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萧瑾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荒谬的想法,毕竟谁要跟楚韶组cp,难道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此时天色已晚,苏檀为楚韶缠纱布时,在室内点了一盏灯。
烛光暖黄,照在楚韶洁白的衣袍上,萧瑾借着这道光,定睛瞧着楚韶的胳膊。
也不知道女主的臂膀这么纤细,究竟是怎么握住剑,在弹指之间杀掉这么多人的。
药膏抹在伤口上,冰凉的刺痛感。
楚韶嘴角含笑,心中却感到有些愉悦。
在鲜血未干涸时上药,本该是极疼的,但这种刺激神经的痛感,却能让楚韶短暂记住此刻的感受。
这种快感。
楚韶觉得很开心,于是微微抬起头,看着萧瑾,对她笑了笑。
萧瑾无言。
瞧见楚韶嘴角温和的笑容,再联想到杀人时的干脆利落,她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把天真和残忍如此完美地集于一身。
而且,当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征同时出现在楚韶身上时,甚至显得理所应当,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得不说,楚韶看起来的确像是拥有很多秘密——且有些大病的人。
萧瑾皱了皱眉,试图回忆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岂料楚韶上完药后,居然径直走到自己的面前。
萧瑾坐在轮椅上,抬头望向楚韶,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再将视线往下移,就有些惊讶了。
因为楚韶的手上拿着白纱和药膏。
“王爷身上的伤口还未处理,让妾身来为您上药吧。”
看着楚韶脸上的微笑,萧瑾莫名觉得对方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可黑衣人砍她那一剑时,并未尽全力,所以手臂上的伤口也不是很深,如果要缠纱布的话,属实有些没必要。
萧瑾本想婉拒。
谁知越过楚韶,往后一瞥,冷不丁地对上了苏檀的视线。
那眼神极为不善,似乎还暗藏着警告之意。
萧瑾一下子就乐了,难道女二以为她给楚韶下了什么蛊吗?不好意思,女主她天生就不对劲,这可不是她害的。
于是在苏檀的注视下,萧瑾颔首,淡淡笑了笑:“有劳王妃。”
当然,多半是笑给苏檀看的。
苏檀看见萧瑾脸上的笑,冷冷地移开了视线,转头去喂笼子里的白鹦鹉,心里却在琢磨事情。
自从宫里出了那件事后,她便辞去了御医一职。
这些年来她游历四国,听闻北齐燕王性情残暴,如今看来,好像也并非尽是如此。
另一边,楚韶轻轻掀起萧瑾的衣袖,凝视着那道带血的伤口。
她有些遗憾,因为刺客划得并不深,似乎不需要怎么上药,不过若想让萧瑾感受到和她一样愉悦的痛感,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以在指腹上涂抹药膏,缓慢地给萧瑾上药。
冰凉的药膏覆在伤口上,混着未曾凝固的血迹,指尖轻轻打转,能够轻易地让萧瑾体会到绵延的痛楚。
楚韶本来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
正准备付诸于实践时,却突然想起,当她提着剑向萧瑾走去时,对方曾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疼吗?
对于楚韶来说,痛楚是最值得铭记的东西,越是深刻入骨的伤痕,往往就越是让她回味无穷。
毕竟她有太多时间可以打发了。
偶尔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血液溅在手腕上的黏腻触感。
不过,这份快感很快也会消逝,所以楚韶一直想寻找一种绵长、永恒的极乐。
可是当萧瑾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楚韶却有些疑惑了:痛楚,不是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开心的事情么?
