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偃旗息鼓的,夏安远没再怎么见过她,就算见到她了,她也绕得自己远远的。
“你是许……”夏安远只记起来姓氏。
“许雨薇。”vylina笑道,“您竟然还能记得我姓什么,我可太高兴了。”
得知vylina是高中校友,这个“您”字听着就更万般别扭,夏安远笑里面有几分尴尬:“你变化太大了。”
“夏先生变化更大,”vylina偏着脑袋将夏安远端详半天,“外形变了这么多,连名字也变了?不过还是一样好看,我下午那会儿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啧,真不愧是我喜欢过的人。”
夏安远看着vylina身后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怅然:“这么多年了,有变化也很正常。”
“是啊,这么多年了。”vylina颇为感叹,“我也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跟纪总还在一起。”
夏安远一愣,没来得急澄清这个误会,只突然冒出来个想法,那个时候自己和纪驰谈恋爱,竟然到了其他班的同学也知道的地步了么?他还以为他已经足够谨慎了。
vylina仿佛陷入回忆似的,“还记得以前我追你的那时候么?写情书、送早餐,什么法子没使过啊,当时我就觉得,像我这么活泼可爱体贴善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攻陷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倒是,毕竟你这么漂亮,哪个小男生能扛得住。”夏安远玩笑道,又补充了句,“不过我记得后来你好像突然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我躲着你呢。”vylina“啧”了声,“同样都是追人,某些人仗着强权,对竞争者威逼利诱打击报复,我不躲着你该怎么办,可怜我这美好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不了了之……不过见到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的,我这口气也就放下了。”
这倒是夏安远从来不知道的事情:“纪总他……怎么你了?”
vylina委屈地扁扁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变了神色,俯下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她手贴上夏安远的颧骨,脸跟夏安远的靠得很近,像是正在化妆,又像是在抚摸,从夏安远背后的角度看来,其实更像两个人在接吻,她声音悄悄的:“就是争风吃醋那点事儿,你回家自己问他去吧。”
夏安远疑惑地眨眨眼,觉得有必要向她解释一下自己和纪驰的关系,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开口,踌躇间,身后敲门声响起来。
vylina迅速直起身子,夏安远回头看向门口。
“我打扰了?”纪驰倚在门口,抬眼扫过夏安远,看向vylina。
“纪总来得刚好。”vylina请夏安远站起身来,她脸上的笑很明艳,“我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纪驰一言不发地看了眼手表,转身往楼下走,夏安远见他动作,匆匆跟vylina打了个招呼,赶紧跟上他。
赵钦没再一起,纪驰是自己开车来的,这个时间点,夏安远要离开,自然也是坐他的车。
关上车门好半天,纪驰也没发车,夏安远往左边看,跟纪驰的视线撞个正好,他顿了顿,心跳在这冰凉的注视下突兀一抖。
“安全带。”良久,纪驰提醒他。
夏安远反应迟钝地“噢”了声,赶紧把安全带系上。
车这个时候才往外开。
驶出地下停车场,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好是日头落下的那边,天际线的云彩被霞光染成了五颜六色,像水彩画上的花——纪驰从前蛮喜欢用这种艳丽的颜色画水彩画。
夏安远被光晃了一下,眼睛不由得眯起来,没过多久,车停在红灯前,纪驰伸手将他前面的遮阳板放下来,动作很随意。
“纪总,”夏安远终于能直视前方了,他问纪驰,“您还记得……vylina吗?”vylina这个读音他念得蹩脚,纪驰听到了却表情淡淡不做反应,夏安远补充道,“就是许雨薇,刚才那位造型师。”
红灯变绿,纪驰踩下油门,车飙出去好大一截才回答他:“没听过。”
夏安远看出他不高兴的情绪了,却不知道这不高兴从何而来,他想了想,觉得纪驰从小到大认识那么多人,未必真能记住许雨薇,还是放弃了问他的念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等车驶到密集的车流里去,车速慢下来,才又叫纪驰:“纪总。”
纪驰没应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像不耐烦的样子。
“纪总。”夏安远又叫了一声,纪驰还是没反应,神色淡漠地看着前面。
夏安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解开安全带,往驾驶座那头探身,匆匆在纪驰侧脸印上一个吻。但因为动作太快,没控制好力度,密闭的车厢间,这个亲吻发出不小的声音。夏安远坐回去,反复了好几次才将安全带成功扣回去。
他别过头,不敢盯着纪驰了。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夏安远目光一直停留在前车忽闪的车灯上。视线边缘的纪驰开着车,冷冷的,姿势表情仿佛没变过。
他抿抿嘴,对纪驰低声道:“别不高兴了,纪总。”
