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弯下腰撑着膝盖仔细看着仿佛要研究出个前世今生来,那柔和的笔触一笔笔地勾勒出那老人的神情,他觉得这幅画画得很动人,但嘴里又憋不出个详细究竟来,最后,他来了个大拇指,十分严肃。
“画得很动人哎!”
林染忍不住勾起唇角:“哦!”
鹿鸣忍不住看着他的嘴唇,他的唇好像樱花颜色一般,浅浅的粉色,漫不经心的血色。
林染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嘴巴,心里有些怪异,他低下头用手掩着嘴假装低咳了几声。
听到他声音,鹿鸣回神,忍不住大步上前关心道:“难道生病了,我刚才就觉得你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平时身体不太好!”
林染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靠近:“我就呛到了而已!”
“小染!你朋友呀?”头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人仰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二楼,一手拿着喷壶,一手叉着腰,笑呵呵看着他们,那女人穿着一身随意的粉蓝睡衣,齐肩的短发,鹅蛋脸,虽然人不再年轻但还可以窥见她年轻时的风华。
鹿鸣惊讶看向林染。
林染站直了身体,斜眼看向他,努嘴道:“我妈!”
鹿鸣也挺直了腰板,伸出右手使劲挥手,笑露出了洁白的虎牙:“阿姨你好!我是林染的大学同学。”说完还偷偷回望了林染一眼,发现林染像是在看着他又或者是在沉思什么?
林染的妈妈叫李天青,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林染对画画的兴趣还是她给培育起来的,想到林染好像有好些年没有带过朋友回来家里过了,现在却带了朋友回来。
“同学是哪里人呀!住在这附件吗?”李天青十分客气地打招呼。
鹿鸣挠挠头,笑道:“我隔壁杭市的,今天正好有空,所以过来看望一下林染。”
李天青瞧着这大男孩,笑着笑着,突然想,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上次林染带朋友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天青的脸上微凝,似乎是从高考后的那场几乎要了林染半条命的生病开始,从那以后林染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曾经飞扬的精神气仿佛已经被那场重病透支掉了,他渐渐沉寂,看人的眼神也开始渐渐变得沉重,仿佛带着沉思和忧郁。她和林然的爸爸林图看在眼里,也将心疼埋在心里。
但是刚刚她好像看到林染的精神气回来了,眼神也亮了起来,想必这个同学是他很好的朋友吧?
想到这,李天青眼睛一亮,“啪嗒”一声放下水壶,附身前倾撑着围栏,伸手指了指下面客厅的位置:“ 小染,鹿同学难得来一趟,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厨房冰箱里有葡萄,你爸早上刚买的,去拿出来洗了给同学吃,冰箱里有饮料也一起拿出来。”
林染没说话,只是低头伸手拍了一把鹿鸣的胳膊,看着鹿鸣的眼睛示意他跟自己进去客厅。
鹿鸣瞧着林染闷头进去,被鹿鸣拍的胳膊仿佛麻麻的,不知怎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突然从心里冒出来,心里一下子欢快愉悦起来,他扬起手来,眼睛热烈看向李天青,一边跟着鹿鸣身后走一边喊道:“谢谢阿姨,阿姨客气了。”
李天青哈哈地笑出声来,声音传得老远,鹿鸣听着头上传来的笑声怎么想都是对自己的欢迎声,忍不住大步上前,拍了一把林染的肩膀,笑道:“你妈真热情,我感觉我好受她欢迎。”
林染回头看着鹿鸣,最后说了句:“你这样想就对了,你见过去小时候去谁家玩谁父母会发脾气打孩子的。”
鹿鸣一下愣了,这倒不是他有过这种经历,而是他从小家教极严,所以他很少带朋友回来过。小时候有一次他带同学回来看电视,他父母回来了,没问他同学是哪里的,也没有说要热情接待什么的,反而问他一天到晚看电视,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没有,买的练习册做完了吗?他那同学当场就愣住了,看他父母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小小的恐惧,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带朋友回家里玩过。
两人进了客厅,客厅很大很敞亮,淡黄色的的一盏盏小灯淡淡笼罩着这方天地,林染指着沙发:“你先坐。”
鹿鸣从善如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身子没有放松,很板正地坐着,他看着林染进了客厅旁边的厨房,打开了冰箱,从上面掏出一袋东西,接着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玻璃盘,站在水池前给他洗葡萄,那水流哗啦啦作响,鹿鸣坐着前倾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林染的动作。
过了两分钟,林染捧着装满了葡萄的玻璃盘出来,那葡萄的品种是无核的美人指,晶莹剔透的紫色,尾端却格外地红,犹如美人的手指一般。
林染将葡萄放到鹿鸣前面的茶几上,问:“饮料要可乐还是茶?”家里的可乐主要是他爸林图的爱好,至于他一般只喝温开水。
鹿鸣双手合十,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能要快乐肥宅水吗?”
