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张如玉的爱情
“张如玉,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宋玉青看着张如玉,一脸匪夷所思;
“你不会以为我当初不答应你的求婚,是因为嫌你贫寒吧?”
这话一出,张如玉的面色瞬间难看,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
她一字一句,仿若受到了莫大羞辱,反问;
“难道不是吗!那时的我身无长物,唯有一颗爱你的心,可你呢——我将真心捧给你,你却将我弃之敝履,我找你聊天,你说你没空,我找你喝酒,你说你在忙,我在你生辰那天,熬了两个通宵刻出的黄桃木簪,也被你随手一扔,从未戴过……”
她越说越气,一时都忘了刚刚打算,只顾发泄这憋了好几年的屈辱;
“宋玉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初你用繁忙拒绝我的时候,你每天闲的在看话本,当初我日日坐在院中等你回来,而你却拐头去茶楼和一位掌柜相亲,回来还骗我说,你在加班,呵,在加班——”
哪怕时隔三年,张如玉再开口提到这种事,却依旧气极怒极。
那是她张如玉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啊!
少年时,她是张家庶女,哪怕在家中一直受嫡姐打压,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富家子女,背景富贵又兼容貌不错,所以她自14岁开荤之后,床塌上几乎没缺过男人。
在家时,有清秀小厮暖床勾引,在酒楼,有伶俐清倌百般抚慰,甚至就连走在路上,也有那貌美但贫穷的小男孩使用拙劣手段引人注意。
她懒得去区分这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她花了银钱,便也应该享用干净肉.体。
后来嫡姐失势,她在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娶了家世相当的主君,纳了貌美可人的小侍,日子安逸又风光,以致她失了平日警惕,最终一棋错,满盘输。
她被打断腿身无分文的扔出张家,她的主君冷眼旁观后,迅速收拾包裹回归父家再次待嫁。她的几位小侍也跑的跑,逃的逃,一溜烟作鸟兽散,没一个搭理曾与他们深情款款的自己。
面对那种情况,张如玉不惊讶,毕竟她自己也是用金钱将他们聚拢,现如今金钱散了,他们这堆金钱奴隶立马就跑,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道理谁都懂,心中难堪却也不会少。
再然后,张如玉拖着那条断腿,在城郊破庙里住了两天,两天时间滴水未进,却也没等来曾经交好姐妹的只言片语,她知道,她被所有人抛弃了。
恍恍惚惚沉睡间,张如玉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她竟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位小壮士的随口敷衍。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反正她也不能更惨,不如--就去看看吧。
卖惨讨吃食,颠簸蹭牛车,她终是到了这个只听过一次的偏僻小城。
再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说:荣幸之至,张小姐,请上车。
再然后,她就得到了很好很好的照顾。
有饭暖胃,有衣暖身,有屋可栖,甚至还有医师来为她治疗伤腿。
那是张如玉遭逢巨变后,唯一所能感到的善意。
当时的张如玉不知如何形容那种心情,就好像心口长出了一颗小嫩芽,春风吹来,迎风招展,它在以一种极快速度变大变壮,眨眼间,遮天蔽日。
她想娶他。
那时的张如玉虽然身无分文,可她真的没想过宋玉青会拒绝她。
她毕竟曾是主子,奴仆绕膝,宋玉青毕竟曾是奴才,卑躬屈膝,这些事情都铁板钉钉的摆在那,哪怕张如玉的喜爱没有作伪,可终究有些自傲是免不了的。
她现在贫穷落魄,可不代表她将来一直这样,她张如玉出身商贾,从小就对金钱账务极为敏感,她有自信,只要给她两年时间,她绝对能给宋玉青一个属于她们的家。
然而,她一个人想象的心花怒放,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当她的感情毫不遮掩袒露后,宋玉青却没给到她想要的答案,反而连连推拒,一再后退。
那时候她甚至是发懵的。
有心想戳破窗户纸直接去问,却又自尊心极高,被拒绝后拉不下那份脸,磨蹭犹豫,徘徊纠结。
再然后,她就在一次闲逛时,看到了宋玉青与一位掌柜酒楼相亲的画面。
心中大雾猛然清明,啊,原来是,被嫌弃了。
或许是她早就认定宋玉青不是那等贪慕钱财之人,所以才在那一刻得知真相后,愈加愤怒。
而当理智被愤怒压倒,那些脑海里的感激喜爱都被冲晕,她转头拐进了小药馆,打算不顾一切实施计划。
你不是嫌我穷吗!你不是不接受我吗!你既摧毁了我对感情的美好幻想,那你就必须一辈子和我捆绑在一起,必须一辈子!
