,话却不是对他说的,“姑娘和太子谈的是什么条件?”
话又绕了回来,寻娘知是躲不过的,沉声回答,“吟语琴。”
“这好办,我……”向长远话音未落,徐原青抬手拉住了他的手,低声咳了几下,截断了他后面的话。
向长远见状紧张起来,见他掩嘴咳嗽还瞪自己,似懂非懂。
徐原青看他不再说话才停了咳嗽,回头轻推寻娘递来的茶盏,摇头谢了他的好意,“姑娘快将血茴草拿给太子去吧,耽搁久了恐生事端。”
“好。”寻娘果断起身道谢,而后拿着桌上的盒子,行至门边又想起什么,几步回来,“世子要的血茴草,寻娘定尽力而为。”
人走后,徐原青望着关上的门,思绪万千。
向长远看他沉思没有打扰,就近坐在他旁边,瞥了一眼他白皙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在桌上,收回目光静静地把玩茶盏等他。
屋内的香味与风裹挟,撩着茶雾,不过一会,温热的茶便成了凉茶。
徐原青感觉的一道灼热的目光,回头看去,果真对上一双明亮灼热的双眸,他生了一副好样貌,见多了神色诡异,龌龊的眼神。
久之,对人的眼神十分敏感,也辨的出好坏,这般黑白分明,不带欲念,纯粹欣赏的眼神还鲜少见,一时愣住。
冷风从窗而来,徐原青青丝微动,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别开目光,望着前面的挂画,“你刚才是想替她买了吟语琴?”
向长远:“我以为世子想用她。”
徐原青的确是想用她,但还不是最佳时机。
他知道用人之道,首要应是心甘情愿,最次才是胁迫,寻娘看着貌美较弱,可胆大豪爽,若是胁迫想想原书里太子的下场就知道不是上策。
楼下热闹非凡,徐原青起身走到窗边去,微风肆意,街上人来人往,有成群结伴的少年嬉闹奔跑,也有三五成群的妙龄女子挑选胭脂,少年意气为凉秋带了许多暖意。
他回头看向长远,许是他在江湖中飘零许久,身上的少年气并不灼热,许是眉眼间总带着淡淡的笑意,周身除了贵气还有疏离感,神奇的是让不讨厌,也不觉得高高在上,反而亲切温柔。
徐原青也曾想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是久卧病榻,消磨了他许多傲气,将他的梦消磨,到如今一退再退只求平安无事,他记得许多原书的剧情,对向长远的印象就是怨种炮灰。
向长远天真善良,被男主利用,被耍得团团转,还落得家破人亡、声明尽毁的下场。
徐原青想过自己这一生或许会接近很多书中的人物,想过向长宁,唯独没想过向长远,因为他在原书中不过寥寥数笔带过。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向长远应该才回京,对很多事还不清楚,徐原青沉声询问,“你为什么帮我?”
就算前日藏宝阁见过,他侠义心肠出手相救,但夜闯宣平侯府和跟来藏宝阁见寻娘,这些事大可不必。
向长远撑着脑袋扭头看他,窗前的人月牙色的宽袍如皎月,挑花眼如春日粉花,连风都喜美人颜色,撩拨他的青丝,他想起他之前的话,露出浅浅的笑意,“怜香惜玉。”
徐原青:“滚。”
才初秋只是有些凉意还算不上冷,雅间没有点炉火,徐原青身子骨带有寒气,不能受冷,他穿的又不厚实,这会骨缝开始有些酸疼,反正向长远也没一句实话,他也懒得费口舌就要打道回府。
向长远跟着他下楼,二楼是琳琅满目的珠宝,女子兴高采烈的挑选首饰,一楼则是普通杂物,寻常百姓居多。
徐原青不喜与人摩肩接踵,疾步下楼,行至一楼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喊,“徐原青!”
他条件反射的顿了一下,光听声音他都知道是谁,向长远看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替他回头瞥了一眼,见在楼梯上慌忙下来的人,然后明了世子为何不回头了,也随之往前走。
将出门时,一个人似泥鳅一般瞬间钻到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徐原青,你病到聋了吗?”
来人手抵着徐原青的胸口,微微喘息,一脸嫌恶,正是和徐原青很不对付的唐骄,他见徐原青垂眸瞥自己的手,讪讪的收回手,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说,“见到小爷为什么不打招呼?”
徐原青看他嘚瑟的模样,估摸着唐公还不知道他在藏宝阁的混账事,才让他继续拿着五千两银子玩闹,之前藏宝阁门口都挨不到的人,现在竟然神气扬扬的来了,不过他也懒得管人家家务事,只冷冷问:“想挨打?”
“切,别来这套,我爹不在京城,我看你能奈我何!”
唐骄梗着脖子看他,端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本事我们打过。”说着就抬手去拉人,徐原青稍稍往后退一些,向长远抓住了唐骄的手,稍用了一点力让他疼的哇哇直叫。
又菜还爱嘚瑟,简直没眼看,徐原青嫌弃的别开眼。
向长远看唐骄疼的不行才放开他,看了一眼徐原青,看他也在看自己,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木讷的别开头去。
唐骄捧着右手,疼的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瞪着向长远,“徐原青,你哪来的狗!之前那个呢?”