林染见他快冒出星星的眼睛,不由愣了一下,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转头道:“等会。”林染又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门的上门一层,冷气一下子冒出来,林染的胳膊被冻了个激灵,他站在冰箱门前驻足了好几秒钟,才从冰箱里掏了一罐可口可乐出来,随后“啪”一声关上冰箱门,转头快步走了出来。
“给!你的可乐。”林染递给鹿鸣,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鹿鸣却突然微妙的感觉到气氛奇怪地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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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头发
鹿鸣不知道怎么气氛突然变了,他愣愣打开可乐喝了一口,莫名觉得委屈。
啪哒啪嗒的脚步声从高及低,李天青从二楼下来了,她身上背着一个小包,看起来像是要出门,看见鹿鸣坐在沙发上喝可乐,道:“阿姨去市场卖菜,今晚给你们做大餐,你们要不要打开电视看会。”
鹿鸣摆手道:“阿姨其实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
李天青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道:“哎!鹿同学不用客气,你要想阿姨不客气以后你可要多多的来,你呀!帮阿姨一个忙,小染整天在家里画画,待得都快发霉了,你把他给我带出去玩几天。” 林染忍不住出声:“妈!”
李天青挥手,斩钉截铁道:“抗议无效!”说完,十分女王范地走出客厅。
鹿鸣忍不住看向林染。
林染却已经坐到他的旁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视剧,问他:“有什么想要看的吗?”
“杀死比尔?”鹿鸣弱弱道。
林染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给他搜索出来播放杀死比尔第一部,两人做在沙发上开始看剧。
鹿鸣的心思却不在影片上,他的眼睛忍不住向林染身上移,道:“我觉得你妈好热情。”而且这种家庭氛围一直是他心之向往的。
林染看着电视,却没有移开视线,道:“这种热情会让你感觉到不自在吗?”
“啊?”鹿鸣惊讶了一下,忙道:“没有,相反,我很喜欢你家里的这种氛围,我们家里很严肃的,基本上不会有那么轻松的氛围,或者说讨论成绩才是我们家最喜欢的话题吧!小时候讨论学习,长大之后讨论工作,仿佛人生只剩下这两件事了。”
林染转头看向鹿鸣,又转向电视方向,声音平静道:“我觉得我妈很喜欢你,你可以多来。”
“可以吗?”鹿鸣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丝毫听不出刚才的沮丧,他的眼睛忍不住笑成星星。
林染诧异地转头看他,他刚才不是好伤心的样子吗?但是看他凑过来笑露出了小小虎牙的样子,他忍不住轻推开他,忍不住笑道:“只要你不嫌远的话。”
“哪里会远,我开车的话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你这,多近啊!就算远,但地理上的距离永远不妨碍我向你靠近的心,来来来,学弟,给学长一个大拥抱。”鹿鸣作势张开双手。
林染却身体往后仰,给他丢一个嫌弃的眼神,道:“别闹,好好看你的电影。”
鹿鸣扁着嘴,只好作罢,忍不住唉声叹气,道:“游戏里的你多乖啊!感觉什么都听我的,但是怎么现实中我要个拥抱都要不到,唉!”