计划进展还算顺利,毕竟没人想到张如玉会这样干,可无奈,最后关头,张如玉犹豫了。
被愤怒压倒的理智重新冒头,她脑海控制不住想起宋玉青的恩情。
而也就是这一犹豫,上好良机错失,紧接着又被宋玉青发现,大发雷霆,愤怒赶人……
终此,两人决裂,一别三年。
张如玉自从这里离开后,兜兜转转大半年,却还是回到了云州城开始夺权。
夺权原因是,张家主君虽控制了张家,却无奈嫡女不争气,短短一年,诺大产业都快被折腾散了。这不,眼看产业流失,那些曾经倒戈相向的族老不干了,又开始想方设法联系张如玉回来争抢,好挽回张家的颓败大势。
当然还有附加的一点是,张如玉她就是想让宋玉青后悔,后悔他曾因目光短浅,放弃了一个天大的富贵机会。
当初的心思浅薄直接,后来随着时日增长,权柄加身,她便也渐渐淡忘了曾经怨怼,真正做好了一个合格当家人。
商场上敏锐果断,百般筹谋,情场上凉薄风流,无人左右,真真正正成了个成功商人。
倘若不是一次意外,张如玉无意得知了宋玉青那样的过去,又兼之她早年放在这里的探子告知,宋玉青要成婚了,两则消息轰炸张如玉脑海,让她坐立不安,她恐怕真的会遵循宋玉青当初撂下的那句狠话:
此生此世,恩断义绝,张如玉,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张如玉曾以为自己哪怕没有彻底放下宋玉青,那她也应该放了一大半,这次前来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罢了,可没想到,当两边针尖对麦芒的杠起话来,一句接一句,一句接一句,说着说着,张如玉竟有些控制不住。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啊,原来不是不喜欢了,只是感情和骄傲对了冲,又加上怨怼和愤怒加持,所以感情被深深埋在了心底,不见天日,而直到如今两人相见,张如玉那被埋在心底的感情才有机会重见天日,汹涌澎湃。
她输了,她彻底输了。
……
宋玉青不知她心中如何煽情,只就事论事的瞪大眼睛,厉声反驳;
“你在瞎扯什么!”
“我当初拒绝你,纯粹就是我不想和你共度余生,你身上的能力和野心都太大了,你一辈子都学不会安分守己,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拒绝和你缔结姻缘。”
宋玉青的表情郑重其事,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当初你身无分文,我拒绝你,不想和你缔结姻缘,现如今你是张家家主,我也依旧会拒绝你,因为我的理由都是一样的,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野心和能力,我就想要一个安安分分陪在我身边的人,而你这辈子都学不会安分。”
张如玉;“……”
她眨了眨眼,满目震惊,显然从未想过是这种答案。
“你——你胡说!”
她嗓音暗哑,犹自不信;
“你分明是在骗我,你就是为了洗脱你贪图钱财,嫌弃贫寒的坏名声。”
“那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心里舒服……”
宋玉青摊摊手,一派轻松;
“你随意,我没意见。”
张如玉;“……”心乱如麻。
话题既拐到这儿,宋玉青便没了刚刚提起公子的惊惶,显得底气十足。
“张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张大家主,你刚刚絮絮叨叨一大堆,你说够了吗?想问的都问完了吗?若是问完了,就请你移步回你的隔壁院去,我饿了,我要吃饭了,且我这里没有准备你的饭菜,我很忙,我真的没空和你纠缠这些乱七八糟的。”
宋玉青的再次赶人惊醒张如玉,此时此刻,她干脆压下心底思绪,抬头看着宋玉青,破釜沉舟;
“好,就算当初是我误会了,那——”
“你给我看看你的守宫砂,我想知道你当初和周家公子究竟怎么回事?”
眼瞧话题再次扯回,宋玉青刚刚轻松下来的眉眼再次紧蹙,半晌,一声冷笑,开口唤人;
“来人——快将这个不识体统的浪荡.女打出去,从此往后,大家伙都给我仔细着,谁也不准放这人入府,否则,可真别怪我宋玉青不客气。”
张如玉;“……”
她眉目含怒,厉声开口;
“宋玉青你别太过分!”