向长远正要介绍,就被徐原青拉到身旁,“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怕吓着你就不告诉你了。”
说着就将人拉走了,不管唐骄在后手舞足蹈的追赶。
向长远疑惑为何阻止他自报家门,侧目看徐世子嘴角上扬,眼底闪过狡黠之色,听着身后唐骄越发暴怒的吼声,明白了什么。
徐美人爱捉拿弄人。
第7章
徐原青拉着向长远往前走,他跑不快,不过几步路就换了向长远带着他走,唐骄在后面越喊越生气,眼看就要追上了,向长远往后退了两步与他并肩,低声道:“失礼。”紧接着一手揽住他的腰,几乎是将他拎起来了,脚下生风一瞬就将唐骄甩到街尾。
街景如流水向后流淌,徐原青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向长远见人甩远才停下脚步,对上徐世子灼热的桃花眼,一时也怔住,之前见的都是冷冰冰的眼神,乍见这一双勾人的眼如此有神还炙热,十分没出息的紧张起来,不敢直视,垂眸看着他眼下的红泪痣。
四目相对,徐原青在热闹非凡的街边逐渐回神。
他堂堂七尺男儿,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黑带壮汉,居然!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单手拎起来了!单手!拎完他还脸不红气不喘!
向长远吹拂着凉风,旁就是馄饨摊子,风中带有湿濡的热气,可确平生出如芒刺背,脚底生寒之感,才抬眼看人,就听人声嘈杂,混乱声四起,而后是急促的马蹄声响。
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百姓惊呼,往旁逃窜。
之间那人刹那间就移到了面前,向长远眼疾手快将徐原青拉到边上,但因为适才被美色所迷走了神,现下回过神来也晚了一会,人与马身擦过,人惊魂未定,马也惊到嘶鸣。
“吁~”
向长远忙看徐原青是否有恙。
“又抱!”
徐原青扒拉开他的手,明明他准备往左边闪开,没想到向长远一巴掌就把他捞回来到右边,险些和马撞了个正着,关键是又让人给抱了!
街上声音嘈杂向长远没听清他的话,看他面色苍白,想他定是被吓到了。
马声平息,马上之人勒马到他们面前,黑脸之下绿袍鲜艳,见眼前之人怔住一瞬,而后恢复神情,居高临下询问,“何人敢拦东宫的马!”
闻言,周遭怒骂声渐弱。
向长远正要驳斥即便是东宫的马也不能当街纵马,尚未开口人就被徐原青拉到身侧,见适才还病恹恹的美人直起腰,神色凛冽,泛白的嘴唇张合,“即便是太子也不敢如此当街纵马!”
此言一出,议论声复又高昂,周遭的人都在对马背上的人指指点点。
马上之人神情肃杀,眼露杀意,“你是何人?”
徐原青身子单薄,凉风一吹仿佛就要倒下,但他神情肃然,凭端出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气势,声音轻薄但不弱势,“你管我是何人,若无急报当街纵马轻则查办重则下狱,你可有急报!”
他望着马背上的人,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太子与他作对多年,身边的人他门清,此人称是东宫的人,那就是左越所说,太子特意从江州调来的东宫舍人耿佑材,书中是个阴狠毒辣的绝色。
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来了,还偏偏撞到了他,看来最近太子运气不好,他的人几次都落他手里。
耿佑材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尤其是对他质问的那个看着弱不禁风,可能还挨不住他一拳,另一个倒是看着健壮似习武之人,两人穿着气度都不凡,言语似乎不怕太子名号,他初来乍到还未到东宫报到,怕节外生枝,于是忍了又忍,翻身下马走近。
“不知二位名讳,是我急见太子奏报,鲁莽之处多有见谅。”
语气与初时截然不同,徐原青懒懒抬眼,语出惊人,“我乃太子舅舅,你有何奏报?”
向长远差异,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脸淡然,听见其言的百姓也窃窃私语。
耿佑材怒喝:“放肆!”他来时多方打听,对太子身边的关系倒背如流,先皇后乃是鲁国公独女,薨逝多年,何来的兄弟姐妹,他神情骤变,断定眼前的病秧子就是在戏耍于他,“竟敢戏耍本官,侮辱太子!”
徐原青见他暴怒,依旧神情淡定,见向长远作防御姿态,抬手按住他,轻轻扭头小声叫他不要动手,安抚完向长远,他回过头看愠怒的耿佑材,从容淡定的添柴加火,“你不如说我是辱骂先皇后,侮辱当今圣上。”
他这话故意说出,一下就给耿佑材提供了思路,他当街纵马的确不对,本来直行而过无人阻拦也就过了,不曾想被两人阻拦了去路,现下围观者众多,他要想掩盖此事就要有更大的事。
正好,此人口出狂言,他将人抓拿,不仅掩盖此事兴许还能的太子青睐。
想着,耿佑材横眉瞪人,中气十足的呵斥,“冒充皇亲国戚!还当街侮辱圣上太子,本官这就将你缉拿!”
说着就朝抬手抓人,徐原青无动于衷任由他来,眼看着手即将落到身上,不知何处冒出一掌来,将耿佑材的手抓住,“呵,徐原青你没用就算了,怎么新找的狗也这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