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
不?说这是青楼,萧瑾险些以为?自己要进的其实是个茶楼。
她很落寞,毕竟网文穿书?者的高光时刻,还?有名场面打卡点,就这么化为?泡影了。
这般想着,查案的动力都消减了几分,萧瑾总觉得自己穿这一身衣服,实在是血亏不?赚。
然?而楚韶却丝毫不?意外烟雨楼的风格竟然?如此清新?脱俗,似乎还?颇有兴致,面上含着微笑,将萧瑾徐徐推了进去。
苏檀身着粗布青衫,紧随二人其后,把自己当成陪同少爷小姐出游的丫鬟。
行至堂前,两三名青衣小厮恭敬地凑上来,将她们引到?了大堂中央。
只不?过,当小厮们第一次瞧见坐在轮椅上的萧瑾时,皆不?约而同地愣了一愣。
原因?很简单,因?为?来烟雨楼的多是些文人政客,少有女子光临,再者此人眼盲腿瘸,来这地方也不?知能作何消遣。
讶异是一码事,招待又是另一码事了,烟雨楼向来只做生意,不?问客人的来历。
更何况,小厮们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一行人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非富即贵。
毕竟两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寸锦??x?寸金的云锦,色泽光丽灿烂,宛如云霞织就而成。
就连身边跟着的侍女,周身也颇有气度,不?似寻常丫鬟那般刁蛮任性?。
小厮们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便赔着笑,殷勤地将萧瑾一行人招呼入座,询问她们需要来点儿什么。
只不?过,当楚韶含笑问楼子里都有些什么时,小厮们却傻眼了。
这位公子的声音倒是十分好听,但?这一听……这分明就是个女子啊!
萧瑾看看楚韶脸上的笑容,再看看一脸懵逼的几位小厮。
即便蒙了一层白纱,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如同雾里看花,萧瑾也替楚韶感到?尴尬。
实在看不?过去,于是回忆着原著剧情,自己开口叫了酒菜:“一壶千日春,再随意来些酥饼之类的吃食便够了。”
此举当然?是为?了把小厮打发走,结束这样诡异的氛围。
不?过考虑到?还?要继续查案子,故而萧瑾淡定看了楚韶一眼,对小厮多说了一句:“我家?兄长颇为?喜爱香薰之类的玩意儿,也不?知楼里哪位姑娘精通研制香料,也好请教?一二。”
虽然?小厮们已经知道萧瑾口中的“兄长”多半也是假的,奈何顾客就是上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姿容非凡且有钱的上帝。
当即知无不?言,殷勤答道:“自然?是有的,牌子上的‘兰卿’和‘宛君’两位姑娘,都是精通调香的妙人儿,姑娘要是需要,小的便把牌子给您。”
萧瑾颔首,接过了牌子。
心?里却在想,这两人的名字平平无奇,一看就是路人,定不?是制出“春山空”的幕后之人。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再怎么也得坐一坐,感受感受氛围,然?后再从长计议。
只是当萧瑾点头之后,系统的机械音却突兀地在脑海里响起了。
【恭喜玩家?!苏檀好感度-5】
“……”
减5好感度还?需要恭喜?
比起说掉就掉的好感度,萧瑾望向看似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苏檀,很不?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掉好感度,究竟是什么操作。
萧瑾不?理解,其实苏檀更不?理解。
诚然?,北齐燕王和尧国?公主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的确不?可能生出太多的感情。
但?你萧瑾作为?一个男人,即便现在乔装成了女子的模样,也不?能当着自家?王妃的面招来姑娘吧。
就算是为?了查案,接牌子接的这么干脆,究竟把公主置于何地,放在什么位置上。
苏檀作为?大尧子民?,即便亡了国?,也不?忍心?看自己国?家?的公主受此欺辱。
更何况,此人还?是燕王萧瑾,她就更看不?过眼了。
然?而当兰卿和宛君两位姑娘款款步来时,苏檀的确没?想到?,最有兴致的居然?是自家?公主。
楚韶的嘴角含着笑,摇起折扇和两位姑娘聊了许久,似乎颇为?入戏。
而且并未刻意伪装自己的声音,所以兰卿和宛君都心?知肚明,楚韶就是女子。
但?当她们见着了楚韶的面容,却由衷地生出喜爱,于是装作不?晓得对方是女子,笑盈盈地同她说了许多话。
“公子,香丸需得用枣膏或是炼蜜粘合,而粘合剂也得是香材,这样才会同时起到?发香的作用。”
楚韶的眼神很温柔,和风细雨般看着二人,像是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实际上,楚韶并不?关心?香丸究竟是如何制成的。
只是觉得萧瑾既然?听从了自己的建议,穿上了那件衣服,那么她也理应馈赠给对方一些回报。
比如关于香丸的一些线索,比如忍着无聊和面前二人攀谈。
然?而,萧瑾并不?感激楚韶的回报,她的脑袋已经从内部开始疼痛了。
之前让女主乔装成其他?模样,简直就是个错误。哪有像楚韶这样披着马甲,却基本上等?于没?披的。
还?不?如不?乔装,起码剧情不?会变得这么魔幻。
也就在萧瑾和苏檀仿佛成了背景板时,兰卿聊至欢欣处,掩唇轻笑,讲起了一件趣事:“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接客接了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跟前几日那人一样猴急的。”
前几日?