宋玉青的眉眼同样含怒含霜,气势逼人;
“我太过分,张如玉,是你欺人太甚吧!”
“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让你如此费心调查,张如玉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恩人,是无亲无故,却愿意为你花费百两的恩人,但凡你张如玉还有一点良心,那就请你止步于此,莫再污蔑。”
“我不曾对你挟恩求报,也没有仗着恩情胡乱攀扯,张如玉,我只请你做个人,做个让我午夜梦回想起来,并不后悔帮助过的一个人,行吗!”
行吗?行吗?能不行吗?
听着耳边铿锵有力的声音,看着上首愈显冷漠的眉眼,张如玉一颗心沉甸甸的,终是转身踏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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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如玉祭奠自己被辜负的爱情,宋玉青愤怒对方恩大成仇。
张如玉:宋玉青;一块生气QAQ!
第46章 风寒病症
当天晚上,宋玉青失眠了。
讲真,这七年来,他除了刚来苍云县的第一年失眠过,后面六年,那基本都是好吃好睡,忙活的没心没肺。
可是今晚,夜色漆黑,时过两点,他依旧直板板躺在床上,脑子里繁杂混乱,丁点睡意都提不起来。
他又想起了公子。
也不知公子如今过的怎么样,他只知六年前公子与一官家女成婚,两姓联姻,声势浩大……再然后,宋玉青便不知道了。
除了那个令外地人都跟着感叹的风光婚礼,其它后续,也就不是宋玉青这个阶层能够的到的了。
因为够不到,所以他也不敢想,这么多年了,他把那份感情埋在心底最深处,不敢摸,不敢碰,仿佛他的穿越人生就是从苍云县开始的一般,自欺欺人。
可是今天,张如玉在大堂上猝不及防揭开了他这段往事,并且还有理有据,步步紧逼。
当时的他咬紧牙关,不敢承认,可到了如今夜深人静,他的心里却又忍不住遍遍回想,心存希翼。
不知道如今身为大户主君的公子,还会不会记得,多年前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侍从。
还记不记得他曾抱着这个小侍从说,喜欢他,很喜欢他。
还记不记得两人曾一起畅想的未来。
还记不记得……
罢了。
宋玉青从假寐中睁开眼,理智阻止了这种痴心妄想。
公子怎么会想起他呢。
公子是大户主君,平日里定是有很多杂事要管,理内宅,清账卷,甚至可能还要时不时敲打妻主身边宠侍……也可能孩子绕膝,照顾完大的又担心小的,六年了,照本土大户后宅父凭女贵的心思,公子如今,也应该有两胎了吧。
多好啊,若有两胎孩儿,最好一男一女,如此嫡子嫡女都有了,公子后半生在内宅必然稳如磬石,无人可憾。
而他与公子的关系,就像两条斜着的平衡线,或许中间某一点会有一瞬间的交集,但交集过后,便是越分越远,再也不会有下次重逢。
身份,性别,世俗,流言。
没人可以越过这些。
夜越发深了,宋玉青对着虚空叹了口气,强制清空脑海杂事,硬逼着自己入睡。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在数到一千零八十只羊时,宋玉青脑海沉沉,终于陷入了沉睡。
再然后,他梦到了公子。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前面才想完了公子身为大户主君的生活,后面这段梦境便立马将他想象中的场景融入里面。
在模模糊糊,不甚明朗的梦境里,宋玉青看到公子束起了那头墨黑长发,放弃了钟爱的书画琴琪,洗手羹汤,盘点账本,另外,公子身边真的围绕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围绕在公子膝下,公子做汤他们打翻,公子盘账他们弄乱,不管公子做什么,他们都能熊孩子似的捣乱嬉笑,让人厌烦。
然而厌烦的只是宋玉青这个旁观者,里头公子面对这种闹腾场景时,面上依旧挂着温和浅笑,宠溺非常。
慈父熊娃,承欢膝下。
第二日,宋玉青醒的挺晚,但他依旧精神恍惚的感觉没睡好,特别是当他游魂似的坐在梳妆柜前看到自己,那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啊——这人谁?这谁?”
就连推门进来为他端洗漱水的小平安都跟着一块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