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吐过以后喝个冰椰子,又觉得活着真他妈好。”
任喻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兴致匪浅:“后来还跟着老师去挖过墓。”
“陪葬的楚简,裹着淤泥,用刷子刷掉一些,然后用去离子水浸泡。隔着墨丁,一个字一个字去认。”
他是真的醉了,眼底流光,倾诉欲过剩,湖南、湖北、湿泥、骸骨、沼气、十块钱的盒饭……
“古人还有阳\ju崇拜,有的墓能挖出来用青铜造的那玩意儿的模型。”
方应理肘搭在岛台上,指节撑住太阳穴,神色淡淡,看上去像在走神,但偏偏精准接他说出的每句话,如同一种恰到好处的诱惑,引导他往下讲下去。
“大吗?”方应理接着问。
大吗。哪种大。体积大,还是能不能握得住的那种大。好像没这么估量过。
任喻侧过脸和他对视,他感觉方应理的目光刺破沉闷的空气,如模型般似有实体,插ru他的身体。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蜷紧手指有些呼吸不上来:“还行。”
方应理好像是笑了笑:“跟我比呢?”
玩笑话。任喻也笑了,旖旎的眼神从他的脸上缓慢往下移动,像一条粘稠的河流。
“那没有。”
其实隔着西裤并不能看出什么,只是那里的轮廓使他想起望远镜里方应理不穿衣服的模样。内裤显然比自己大一码不止。
但他真的是喝多了,他应该说不知道。
他不应该知道。
他今天说了太多有关自己的真实,往常逢场作戏,他做不到这份上。
可方应理的眼神又开始剥他的衣服,游刃有余:“想试试吗?”
任喻喉结碾动,本来想好不喝了,这时候又忍不住要再来一杯。
是陈薪要他试试的,他想。是为了工作吧,不然他怎么会想要跟面前这个人上床。
他抻直衣领,手指从锁骨上掠过:“去哪儿?”
没等方应理回答,他又自己说:“我那吧,狗还没喂。”
背景音乐恰放到Jardin D'hiver,一首悠扬的法语歌曲。两个人拿着外套站起来。
懒得再找代驾,把车就留在这,千夜酒吧离家不远,于是就一起往回走。夜深了,沿街的灯火花枝招展,极度靡丽。初夏的风是湿剌剌的,带着树叶涩冽的清香,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任喻问,因为醉酒,尾音有些发软。他想了想,发现虽然每次都是方应理先提出邀请,但到最后主动的都是他。无论是酒吧洗手间里的“可以试试”,还是这一次的“我那吧”。
是他同意,并主动打开大门。
方应理领口敞着,臂弯里搭着外套,嘴唇间叼一根烟,用力抿紧时血色变得淡薄。他隔着烟雾偏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因为喝过酒,任喻鼻梁上渗出汗,脸颊白里透红。
“我没有觉得。”
最后两个字被方应理加过重音,意思不仅是“没有”,而是他根本没有“觉”,更没有“想”。方应理似乎并不理解为何有此一问:“这种事和拳击一样,我出拳,你接了。出了汗,都挺舒服的。就这样而已。”
任喻觉得这说法挺好。
大家目的都不单纯,这样就不必负责任。打完拳就散,他这辈子最负不起责任。
路过便利店,任喻停下来问:“买点?”
方应理说:“我上次给你那盒呢?”
“在床头柜里。别的呢?”
润滑之类的。
方应理了然:“这里也不卖,我那有。”
任喻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开步子。
“你在紧张。”方应理眯了眯眼,带着洞悉人心的审视。
“没有。”任喻挺直脊背,勾着领口将外套甩到背后,看上去懒洋洋的,有些失笑,“怎么会?”
到家先把望远镜和一些电子设备锁进柜子里,之前用于记录方应理动线的便利贴撕得很碎,扔进垃圾桶,又给狗碗里添了水,加了狗粮。
除了这个临时的居所看起来过分整洁,用品很少以外,看不出漏洞。
任喻觉得今晚他有点疯,一个线人,把目标对象约到家里来做那事。他日日站在窗前偷窥他,计算他,丈量他。他还敢把人带进家里来。
但挺刺激的。他带着酒劲想。
又想倘若方应理真的发现自己的偷窥又会如何,他会愤怒地扬长而去,还是把他压在正对他屋舍的窗前做,又痛又爽。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楚惟一的那杯酒里一定下药了,太他妈蛊了。
二十分钟后门被敲响,小德牧从碗沿抬起头,扇着耳朵开始吠叫。
衬衫扣子正解到第四颗,任喻敞着怀去开门,把拿着润滑剂的方应理放进来,喝止了一声:“别叫了,Theta。”
德牧缩了缩毛绒绒的脑袋,又埋下脸去咕噜噜喝水,眼睑还是提着,谨慎地审视着方应理。
“Theta?”方应理重复一遍。
“它的名字,不好吗?”任喻笑得好狡黠。
“挺好的。”
很应景。他就是来做θ这回事。
又看到任喻脱了一半的衣服:“我帮你?”