听到?这个关键词,萧瑾瞬间正襟危坐了。
楚韶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将折扇一收,顺着兰卿的话问下去:“不?知那人究竟有多猴急,姐姐可否讲与?在下听听。”
听了这句话,萧瑾都不?由得微微皱眉。
楚韶进入角色也进入得太快了吧,一口一个“在下”、“姐姐”,一看就是老手了。
许是不?习惯自己头顶上时常冒绿,萧瑾心?中陡然?生出了些微小的不?快。
这种算不?上舒爽的情绪,在她隔着一层白纱,朦胧间隐约瞧见楚韶弯起的唇角,以及那粒灼灼泪痣时,就从不?爽变成了很不?爽。
尽管萧瑾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
她猜测,或许是因?为?楚韶的脑回路太过清奇,时常做出一些逾矩的行为?。
只是当这类行为?上升到?大众高度时,萧瑾才发现,原来楚韶对待所有人,都是无差别逾矩的。
楚韶可以轻柔地替她扣好玉带,可以掂起指尖,在她的嘴唇上抹开一笔猩红。
那么自然?也可以摇起折扇,笑吟吟地和其他?人谈天说地。
萧瑾看出来了,楚韶做任何事都只是因?为?好玩,如果有一天事情变得不?好玩了,那么此人定会收敛笑容,抽身离去。
其实抽身离去都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让一个病娇找到?兴奋点。
毕竟,萧瑾见识过处于兴奋状态的楚韶。
那时楚韶手持银剑,衣袍间满是鲜血,对待将死之人,却如同凝视爱侣般轻柔低语。
下一刻,毫不?留情地用利刃斩断了对方的双手。
温热的血液洒在手掌上,楚韶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反倒还?愉悦地勾起唇角,弯出一个清浅的笑:“你最让我开心?,所以我对你最好,是不?会亏待你的。”
光是想想,萧瑾都觉得头皮发麻。
连带着看那两位姑娘的眼神,都从不?爽变成了怜悯。
姑娘们,人间挺值得的。
不?要靠近病娇,真的会变得不?幸。
第24章
萧瑾的想法,并不足以破坏另一边的氛围。
堂内传来琵琶铮鸣声。
伴着婉转柔和的调子?,台上歌姬手执玉箫,吹奏起清曲。
听?着这一曲,兰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继续讲着那位猴急的客人:“那天楼子?里来了?个江湖上的剑客,看着挺落魄,不过出手倒是极为大?方?的,只是这人嘛……就急得很。”
“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问都没问咱们?姐妹到底是清倌儿还是挂牌子?的,两三下就把一位妹妹给拽进了?房。如若不是白小?姐及时赶来主持局面,这事情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关于烟雨楼“清倌儿”和“挂牌子?”的区别,萧瑾在原著里也?曾走马观花看过几眼。
清倌儿大?抵就是精通琴棋书?画,卖艺不卖身的姑娘。
而在名声盛极的烟雨楼里,挂牌子?的姑娘略通书?画,平日里偶尔也?会接几位贵客,算是卖艺又?卖身的。
听?到此处,萧瑾微微蹙起了?眉。
兰卿方?才既然说那男子?是一名落魄剑客,那么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烟雨楼找乐子?,还能给得起与“贵客”相当的价钱。
属实?是有些奇怪。
楚韶那边倒是浅浅地笑着,试图再套出些什么话。
只是当她状似无意地提及时,兰卿好像并不知晓更多消息,也?不清楚那名剑客的具体身份。
仅依稀记得剑客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五官尚且算得上端正?,身后背了?一把长软剑,曾拿出来向姑娘们?展示过,语气里满满的夸耀之意。
兰卿回忆起当日之事,又?道:“只是那剑客收剑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又?变得很沉重,还叹了?口气。”
“我们?先前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还有妹妹问他,你?作甚么叹息?他也?只是摇摇头,奇怪地叨叨了?几句,说他时日无多,大?抵过几日便要归西。可?他明明正?值壮年,讲出这样的话,也?是有些无稽……”