第55章 是个明星,纪总捧出来的
车停到一家高级酒店门口,泊车员热情地接过钥匙。纪驰往里面去,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等慢半拍的夏安远。
不怪夏安远迟钝,穿成人五人六的样子出入这种场合,他的确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见纪驰快要走到电梯,他加快步子跟上,不再揣测纪驰在刚才他那个讨好似的献吻之后漫长的沉默。
跟他们一起进电梯的有三四个人,夏安远站在纪驰身后,察觉到他们对他俩若有似无的打量,并没抬头看楼层数字的跳动,只聚精会神地盯着纪驰的脚后跟。
没两秒,轿厢散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让夏安远不由得屏息。他猜纪驰一定也不喜欢这么浓的味道,果然,电梯“叮”一声,先到了他们的楼层,纪驰便率先迈了出去。
服务生将他们引到包厢,夏安远才后知后觉,纪驰带自己来参加的是个饭局。
他在包间门打开的那刻低了低头,不免有几分忐忑,他怕自己丢人,也怕自己给纪驰丢人,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门一打开,他听到兴奋的嘘声,都是跟纪驰打招呼的。
应该是朋友的局。
夏安远这么想着,抬头一看,见到了一桌子人,主位旁边是许繁星和另外一张熟悉的脸。他仔细想了想,记起来“齐铭”这个名字。他看到他冲纪驰招手:“驰哥,来来,这边坐,就等你了。”
他们给纪驰留了主位,但也只有那个位置空着。纪驰还没动,许繁星认出来站在纪驰身后的夏安远,本来还高兴的神色突然变了,变得古怪诧异。很快齐铭也认出来他,露出来一副更古怪的表情,忍不住转头跟许繁星使眼色。
许繁星没看齐铭,那天从学府路回酒吧之后,他其实并没有跟齐铭说夏安远现在又跟着纪驰的事情。因为他希望夏安远能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跟纪驰只是情人和金主的关系,一到时间就乖乖离开。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身份,纪驰肯定也不会把人带出来,尤其是这种圈子里聚会的场合,他们压根就碰不上面,那么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再告诉齐铭这件事。
但许繁星没料到,人纪驰就是带了,还把他打扮得跟个明星似的光鲜,把这桌子上的真明星都要比下去。
见这两人脸色都奇怪,席间气氛免不了生出几分尴尬,还是齐铭反应更快,愣了片刻随即笑开,起身将纪驰请到主位坐下。
人都坐齐了,这种时候总不能让其他人给在大家眼里身份不明的夏安远让座,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除了主位,现在只有靠近门口的这边还留下一个空当,齐铭便安排夏安远到这里坐下。
回到座位之前顺手拍了拍他肩膀,在他耳边低声一句“好久不见啊小远”。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东家都会主动介绍饭桌上出现的生面孔,或者在和带生面孔来的人的调笑之间向大家透露一点此人的身份。
但齐铭坐回去之后就只顾着催大家开动,没有要介绍的意思,许繁星沉着脸,纪驰就更不必说,从来都是不显山露水的模样,没人敢去他那下手打听。
众人看他们三人的反应,明白过来似乎这张生面孔的身份是个禁忌,就算对这人再好奇,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开口打听,先上去触这个霉头。
桌子上的推杯换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话题就铺开了,房价地价,股市行情,高尔夫,轮渡旅行,葡萄酒会。夏安远捏着筷子,一直垂眸盯着空空如也的餐具。
他能感受到酒桌上那股,众人表面吃吃喝喝交谈自然佯装他不存在,但又时不时控制不住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那种怪异气氛。
夏安远做不到对这些打量视若无睹,只能轻声呼吸,快要将自己和空气融为一体般那样放空自己。
在这种放空之中,他很难不回想起从前的这种时候。那时候桌子上通常没这么多人,他除了纪驰带来的同学这个身份,再没什么值得引起大家注意的地方,大家天南海北地谈着夏安远听都没听过的话题,连一个眼神也难得施舍给坐在角落装透明人的他。
明明自己现在比从前还要落魄,只不过换身行头,竟然能引来这样多的注目。不管这注目之中究竟含有何种意味,夏安远都深刻明白,他们并不是在看自己的脸或是这身衣裳,而是透过这些表象,掂量自己是否具有某种他们能利用的价值。
觥筹交错中,他听到一声很轻的“驰哥”,是齐铭在叫纪驰,隔着这么大一张桌子,这声音竟然也能被夏安远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夏安远捏筷子的力度大了些,他想听听纪驰的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认真想要听到,越觉得纪驰的声音模糊,迟钝了很久才拼凑出来纪驰说的那句“你让我下次把他带来,我就带来了。”
夏安远轻轻抬起头,见到齐铭愣了愣,正要接着说些什么,纪驰左手边的许繁星却突然站起来了,气势汹汹地,拍了把他身旁人的肩,“来,换个位置。”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这一下给吸引过去了,只见许繁星左手边坐着一位打扮漂亮的小男孩,长得也漂亮,唇红齿白的模样叫谁看了都喜欢,他听到许繁星要跟他换位置,“噔”一下站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许哥!”