问得倒是很绅士。但脱衣服感觉是爱人之间会互相做的,想象了一下好像特别缠绵,任喻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他摆了摆手:“我自己来。”
他将衬衣全部脱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接过润滑,指尖攥紧冰凉的瓶身。他有点紧张,突然想起其实他们并没有对彼此的爱好做过更深入的探讨,是有特定的分工,还是可以互相。他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都可以,又出于尊重,他问了句傻话:“你要用吗?”
“我以为这个很明确。”方应理没想到这里会有误解,“不过现在说清楚也好,我不像下面那个吧。”
“要知道,上下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
方应理笑了:“好,那我做里面那个。”
一句话好像已经将心脏捣得流汁水。任喻了然地往洗手间里走,把后背留给方应理,肩胛骨上有一行纹身,灯光太暗以至于模糊不清。
方应理从关闭的洗手间门板上移开目光,看向飘窗前欲盖弥彰般紧闭的窗帘,以及飘窗下的地板上极为浅淡的白色磨痕。
任喻再出来时,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后面的线条饱满,前面的大小与他的身形相得益彰,像是一具希腊雕塑,比例精巧。
方应理站起身迎过去,把人摁在门板上亲。
作者有话说:
楚惟一:你自己发情,别他妈赖我。
还记得我们关于海星的约定吗?啊——(张嘴接海星)
第13章 下跌
方应理的舌头伸进来,比前两次都柔和,吻技意外得很好,手指绕到后面去摸腰窝,凉凉的,有一层未擦干的水膜。
再顺着裤沿往下,方应理摸了一下:“太少了。”
任喻脚有点软:“什么?”
方应理去洗手间把剩下的润滑拿出来挤到手上。
……
心脏像是被方应理握住了,一掐能掐出水,yin|靡的,粘稠的,滴滴答答的,它在他掌心跳动,频率与他的动作趋同。
任喻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的伪装,什么邓微之,什么陈薪,什么酒吧老板,他不是饲虎,而是被吃得很舒服,他身份虚假,却在以真实的身体去感受欢愉。
……
方应理握着任喻的后颈,一边亲一边压着人往卧室里踱。
里面的灯被任喻提前打开了,橘色的一笼,尽管方应理第一次来,也一眼就能找到。
Theta跟过来,毛绒绒地蹭任喻的脚后跟,眼珠是纯净的乌亮,带一点小动物的懵懂。任喻被盯得更羞耻,用脚腕挡开,嘴里闷闷地哼:“别让它看。”
给它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倒是脸皮厚。方应理想。但还是把门带上,将狗关在外面,又立刻传来两三声爪尖剐蹭木门的声音。
等到床边,就看见同样赤条条的两具纠缠的身体,坠进落地镜透亮的镜面里。
任喻瞳仁微颤,被方应理按着后背跪伏在床上。
他的后背上果然有纹身,这一次看清楚了,一道飞花般的黑色梵文,每一笔都有无尽的延伸感,烙在白皙的背部,脊椎处微微隆起,笔划也跟着飞,美丽而隐秘。
“这样来吗?”任喻问。
……
方应理看到他蹩脚得厉害,反倒不急着让他如愿:“第一次啊?”
任喻抿紧嘴唇,将呻吟咬碎了咽下去。
到这个程度,还真是第一次。
最接近的一次是五年前,他在青年旅社遇到一个年轻男人,他们一开始睡上下铺,后来同行,渐渐由上下铺变成了一张床。
旅行途中的crush太容易让人不计后果。
任喻觉得在大汗淋漓的热带,荒废掉自己的第一次,也不错。
但那次前戏没有这么舒服。那个男人把他弄得很痛,最后没有真正做下去,冷静下来相对穿衣时,实在很尴尬。然后他发现自己性情孟浪,但第一次留到现在是有原因的,到底还是没办法太随便。
他太自我了。
要舒服,要满意,要心跳,要自己喜欢的。
……
任喻睁着朦胧的泪眼,看到自己的脸很红,眼底泛着漂亮的光泽,表情雾茫茫的,极度失神。
面对他的反应方应理满意了,又有点懒洋洋地问:“你还喜欢什么?”
