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津易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轻呵,“这话陛下怎么不去问殿下呢。”
说完,张津易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得跑了。
——
当天?中午,昏迷了整整两天?的沈重棠醒了。
“老爷,您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妾身就随您去了!”柳蒹葭一把扑在沈重棠身上哭喊着?。
刚醒过来,沈重棠头脑混沌,缓慢思考了片刻,才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
“咳咳!”他张口欲问现在是和情况,却冷不丁被呛咳了一下,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般骤然剧痛起来。
“老爷!”柳蒹葭吓了一跳,怕他再出什么事,连忙叫了大夫。
“夫人,沈大人没事,就是刚醒身子还有些?弱罢了,修养几天?就好了。”大夫们之前断言沈重棠活不了了,一见沈重棠醒来都是惊讶纷纷,把过脉后发?现沈重棠虚弱的脉象全无,不得不感叹宫里太医的医术的确比他们好上许多。
柳蒹葭一听放下了心。
“我是何时被人送回来的?”沈重棠咳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止住咳,说句话还喘着?粗气。
“昨日上午就被人送回来了,一直到今天?这都快中午了才醒,老爷,您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狼狈。”柳蒹葭一边拭着?泪一边问道。
好在沈重棠醒过来了,不然她可?怎么活。
“发?生了何事?”沈重棠脸色凝重,细看还有几分?惊恐之色。
差一点他就去见阎王了,沈重棠毫不怀疑萧吾泠当时是想要了他的命。
“一个妇人问这么多作甚!”沈重棠不耐道,方絮的事柳蒹葭并?不知?道,也不能让柳蒹葭知?道,沈重棠于是打发?她,“小絮呢,让他来见我。”
“那个白眼狼!”提起方絮柳蒹葭就来气,“昨日老爷一直不醒,那群庸医说您不行了,下面那些?玩意就都给自己找退路,巴巴地去讨好那个白眼狼了。”
“你说什么?”沈重棠又惊又怒,“本相还没死,那些?混账东西就开始找下家了?”
“可?不是,当着?妾身的面就开始奉承那个白眼狼。”
“他们如今岂不是都成?了祁王的人?”沈重棠心里颇为复杂,一方面他所做之事的确是为了方絮,可?另一方面方絮趁他伤重之际竟就这般收下了那些?人,让他心里过不去。
“只一部分?,还有几位大人并?未投靠祁王,一直等着?老爷您醒。”
沈重棠闻言松了口气,估计能在这种时候留下来的,还是那几位老友。
“老爷,祁正君来了。”小厮进?来通报,沈重棠神色复杂,过了半晌才疲累道,“让他走?吧,就说本相还没醒。”
“沈伯伯,您是生晚辈的气了吗?”方絮在门外?道,昨日与萧吾傥商议收下那些?人过后,方絮就早早想好了对策。他做好了两手准备,无论?沈重棠能否醒来,他都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昨日那几个商人,回去与萧吾傥一说,萧吾傥当即就决定留下了他们。
江南水患严重,萧吾泠派柳昱前去是为安抚民?心,赈济灾情。
萧吾傥也派了人去,不过他一是为煽动民?心,二?为趁机招兵买马。
商人想要寻求庇护,付出的自然就是钱财,而萧吾傥,想要招兵买马,最缺的就是钱财。
方絮带回去的几人可?以说是及时雨,萧吾傥看方絮都顺眼了许多,昨晚更是难得在方絮房里睡的。
“沈伯伯想要一辈子当个左相吗?”虽然沈重棠没让他进?去,但无人阻拦,方絮还是施施然走?了进?去。
沈重棠的脸色如他所想一般难看,但并?不是无法挽回。
“哦,祁正君难不成?为本相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沈重棠埋怨道。
“左相左相,自然还有个右相与您分?了一半的权利。虽然右相之位空悬,但您不可?能不知?,皇帝如今十分?重视柳家,柳昱从一个芝麻大小的官一步升为正三品的侍郎,以皇帝如今的器重,这柳大人若是能够解决江南的灾情回京,下一步怕就是与您在朝堂上势均力敌的右相大人了,倒时您还能有几分?权利?”
“那黄口小儿果真去了江南?!”沈重棠又是一惊,这几日朝上他知?道萧吾泠有让柳昱前去江南的意图,这事沈重棠原本是想让自己手底下的心腹去,可?恨提了几次皆被驳回,如今竟真让柳昱那小子去了。
“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怕送了命!哼!”