萧瑾,为什么会问她疼不疼。
而萧瑾瞧见楚韶迟迟没有动作,想起对方刚刚抹了药,如果再给她上药,岂不是会牵动伤口。
诚然,良心这种东西萧瑾绝对是没有的。
但她好歹还算个人,不是跟楚韶一样以折磨他人为乐趣的疯批。
于是咳嗽两声,缓声说:“你刚上过药,不宜活动过多,还是本王自己来吧。”
听见这话,楚韶总算想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萧瑾虽然很有意思,但有些想法显然与她不同,或许她并不觉得,感受疼痛是一件享受的事。
楚韶可以理解他人的想法与自己不同,因为她并不在乎,依然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只是,萧瑾和她是共犯。
楚韶实在无法接受,萧瑾明明说好了想和她命运相连,却并不认同自己的想法。
所以,楚韶决定惩罚萧瑾——惩罚萧瑾在盟约结束之前,每时每刻,都不能感受到更深刻的痛楚。
楚韶觉得这样的惩罚很残忍,所以她上药的动作十分轻柔,仔细谨慎到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其实,当楚韶说出想给她上药的那一刻,萧瑾本来还有些担心。
上药会不会只是一个借口,楚韶只是想借机折磨她。
结果等到对方真正开始上药时,除开药膏微微有些凉之外,萧瑾几乎产生出了一种错觉。
药上了,但没完全上。
根本没感觉。
苏檀伸出手,本来正在给白鹦鹉喂食,只是当她的余光瞟见给萧瑾上药的楚韶时,舀饲料的木勺便抖了一抖。
便是得知大尧亡了,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么剧烈。
荒唐。
尧帝之女,怎能与燕王为伍?萧瑾是什么人,她可是灭尧的主谋啊。
药膏十分冰凉,萧瑾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倒还觉得挺舒服。
上完药后,楚韶还拿起干净的棉布,替萧瑾拭净了伤口边缘多余的药膏。
然后,再拿起纱布为她包扎。
楚韶的衣袖凑得很久,几乎紧贴着自己的手腕,让萧瑾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楚韶的动作太轻了,隔着纱布,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肌肤,意外地有些痒。
萧瑾垂眼望着楚韶眼角的泪痣,就连对方无意识俯近的温热呼吸,似乎都极具侵略性。
她觉得很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幸好楚韶的动作虽然很轻,但缠纱布倒是缠得挺快,未曾让她煎熬太久。
楚韶打好了结,含笑看着萧瑾:“王爷,妾身的动作没有弄疼您吧?”
“……”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奇怪。
不过,萧瑾还是如实答道:“没有。”
楚韶知道自己成功地惩罚了萧瑾,并且对方还懵懂地蒙在鼓里。
她很开心,因为在赌约结束之前,萧瑾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剥夺了她感知痛楚的权利。
楚韶微微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十分残忍。
萧瑾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莫名觉得,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像又发生了很多事。
这时候,系统开始结算了。
“恭喜宿主完成突发任务,鉴于您本次的优良表现,系统将为您增加一周的生命时长。”
一周,真是大手笔。
“另外,通过本次任务,恭喜您解锁了新人物【苏檀】,目前苏檀对您的好感度为0。不同的好感度会触发不同的事件,请宿主注意把控哦。”
萧瑾惊了,没想到苏檀对她的好感度居然不是负值。
那么问题来了,楚韶的好感度,好像才是最关键的吧。
“宿主不用担心,女主楚韶没有好感度这个属性。”
萧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系统又说:“不过,如果女主楚韶真的拥有了这个属性,系统也无法检测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而言之,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
次日,白马寺。
寺庙厢房,有位贵客早早地就起了床。
那位贵客站在窗边,视线掠过山中草木,听着钟声回响在群山之间。
直到钟罄的余音彻底消散,贵客才伸手关上窗,转过身,望着出现在房内的那道影子。
今日,她穿的是银线绣鹤纹的朱袍,但她穿什么其实都一样,因为她的名字就代表了一切。
贵客坐回椅子上,对着铜镜,别上了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
待到她戴好之后,房中那道暗影才敢出声,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昨日所发生的事。
自始至终,贵客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听见那句话:“回昭阳殿下的话,王府护卫传来密报,称燕王殿下还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枚令牌,并将其中一具尸体抬回了燕王府。”
那位贵客,也就是昭阳长公主萧霜,听着这则情报,微微皱起了眉。
“在场一共有多少神机营的人?”