听?到长软剑,楚韶想起了?与她交手的那名黑衣剑客,他的那把剑的确很软。
先前看那剑客和萧瑾交手时,剑招实?在软绵无力,之后遇上她,招式却变得狠厉不留情了?。
可?惜终究还是太慢,不太适合当杀.手。
楚韶的唇角扬起了?微笑,莫非此人与萧瑾是旧相识?如若真?是如此,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打?探完了?剑客的消息,还剩下香丸未曾问清。
楚韶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随意瞧了?瞧坐在旁侧静静喝茶的萧瑾。
许是因为身着雪袍的缘故,对方?周身冷??x?肃的气场,似乎都消散了?许多。衬着那条蒙住眼眸的白绸,以及搁置在竹制轮椅上的双腿,竟仿佛一尊易碎的玉人。
楚韶回忆起暗室里“春山空”的香气,觉得此香倒是和如今的萧瑾极为相衬。
这般作想,楚韶唇边的笑越发深了?,于是轻轻抬手,随意拾起了?兰卿垂落在肩头的一绺发。
看着乌发上柔亮的光泽,楚韶觉得很像一条悬挂的剑穗。
同时想着,萧瑾也?应该有这么一把剑和剑穗,这样才能在雪夜里执起剑刃,面对张开獠牙的野兽,在鲜血四溅之时负隅顽抗。
那是很动人的景象。
瞧见楚韶撩起了?兰卿的头发,苏檀睁圆了?双眼,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知识。
满堂灯烛辉煌,兰卿的面容白皙静好,似乎泛起了?彤色。
萧瑾坐在轮椅上,依然保持着淡定。
毕竟楚韶的病娇属性她已经谙熟于心,同时也?相信一个亘古不变的定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是对方?究竟想盗什么,萧瑾目前不太能看得懂。
不过如果说楚韶此举是想帮她,萧瑾觉得,自己确实?也?没有这个福气。
楚韶嗅了?嗅兰卿的头发,再度抬起头时,却将视线移到了?萧瑾身上,笑吟吟地问:“好香,也?不知姐姐用的是什么香料,在下也?想给家中小?妹买一些。”
这时候兰卿才知道,坐在一旁的柔弱女?子?竟然是楚韶的妹妹,只可?惜目不能视,腿脚好像也?有些问题。
惋惜之余,兰卿也?有些惊愕,不明白楚韶为何要带自家妹妹来这风月之地。
由于兰卿脸上的怔愣实?在太过明显,饶是萧瑾坐在轮椅上装盲人,听?见楚韶的说辞,本?就满脸黑线,此时又?多了?几条。
她真?的很想拥有一个正?常的队友,而不是像楚韶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瞧见萧瑾一脸冷漠,楚韶的心情莫名变得更好了?。
楚韶微微一笑,放下兰卿的头发,作了?解释:“舍妹目不能视,又?无法走动,平日里只喜欢听?些曲子?。”
“在下听?闻烟雨楼的古琴和琵琶乃是一绝,这才不远千里,带她瞧一瞧京城的雅乐。”
楚韶瞎扯得不错,起码兰卿信了?。
然而,萧瑾和苏檀却发现了?盲点,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
楚韶一直待在尧国,怎会知晓烟雨楼的古琴和琵琶乃是一绝。
莫非是编的?
不过就算是编的,也?不带这么顺畅,连腹稿都不打?的吧。
天真?的兰卿恍然大?悟,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笑着转过头,对身边的宛君说:“宛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这曲子?是胡笳十八拍,而这味香,应该是白小?姐所调制出的‘春山空’吧?”
宛君瞥了?兰卿一眼,暗暗想着兰姐姐怎的如此冒失,两三句话就把白小?姐给卖了?。
只是当宛君抬起头,对上楚韶含笑的眼神时,却莫名觉得有些悚然。
于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大?抵是‘春山空’吧。”
“春山空?这名字实?在好听?。”楚韶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复,抚扇而笑,“只是不知道姐姐们?可?有多余的香丸,舍妹近来恰好需要一些香料,在下想买几颗回去。”
楚韶脸上的表情很真?,笑容也?颇为柔和。
毕竟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