“谢什么,”许繁星落座,姿态潇洒地点了支烟,扯起嘴角一笑,视线在夏安远身上将落不落的,“你从前跟驰哥最久,驰哥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话,夏安远下意识地去看纪驰,纪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菜。
桌子上其他人都没当回事儿似的,该吃菜的吃菜,该喝酒的喝酒,似乎这种事情,或者纪驰旁边坐下来的这个男孩,他们都已经再熟悉不过,不需要任何大惊小怪。
看来是从前跟过纪驰的人。
夏安远本有意要仔细看这男孩一会儿,目光停留了两秒,又想起来这是什么场合,移开了视线,动手夹了一点就近的菜,拈米粒似的喂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出着神。
小情啊……
跟自己的身份一样,没什么可好奇的。
“纪总,好久不见,我先敬您一杯。”
男孩声音好听得很,跟个百灵鸟似的,夏安远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把没怎么沾过烟酒的嗓子,稚嫩,生动,拿来对付他们这种生意场上的人最管用。
听不清纪驰回答没有,也不知道纪驰有没有喝掉他敬的这杯酒,席面上杯著碰撞,笑声连连,夏安远目光低垂,像坐在另一个世界。
“小兄弟,喝两杯?”
或许是看他一个人待得实在尴尬,坐在夏安远旁边那人主动端起了酒:“是不是菜品不合口味?看你都要把碗底给盯出花儿了。有什么想吃的,加菜就是。”
“没有,只是胃口不好而已,”夏安远抬头,自己杯里的酒一滴还没有碰过,他举杯,“让先生见笑了。”
那人对他笑笑,有几分儒雅的味道:“我叫付向明,可能痴长你几岁,要是不介意,叫我明哥就行。”
“夏安远。”夏安远没多说什么,将杯中酒饮尽,仰头的时候,余光注意到旁边几个都看着他跟付向明。
不知道纪驰有没有看。
“夏安远……这名字好啊。”付向明也喝了酒,酒渍沾到了唇上。
夏安远捏着空酒杯:“很普通的名字。”
“但很好听。”付向明对他眨眨眼,“很适合你。”
适合?夏安远不懂这个“适合”,指的是这名字适合这身衣服还是这身皮囊,又或者说适合本来的他自己。
他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话,干巴巴说了句:“您也是,名字很好听,也很适合。”
付向明笑意深了,拿起酒又往夏安远杯中倒,低头,悄声问:“纪总那?你不吃醋?”
闻言,夏安远下意识往纪驰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抬眸,冰凉的视线叫人不寒而栗。
他不动声色地拉远了和付向明的距离:“付先生误会了,一切都随纪总喜欢。”
付向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不知道坐他旁边那位是谁吧?”
“柯文,”有人刚好叫了那男孩的名字,“你能在圈儿里走到现在,多亏了纪总当初帮你那把,还不趁这机会多敬纪总几杯?”
“是啊,纪总当初可是疼你疼得紧呐……哟哟哟,怎么说上两句还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