有的人喜欢脏话,喜欢疼,有的人喜欢温柔。因此性才不是千篇一律的。
任喻没敢看方应理的眼睛,只是摇头,他自己不知道。
雏儿就是这样,还需要探索,挺有趣的,方应理想。
……
脊背被他一下一下抚着,一开始面积很大,而后逐步缩小范围,只围绕那个纹身抚弄,越摸弄越舒服,但结束时指甲边沿的一点锐利,又让动作显得危险。就好像毒虫在捕捉到猎物后,会让它先麻痹,然后再吞噬。
任喻眯了眯眼,扬起后颈。
手指跟着笔划走一遍,方应理问:“这是什么意思?”
“Aham Brahmasmi.”任喻睁开欲望迷离的眼,看到镜中的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揉捏出淡红,像是一个红色的气球,气体饱胀,要飞起来,要炸开,他说,“意思是我即梵。”
至高无上的自我。
他说梵语时很标准,有一种神圣感,但偏偏被压在身下,表情yin|荡,还在说什么神佛。
让他更下跌、更堕落一些吧。
……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原稿写得好满意,但平台上不得不大幅删减,大家友善互助吧
第14章 定位
任喻睡眠并不算好。他打过各种各样的工,过往昼夜颠倒的生活几乎摧毁了他的生物钟。
因此尽管体力耗尽,半夜他还是醒过来一次,极度的欢愉过后,肉体还是产生了惨烈的应激反应,下身变得火辣辣的,一点点肿,并且有被简单地清理过。
从各方面来说,这个第一次都令他十分满意。
他转过头,借着从白色纱帘外透进来的薄薄月色,看清方应理躺在他边上,睡得很沉,眼尾柔和地下垂,与昨晚压着他发狠的模样全然不同,黑色的发散一点在额上,掩映着眉峰,薄被遮住腹肌,大臂与腿部的肌肉棱边泛着淡淡的麦色高光,小臂有一道极浅的指甲剐出的划痕,任喻短暂思考,发现自己正是始作俑者,于是又将目光从那里移开。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探过去从另一侧的床头柜上将方应理的手机拿过来。
利落地解锁,是一个类似W的手势密码,刚刚在酒吧,方应理没刻意回避他,因此他很轻松就记下。
身边的方应理非常轻地侧了侧身,任喻立刻摁灭手机,停下动作,在黑暗里静静地观察他。
因为过分的警惕,这段注视冷静无声且淡漠,任喻第一次从完全客观的角度描摹方应理的五官。如果说这世间的一切普遍混乱、缺乏秩序,那么方应理的面孔恐怕是最秩序井然的一隅。
不过显然方应理没醒,只是睡眠过程中无意识的翻身。
但睡着的狮子依然是狮子,任喻保持静止,足足等了一分多钟,直到确定方应理不会醒来。
他再次摁亮手机,往方应理的手机里装入一个隐藏软件,用于追踪定位,再将安装痕迹删除。
这手段和窃听一样,冒险且不合规,他几乎没用过,除了这种打完一炮的场景外,他也很少有合适的场合可以接触到对方的手机。更何况,如果被发现,他和方应理现在的关系解释起来更容易。他完全可以扮演一个掌控欲过剩的爱慕者,说自己是担心对方在外面还有别人,才安装了这个。
非常合理。
这样一想,又觉得今夜的床事十分一本万利。
“本”是被对方吃。“利”是不仅吃到对方,并且推进了进度,离尾款又进一步。
任喻将手机放回去,心满意足地躺回到枕头上。在身体舒展,昏昏欲睡的间隙,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今晚谈及的行为艺术。
那时候海风挠动他皮肤上每一根汗毛,他浑身赤裸立在礁石上,天与地像是一具蚌壳坚硬的两半,而他是其间的软肉和珍珠。
现在的感受和那时很接近,极度的放松、自在,腾空欲飞。
性与自然之间竟然是共通的。
礁石。
那块礁石。
方应理的头像也是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