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她胡乱揣测时,楚韶已经把?赤剑还?给?了叶绝歌,来到了萧瑾面前。
萧瑾抬起头,楚韶眼角那粒灼红泪痣入目,她瞬间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她看?见楚韶时,总会不自觉放空一两秒的思维。
可怕的是,不是因为设定,也不是因为降智打击。
最为致命的是,这好像源自于楚韶眼角温柔的笑?,以及讲出只言片语时,微启的双唇。
被这种情绪牵??x?引着。
卧在舟楫上,空气潮湿闷热。
而她仰起头,轻轻凑近,吻上楚韶的耳垂。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萧瑾还?是担心,自己这种行为会不会太轻浮。她唯恐唐突了楚韶,所以最后吻上的,只是楚韶耳畔的珍珠坠子。
小舟靠岸时,她尚且还?能催眠自己,肯定是因为气氛太好了。
但现?在没有?这样的气氛,萧瑾依然觉得暑气酷热,烦闷到让她思维滞缓,有?些?心烦意乱。
萧瑾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得了一种看?似心动不可抑制,实际上就是馋人家美色的病。
这种病症,在楚韶站在面前,抬起白皙修长的指节,取下耳垂边的珍珠坠子时,达到了顶峰。
萧瑾好不容易才清醒了几分。
刚把?思绪拉回来,垂下眸,又瞧见了楚韶掌心间的那对珍珠耳坠。
雪白温润,亦如楚韶的指。
楚韶眉眼有?笑?,对她说?:“王爷,您不妨将手伸出来。”
萧瑾颔首,看?似平静地把?手给?伸出去了。
实际上,她的内心一片空白。
空白,即代表失去想法。
估摸着就算楚韶刚才递来的是一瓶毒药,她也会照喝不误。
楚韶拈起珍珠耳坠,放在萧瑾的手心里:“其?实在从前,妾身不太喜欢戴首饰,但今日有?位侍女执意要让妾身戴上,说?珍珠色白,与青相?衬,所以妾身便没有?取下它。”
“方才泛舟游湖时,见您似乎很中意这坠子。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如今妾身便忍痛割爱,赠予您。”
话到此处,楚韶微微俯身,凑近萧瑾的耳畔,轻声言语:“而且妾身也认为,您肤色白,这坠子若是戴在您的耳垂上,想必会更好看?。”
楚韶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满院的槐花和阳光,也渐渐安静了,不再随尘埃飘飞。
萧瑾垂眼,看?着掌心里那对珍珠耳坠,蜷起指,轻轻握住。
霎时,手心沾上了湿润的露水。
以及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槐花香。
第90章
京城,梦华宫。
穆贵嫔端起杯盏,抬眸看着在堂下来回踱步的四皇子。
虽说她已经被贬为贵嫔。
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雍容优雅,丝毫不?显凄伤之态。
四皇子瞧见穆贵嫔还?有心情喝茶,忍不?住低声说:“母妃,穆家遭此横祸,眼看就要垮了,怎的你也不?急一急?”
说出这话,便是?实打实的埋怨了。
穆贵嫔啜了一口?清茶,瞥眉道:“急有什么用??难道急一急,就能把你舅舅的魂魄从阴曹地府给勾回来?”
四皇子看着穆贵嫔,一时语塞。
半晌,才讥讽道:“母妃所?言极是?,就算儿臣今天?急死在这里,终究也没什么用?。只是?,您可不?要忘了……”
“若不?是?舅舅找上血雨楼,去招惹那些江湖上的人,又怎会无端遭人报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还?害得穆氏一族受牵连。”
砰咚——
穆贵嫔面色微变,重重地将茶盏撂在了小几上。
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呵斥道:“住口?!你舅舅为什么去找江湖上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帮你对付燕王。”
四皇子冷笑?道:“母妃莫要哄儿臣了,儿臣早就知道,舅舅倒也并非一心想帮儿臣,只不?过?是?忌惮罢了。”
穆贵嫔眯了眯眼:“他忌惮什么?你舅舅是?户部侍郎,有什么可怕的。”
四皇子笑?了笑?:“舅舅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姥爷他怕啊。他官居丞相之位,却忌惮庆州郡守手上捏有他昔年?贪赃枉法、残害同僚的把柄。”
“从前他们?当然不?怕,觉得那个姓徐的不?过?是?个小人物,于是?便不?以为意,只是?一再对他进行打压、企图慢慢耗死他。”
“结果一听说萧瑾与徐郡守交往甚密,便急了。生怕他投靠萧瑾,抖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穆贵嫔面有愠色:“怀安,你在说些什么?你姥爷和舅舅纵然忌惮燕王,但之后将秦氏母女灭口?,也都是?为了你。”
四皇子点?点?头:“是?啊,舅舅和姥爷打着为儿臣灭口?的旗号,让血雨楼去刺杀秦氏母女。”
“实际上,还?不?是?暗中下了口?令,让血雨楼毁掉那册账本。他们?这算盘打得倒是?极好,只可惜最后人没死,账本也没毁掉,舅舅反倒还?丢了性命。”
穆贵嫔看着自己儿子脸上嘲讽的表情,不?由得拔高了声音:“萧怀安,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不?管你舅舅和外公做了什么,最终还?不?都是?为了你!”