“沈伯伯若是想让他就此回不来,晚辈也不是没有办法。”方絮低低一笑,沈重棠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倒是不惊讶,“此事,是王爷授意的?”
“王爷自然也想让姓柳的就此死在别处。”说白了,沈府和祁王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唯有联手才能与萧吾泠斗上一斗。
“那便处理好,不要留下马脚。”
看沈重棠脸色缓和了许多,方絮换上一副甜甜的笑容,“沈伯伯您还生晚辈的气吗?”
其实方絮那么做也无可?厚非,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沈重棠能够理解,哪怕心里还有气,一想到方絮并?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沈重棠也就释然了。
“哼!”
“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不生晚辈的气了,对不对?”方絮可?怜兮兮地讨好道,沈重棠果然又瞅了他一眼,最后叹了一声,“沈伯伯理解你的处境,不生气了。”
“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比父亲对我都要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一出,沈重棠脸色微变,柳蒹葭在一旁快要气死了。
这个白眼狼惯会笼络人,偏偏沈重棠还就吃这套。
眼不见为净,柳蒹葭干脆借故离开了。
“行了,少说这些?好听的哄我,再有下次,沈伯伯可?不会就这么算了。”沈重棠无奈道,方絮赶紧点头,“您放心,肯定不会有下次,更何况沈伯伯您身体好着?呢。”
“言归正传,方才你的意思是?”
隔墙有耳,方絮压低声音道,“王爷秘密派人前往江南招兵买马,听说北方边境也要出事,到时候江南暴动,蛮夷来袭,皇帝分?身乏术,正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不错。”沈重棠赞同道,“日后你行事不可?鲁莽,与王爷学着?韬光养晦,等到万事俱备,才是真正的好时机。”
“晚辈明白。”他让飞龙卫去袭击沈琉墨,这步棋着?实走?错了,也鲁莽了。或许还恰好帮了沈琉墨一马,让萧吾泠对沈琉墨产生了怜惜之情。
“王府里那个丫头如何了,还是没有动静?”
提起左玫方絮就来气,“她就是一个废物?,两个月了连王爷的身都近不了。”
“实在不行找几个双儿入府,成?大事前,总要有个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萧吾傥不小心死了,也能后继有人。
二?人对视一眼,方絮读懂了沈重棠的意思,“您的提点,晚辈明白了。”
“明白就好。”沈重棠也是用心良苦,“沈伯伯将你当做亲儿子,希望你日后能得偿所愿。”
“晚辈若是能登上高位,定不忘沈伯伯您的恩情。”
比预料中少废了许多口舌,方絮处理完沈重棠这边的事后,甚为愉悦地回府,春和见到他,连忙迎了上去,低声与他耳语道:
“主子,您让奴婢找的毒医,奴婢已经找来了。”
第45章
方絮一听难掩惊喜。
“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从听说有?毒医这个人到?现在, 也不过?才几日的时间?,春和能将?人找来方絮不可谓不惊讶。
“恰巧那人就在京城。”春和躬身跟在方絮身后道。
到?了方絮的院子,只见一男子背对着他们负手站在院中, 着一袭白衣, 遗世独立, 飘若出尘。方絮望着男人的背影十分尊敬地开口。
“敢问您可是毒医圣手?”
那男子缓慢转过?身来, 随意瞥了方絮一眼,低低一笑,“正?是, 你找我何事?”
看到?男人的脸,方絮大骇。
与清冷如谪仙的气质不同, 这男人面如罗刹, 脸上布满灼烧的痕迹,如同枯老的树皮, 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渗人,阴恻恻地如同鬼魅,让人忍不住胆颤,方絮有?求于他, 好不容易止住内心的惧怕。
“不如移步屋内详谈?”