林染道:“游戏里是游戏里,而且我在游戏里只想收集卡片,不想动脑子,所以就随便找队友带领我冲锋陷阵,当然要乖一点,万一被嫌弃不带我玩怎么办?”
鹿鸣忍不住道:“你还真挺诚实的!合着我只是你的工具人呀!太过分了!”
林染挑眉看向鹿鸣,道:“那还要不要组队一起玩游戏?”大有一种这个工具不听话就另找一个工具人的意思。
鹿鸣绷住脸,但是立马又眉开眼笑道:“要啊!为什么不要,我们可是志同道合的好队友。”说着还想朝林染扑过来,林染直接上手一推,把他推到沙发另一面。
“唉!别闹!”
“好队友,抱一抱怎么了?来来来!”
“鹿鸣,你怎么像小狗一样!”
“……”
两人笑着打打闹闹,鹿鸣这会才找回了游戏里默契配合的感觉,气喘吁吁地笑着满足停下。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鹿鸣驻足在客厅挂的一副画前,这幅画是一副女人的画像,带着温柔委婉的笑意,但是她的头发却由一页页书页构成,书页上写满了文字和公式,形成的巨大反差令人忍不住探究其背后深意。
“大部分是我的,还有一部分是我妈妈的,你看的这幅是我妈妈的画作。”林染见他不看电影跑去看画去了,有些无奈,觉得鹿鸣至少是有点多动症的。
“虽然今天是我第一次见阿姨,但是我能感觉阿姨是个很酷的人。”鹿鸣由衷地朝向他走过来的林染说道。
“嗯!”林染半点不谦虚地点头,他双手插兜,抬头仰望着这副画作,这幅画作是她妈妈的成名作,凭这幅画拿的省美术大赛第一名,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被这幅画吸引着,常常抬头仰望着,仰望着仰望着直到长大。
大概觉得林染有些安静,鹿鸣看向他,林染此时的目光看着画,眼睛里像藏着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带着星星点点光亮,带着沉思和向往之色。
过了会,他听见林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他说:“我的画毫无灵气。”
鹿鸣见他难过地转头走回沙发,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林染,轻声走到林染面前,林染此时已经仿佛在十分认真地继续看着电影,他的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般,一闪一闪地。鹿鸣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很浓密,微卷,自成发型。
林染一下子愣住,他觉得脑后有一种密密麻麻的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从脑袋往四肢方向,他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干嘛?”对于他来说头可断血可流,唯有发型不能乱,但是因为摸他头的人是鹿鸣,所以他姑且问一句,如果换成是其他人,他可能第一时间就躲开了。
鹿鸣一愣,淡淡地笑了,道:“见你难过,安慰你呀!”说完,怪可惜地挪开手,林染的发质乌黑发亮,浓密细软,稍微拨弄一下就是美男子了。
林染脑袋一轻,那种酥麻感终于消失,他诧异地看了眼鹿鸣,忍不住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心里还是那种很爱美的男生,虽然还没有到化妆的程度,但每天早上洗漱完都会把自己的头发抓整齐,他决不允许自己盯着鸡窝头就出门。
林染整理完自己头发,才给鹿鸣扔了一句:“我没有难过,我确实比不上我妈,不少老师也是这样说的。”
初中时李天青带林染去拜访她的老师,她的老师可不是一般人,在艺术界是隶属大咖那一档的存在,那位老奶奶虽然面貌慈祥性格温和,但是对林染的画作的评价却是直言不讳,说林染以后可以当个画匠,但却当不了顶级的艺术家,他的画缺乏想象。
林染当时虽然还小但是却一下子记住了这句评语并且多年以来耿耿于怀。
因为李天青从小对他耳濡目染的缘故,在见那位奶奶之前,他当时已经走上了画画这条路,他从五岁开始拿起画笔,从七岁开始参加各种比赛,每天对着的都是染料和画板,他那个年纪的小孩这个年龄段的都坐不住都爱玩闹,他却能静静地坐在那一画就是十几个小时,靠的不仅仅是李天青对他的教导以及他对李天青的向往,还有他心里对画画的深深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