“好一个为了我?!”
四皇子看着穆贵嫔,几乎快要笑?出声来:“母妃,你们?总是?说,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到头来,我?究竟都得到了些什么?”
他走到穆贵嫔面前,轻轻地说:“姥爷让我?伪装成愚蠢跋扈的模样,降低太子的警惕,是?为我?好。”
“昭阳姑姑让我?去行刺燕王妃,从而离间萧瑾和太子,也是?为我?好。”
“您让我?给父皇进献歌女,在宫苑里安插眼线,也是?为我?好。”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如今……我?到底好在哪里了?”
……
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着四皇子的一句又一句言语。
分外清晰,分外刺耳。
此时,宫女早就被请出去了。
殿内没有旁人,便显得愈发寂静。
一阵漫长无比的沉默。
穆贵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她抬起发颤的手,很想像十多年?前那样,摸一摸他的头顶。
却被四皇子侧身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
是?啊,逸儿已经长大了。
片刻后,穆贵嫔又恢复了往日雍容的气度。
她收回手,淡然地对四皇子说:“穆家不?会倒。”
闻言,四皇子轻笑?一声:“母妃,认清现实吧。如今姥爷告老还?乡,舅舅也遇刺身亡,穆家如何不?倒?”
“不?得不?说,太子也真是?好手段。他一出手,穆家垮台只在一瞬之间。”
穆贵嫔抚过?珠冠上的华贵宝石,缓声说:“逸儿,我?从小小一介才人,一步步爬到这贵妃之位,如今又被降为贵嫔,怎会不?知宫廷间的权术倾轧、尔虞我?诈?”
“人人皆道,我?穆氏一族现在是?树倒猢狲散了。可本宫却明白,陛下如果真要让穆家垮台,绝不?会任由穆家像如今这般苟延残喘。”
“天?家凉薄,天?子更是?无情。你父皇,他会直接赶尽杀绝!”
四皇子微微皱起眉。
他认真思考了穆贵嫔所?说的话。
半晌后,试探着问:“母妃的意思是??”
“近年?来,穆氏一族虽有些逾矩,逐渐将手伸得长了,但也并非什么大错。若真要说做错了什么,最错的,始终也只有一件事。”
四皇子看着穆贵嫔面上的懊恼之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说:“难道……穆家垮台,其实并非太子的手笔,而是?……”
“这是?陛下给我?们?的一个警告。”
穆贵嫔抬起手,摸了摸桌角边上有些褪了色的朱漆:“陛下在警告穆氏一族,不?要结交不?该与之结交的人。”
四皇子神?情恍惚,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同时,他也更加沮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他与昭阳姑姑结交一事,父皇其实全都知晓。
他已经失了父皇的心。
那么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争得过?太子了。
四皇子颓靡不?已,喃喃道:“母妃,那儿臣现在该怎么办?”
穆贵嫔轻轻叹了一声。
她转过?头,遥望窗外绮丽的晚霞。
暮色黄昏,云蒸霞蔚。
这幅景象虽美,但也亦如宫廷里的每一分荣华。
只待天?黑了,便会转瞬即逝。
回过?神?之后。
穆贵嫔关上窗,轻声对四皇子说:“去给你父皇请个安吧。”
……
“父皇,儿臣知错了。”
四皇子眉眼低垂,双膝跪在地板上。
他的声音很轻,隐约携了几分讨好祈求的意味。
这副姿态虽然极尽谦恭,但同时也存有弊端。
因为,养心殿内丝竹管弦之声太盛。
他的嗓音本就轻缓,此时更是?完全被盖过?了。
齐皇目光如炬,流连在舞女的曼妙身姿之间,颇为陶然自得。
似乎也并未听清四皇子的话,还?大笑?一声,问身侧的太监:“小德子,这舞叫什么?”