男子点头?。
八月的天日光毒辣, 与男人同处一室, 方絮却?脚底生寒,
“请问您如何称呼?”方絮小心问道。
“张泓琰。”
“张神医。”方絮道。
那男人却?猛地大笑起来,狰狞的面容更加可怖, 阴翳地盯着方絮, “张神医?这世上你是第?二个称呼我为张神医的, 前一个已经化作了一滩尸水。”
方絮脸色大变,趔趄几下后退半步, 扶着墙才稳住身形。男人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低笑,“算了,是我欠了旁人的恩情,你只说找我何事。”
从未与张泓琰这般人打过?交道,方絮也只想达成目的赶紧将?人请出去。
“不知您手上,有?没?有?无药可解之毒。”
果然是要毒……
“自?然有?。”张泓琰灰白的瞳孔一转,毒他有?的是,不过?解药却?没?有?。
“不知您可否赐我一些。”
“好。”张泓琰不多过?问,从身侧腰间?脏破的布包中随意一掏,扔给方絮。
外?界对张泓琰的传言褒贬不一,但从短暂的相处来看,方絮十分惧怕眼前这个诡谲不定的男人,他接到?毒药的第?一瞬间?就是害怕。
“敢问您,这毒有?无解药?”方絮颤声问。
“我下毒从来只为要人命。”
既是要人命,又怎会有?解药。张泓琰灰白的瞳仁中闪过?一丝不耐,“可还有?事?”
若无事,他要找他的好师弟玩一玩去了。
方絮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了些,壮着胆子仔细看向张泓琰。
方才没?注意看,张泓琰哪里是穿了一袭白衣,分明是一件暗色的衣衫,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地虫卵,还在扭动爬行。
不适的感觉重?新涌了上来,方絮半句话不敢再?多说。
“多谢毒医,我没?有?别的事了。”原本想问问张泓琰,这世间?是否有?操控人心的毒药所在,现在方絮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对于被?吓到?的方絮,张泓琰半分不觉,“毒药已经给你,出了任何事,不要牵连到?我,出了这扇门,你我二人就当今日未曾见过?。”
张泓琰的声音逐渐缥缈,方絮一时感觉混沌,头?脑发昏。清醒过?来,屋里哪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唯有?手心中的瓷瓶,昭示着方才的一切不是梦。
他紧紧攥着瓶身,倒出一半的毒药出来,剩下一半藏了起来。
门外?春和只觉一阵阴风飘过?,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背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又过?了一会儿方絮从里面打开了门。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奴婢明白。”春和赶紧道,面上依旧苍白。
传言鬼医俊美无俦,气质温润。那么方才,是他真实的脸还是说只是一张□□。
若只是一张□□,也未免太过?真实惊悚。
“将?这瓶药送去给王爷,王爷知道该如何做。”
“是……”
让柳昱悄声无息死在江南,只是一个开始。
他会慢慢的,将?沈琉墨在乎的人,全部?送去见阎王。
柳昱一死,柳家就不足为惧,他倒要看看,沈琉墨还能依仗谁。
萧吾泠吗?总有?一日,他要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全都抢回来。
——
解毒方还是没?研究明白,到?了给沈琉墨请脉的时候,张津易暂且放下手上的事务,拿起药箱准备出门。
这几天沈琉墨情况好多了,只偶尔还有?些犯恶心,他也就从中宫搬了回来。
一开门,一张鬼面直直出现在眼前,张津易从小到?大被?吓了不知多少次,早已免疫。
“你怎么又来了?”他推开张泓琰,提步往前走。
“我可爱的师弟,不要如此?冷漠嘛。”张泓琰追上去,“师兄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对师兄至少要有?爱些啊。”
“我还有?正?事。”张津易背着药箱,突然停住脚步,嫌弃地看看张泓琰,“你这张脸出现在宫里,居然没?被?暗卫一箭射死。”
“他们一定知道我是你可亲可敬的师兄,所以才不至于痛下杀手。”
事实确实差不多,张泓琰头?一次大摇大摆进?宫的时候,暗卫曾经对他动过?手,还是萧吾泠出面才平息,后来知道只是一张假面,暗卫也不再?过?多注意他。
张津易轻蔑地切了一声,“我要去中宫,给皇后诊脉,你确定要跟着?”
“当然。”张泓琰好奇点头?,“我还没?见过?皇后呢。”
“那就将?这张脸摘了,你这样进?去,把殿下吓出好歹来,小心你这条狗命。”张津易说罢在前头?先走着,张泓琰十分听话地摘了□□,露出底下那张与传闻相符的俊俏脸庞。
“几日不见,小二你说师兄我是否更英俊潇洒了。”张泓琰颇为搔首弄姿道,张津易更嫌弃。
深知这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张津易一路上充耳不闻,由他叽叽喳喳。
终于到?了中宫门口,张津易如蒙大赦,最后警告了张泓琰一句,“进?去不要乱来,殿下不比江湖中人,身娇体贵,腹中还有?个小皇子,出了任何差错你我二人都付不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