“共有一百名神机营骑兵,及十二名燕王府护卫,其中三名已身亡。”暗影回答。
“一百个啊,看来确实有点儿多,一时半会儿不能全杀了。”
萧霜的语气稀松平常:“瑾儿还小,不懂得收拾干净,那就让本殿替她收拾吧。”
然后淡淡微笑,抚过发髻上的木簪。
“寻个由头,把那百人都弄到边境去,看住他们,勒令他们此生不得踏足京都半步。”
“是。”
第14章
京城近日多雨。
雨水滴落在燕王府的黛瓦上,像是跳动的白玉珠子,不多时,便将墙面浸得斑驳,染成一幅墨卷。
而在燕王府东侧,其间筑有一座小亭,名为夜息。
夜息亭旁侧本来摆了许多薄荷,青翠欲滴,甚是可喜。
然而,侍从们现在正端起几十盆薄荷,准备将它们挪去别处。毕竟亭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得遭殃。
至于不速之客本人,此时正靠在竹制轮椅上,任由清秀可人的小侍女为自己束发。
披上昭华长公主昨日刚送来的雪裘,手里抱着暖和的袖炉,萧瑾顿时觉得人生都变得圆满了。
侍从们将花盆端起来,却也不知道萧瑾到底要把这些薄荷搬往何处。
只能诚惶诚恐地问:“王爷,您想将这些花草移到什么地方去?”
萧瑾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水,没有立即喝,而是掀起眼皮,瞄了那些薄荷一眼。
“这些花,既然是太子送的,自然不能随意扔了。”
侍从心想,您也知道这是太子殿下送的啊,储君赠予的东西,一个处理不当,可是不小的罪名。
萧瑾浑不在意,又道:“听闻薄荷有明目,凉血之功效,宜入药,便抬到藏锦巷去吧,想来苏大夫应该用得上。”
听完萧瑾的话,侍从们却傻眼了。
就算王爷对苏大夫青眼有加,或是另有所图,也不该送野薄荷吧。
哪有人拿绿油油的薄荷当礼物的。
而且,这是太子殿下送的薄荷,王爷怎能转手送给他人?
实际上,萧瑾并不打算顾及太子的感受,也对苏檀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所以随手送给苏檀罢了。
更何况薄荷是个好东西,清血明目,又能当药材,无论是它的属性还是颜色,都与苏檀极为相配。
以德报怨,以绿报绿,才是君子所为。
不过,萧瑾之所以要搬走这些薄荷,还是因为偶然从下人嘴里得知,这些盆栽居然都是太子送给原主的,在亭子里放置好多年了。
虽说薄荷本身是一种无辜的植物。
但只要知道了这些植物是从东宫搬来的,根据网文常见套路,萧瑾总觉得盆栽里极有可能放了慢性毒药。
而且还是能够一点一点把人磨死的那种。
所以刚穿过来几天,萧瑾就着手改造了原主的院子,把男主送的东西全搬走了。
看着侍从用力抬起一尊琉璃瓶,再看看瞬间变空的院子,萧瑾不禁感慨,男主送给原主的东西也太多了。
她打算先把一部分堆在库房,如果有条件的话,再查查上面有没有涂抹无色无味的毒。
将头发理顺之后,侍女执起簪,替萧瑾挽好了发。
萧瑾端着杯盏,抿了一口茶,望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
将管家脸上的褶子盯了半晌,她突然想起在原著里,原主下葬时所置办的丧葬玉器,好像就是太子和此人一手操办的。
于是放下茶盏:“老张,本王听闻,你似乎对古玩玉器颇有了解。”
张管事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王爷怎么知道他喜欢收藏玉器?
入府十二载,张管事知晓这位主儿疑心病重得很,面上赔笑,如实答道:“回王爷的话,对于古玩玉器之类的物什,老奴不敢称颇为了解,仅仅算得上略有涉猎罢了。”
“略有涉猎么。”
萧瑾把玩着手中的令牌,佯装随意地递给老张:“那你帮本王看看,这块令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管家看着萧瑾递来的令牌,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接过。
定睛瞧着上面的花纹,然后小心翼翼伸出手,抚过那枚铜质令牌。
指腹所及之处,似乎带着些许磨痕。
萧瑾垂下眸,看似盯着杯盖上的花纹,实则是在用余光观察老张的表情。
原主的殡葬仪式,既然是由太子和张管事一手置办的,如果张管事是太子安插在燕王府里的眼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此次刺杀若是太子所为,那么当老张看到令牌时,必然会有异样的反应。
然而事实证明,一旦涉及到鉴赏领域,老张就十分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