小德子不?敢看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恭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话,此舞名?为胡旋。”
齐皇完全把四皇子晾在了一旁,颔首道:“好一个胡旋舞!让她们?再跳一曲。”
舞女的动作轻柔婉转。
将双袖托举而起时,像是?盛开在湖面上的水莲。
听着舞女们???x?纵身跃起,脚掌落地的声音。
四皇子跪在地板上,觉得无比屈辱。
但他忍住了,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沉默地跪着,在齐皇面前做足了姿态。
直到舞女们?跳完了一曲。
齐皇这才摆摆手,让舞女们?退下。
他将身体靠在软榻上。
瞧见跪在地板上的四皇子,十分惊讶地说:“怀安,你今天?是?怎么了,何故在地上跪这么久?”
四皇子抬起头,看向靠在榻上的齐皇。
然后低声说:“父皇,儿臣知错了。”
听着这话,齐皇似乎一头雾水。
他摸了摸腕上的龙眼菩提珠:“朕没听明白,怀安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皇子咬紧牙关,将头颅伏得极低:“父皇,儿臣……儿臣全都做错了,儿臣大错特错!”
齐皇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怀安,你是?朕的儿子。”
“朕是?天?子,你是?皇子,怎么会有错?”
此言一出。
四皇子伏在地上,倒是?一头雾水了。
齐皇也没打算多解释。
他摩挲着菩提佛珠,说出了一句毫无干系的话:“近日朕有一事,颇觉烦恼。”
四皇子连忙抬起头,恭敬地说:“父皇若是?不?嫌儿臣愚钝,儿臣愿为父皇排忧解难。”
齐皇看了四皇子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昭华皇妹诞辰将至,朕作为兄长,理应该送些什么。”
“奈何昭华皇妹向来只和昭阳皇姐走得近些,再近一点?儿的,便是?燕王和淑妃了。只可惜燕王如今身在庆州,倒是?不?思京城,似乎不?打算回来了”
四皇子讪笑?一声,被迫给萧瑾说了句好话:“三哥虽然身在庆州,心里肯定也是?想念着京城的。”
“更何况,昭阳姑姑和淑妃娘娘待在皇宫里,父皇也是?可以问一问她们?的。”
齐皇摇摇头:“今天?是?栖云皇妹的忌日,昭阳皇姐和淑妃都去白马寺诵经祈福了,估摸着过?几天?才会回来。”
四皇子一愣。
栖云皇妹?
宫中何时有过?这样一位长公主?。
但见齐皇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四皇子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只是?暗中记下这个名?字,打算以后问母妃。
齐皇又道:“你既然有这份孝心,不?妨便代替朕,去试探试探昭阳皇姐的意思吧。”
四皇子有些疑惑。
既然是?为昭华姑姑庆生,本就是?一家人,何需如此劳心费力地去揣度心意。
而后,四皇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父皇让他去试探昭阳姑姑,而并非昭华。因为昭华和昭阳本就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试探其一,便知其二。
可若真要试探昭阳姑姑的意思,昭阳姑姑如今身在白马寺,他又该如何去问呢?
齐皇将四皇子的犹疑都看在眼中。
半晌,他和颜悦色地说:“怀安,你若是?拿不?准主?意,可以先从若瑜那里入手。”
若瑜,萧若瑜。
这是?萧瑾的字。
听见这句话,萧怀安更不?安了。
齐皇却笑?了笑?,对四皇子说:“其实朕真的有些好奇。”
“在涉及到燕王的事情上,昭阳皇姐如今又会持有怎样的态度。”
……
萧瑾听叶夙雨念完了整封情报,却微微皱起了眉。
因为无论是?在穆家之变,还?是?在徐郡守担任户部侍郎一事上。
自始至终,萧霜都没有显露出任何态度。
这是?最奇怪的。
叶夙雨看着萧瑾的表情,顺便一提:“另外,近日昭阳殿下和淑妃娘娘去了白马寺,似乎是?想给栖云长公主?诵经祈福。”
萧瑾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完全不?记得,原著里何时有过?这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