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要点脸。”
易轩打来电话问他退租手续办的顺利不顺利,苏景接起来的时候还在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易轩问他。
“被我晖哥骂了。”苏景笑着回答他。
“啊?”易轩微愣,“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脸皮厚吧……”
“你把那个‘吧’字给我去掉!”林晖插话说。
“因为我脸皮厚。”苏景从善如流地改口。
电话里的哥哥和身边的哥哥都无奈地被他逗笑了。
“回来我收拾他。”易轩笑完了说。
“团建的时候安排他上去扭秧歌。”
易轩又笑,“好。”
林晖“嘶”了声,“我这还帮着跑腿呢啊!是人吗你俩!”
“我跟你说个事啊轩,”苏景对林晖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换林晖对他挥了下拳头,“年末不是同学会嘛,我刚跟林晖商量想去来着。”
“很好啊。”易轩语气淡淡地,听上去毫无纠结,让苏景觉得自己多余操心了。
“校园里养出来的感情比社会铁,你愿意把关系捡起来很对。”易轩又说。
“是吧……”苏景迟疑了下,老婆贤惠大度得叫他好感动,“林晖也这么说来着。”
“具体哪天?”易轩问。
“啊?”
“同学会,”易轩问他,“具体哪天,定下来了吗?”
“……哪天啊晖哥。”苏景问林晖。
“还没定呢学长,都忙,不好往一块凑,我等联络好了再通知大家。”
同学会易轩早几年一直有去的,不过多数时候并不久留,打个照面就走了。
林晖也没多想,把头偏过去对着电话说,“你去的话我提前通知你。”
“不用,”易轩说,“你通知小景我就知道了,我俩住一起的。”
是吧……
那你问哪天是图什么?秀你俩住一起吗。
跟林晖交代完了,苏景把手机拿回来,刚想跟易轩通个气儿,告诉他学生会那几位也在,就听易轩喊了他的名字。
“小景。”
“啊……”苏景感觉他语气好像刻意拿捏过,带着电似的,脸红起来的同时尴尬地看了眼林晖。
GZH:陷入热恋
--当我是死的就行。
林晖用口型对他说。
“我最近见过楚然,”易轩说,“他又照例问起你,当时我没跟他多说。”
“问我?”苏景听他话里的信息似乎不止字面这点儿,诧异地问,“问我做什么?”
“如果楚然能给到你更专业的职场建议,不妨听一听。觉得有兴趣合作就合作,不感兴趣就推掉,”易轩没有进一步解释,语气很轻,柔得像是要把人心化成水,“你男朋友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用不着因为他的态度而纠结。放轻松,遵循自己的心意做判断就好。”
等他挂掉了电话,苏景脸都已经红透了。
心跳得好快,他压制着,林晖已经听出了易轩话里的意思,联想到学生会那几位虽然偶尔会为了维护人脉来参加一下他们班级的聚会,但是年年必到的貌似只有易轩和楚然。
也只有易轩和楚然会执着地问起苏景的消息。
他有点慌了。
靠啊!今年团建这个秧歌是非扭不可了。
“景宝儿啊,你男朋友这态度,算是吃醋了还是没吃醋?”
“吃了一场……”苏景怔怔地望着电话红着脸笑,“很温柔的醋。”
第54章 是他留下了你们之间的万一
“有一种叫毛里求斯角鹗的鸟,性情温和不擅争斗,因为竞争激烈生存困难,常常需要飞行到数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去觅食……”
车子堵一会走一会,林晖开着电台,主持人用温和的声线讲解着世界奇闻异事。
苏景一开始带听不听的,听到“几百公里”这个数据忽然间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问林晖,“什么毛球大鳄?”
“不是鳄,”林晖笑答,“是鸟。毛里求斯角鹗,一种性格温顺的鸟。”
助理工作就是个忙前跑后的琐碎活,林晖每天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安排去路上的路上。
他不太听歌,行程被他利用起来学习,读不了就听,见缝插针地填充自己的知识库,长期下来这份习惯已经被写进了血缘代码里。
苏景蛮震惊地问他,“你是之前就知道这种鸟还是听一遍就记住了?”
“听习惯了,脑子会自动处理信息留存关键词。”换别人林晖估计不会这么认真解释,知道苏景不会觉得他装逼才如实说。
说完又问苏景,“怎么了?被这鸟感动了?”
“有点。”苏景说,“你不觉得很励志吗?几百公里哎。”
“嗨,”林晖不在意地笑了笑,“逼到那份上谁都一样。你换个角度想一想,这不就是住在奉贤区、工作在静安区的我们,以及我们住在通县工作在北京,每天忍受好几个小时极限通勤的怨种兄弟……”
“靠啊!”
苏景本来只是旁观者视角随便感叹一下一只鸟能有这么强的毅力,听他这么一代入,打工人的心酸一猛子涌上来。
“闭嘴吧你,快给我说哭了!”
“尽管毛里求斯角鹗远距离飞行觅食的故事让很多人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但在大自然物竞天择的冰冷法则面前,个体求生的意志力并不能完全消解竞争劣势的压力。据生物学家统计1987年全球野生毛里求斯角鹗剩余数量已不足10只,目前默认已属灭绝物种……”
电台主持人温和而又残忍地说。
苏景和林晖对视一眼。
更想哭了。
“灭……灭绝了?”苏景瞪大了眼睛问。
“默认。”林·打工人·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乌鸦嘴,刚开了个自比的玩笑紧跟着就听到了“灭绝”俩字儿。
他一个劲儿地摇头否定现实,“默认。默认的意思就是不一定,指不定哪块儿还猫着几只没被人类发现……”
“肯定是这样。”苏·打工人·景也开始自欺欺人,顺着林晖的话说,“拼成这样还灭绝也太没天理了,是吧……”
林晖咂咂嘴,“可说呢。”
“……关了吧。”
隔了会儿,苏景说。
“哎,好。”
林晖也不想听了。
生活够难了,工作够苦了,听个电台补充点吹*逼小知识居然还能凭空挨一刀……
娘的。
“你一个月挣挺多的吧晖哥。”
林晖车上没音乐,电台一关干坐着就显得有点无聊,苏景随便开了个头跟他说点开心的。
“挺多的。”林晖如实说。
他这样说着,语气听上去却并没有骄傲的意味,甚至也没有开心,平淡中甚至带了丝掩不住的丧气。
林晖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知道他是真的很拼。他没刻意遮掩自己的努力假装佛系,只是不像那些满身懒骨头偏长了一张励志的嘴的人爱把努力挂嘴上罢了。
几次会议几趟车程,林晖一直是尽善尽美任劳任怨,见缝插针地增长见闻提升自己。苏景看在眼里,觉得林晖这份高薪是应得的。
“这几年忙得没日没夜的,恋爱也不谈了,朋友也不交了。挣了钱没时间花,熬伤了颈椎喝坏了胃,我妈天天惆怅地念叨说我年轻时候卖命赚钱,等老了花钱买命,一辈子忙忙碌碌碌碌无为,”林晖偏过脸对苏景倦倦地笑了下,“就这么过了。”
“没想过歇一歇吗?”
苏景看得出他其实撑得很累很极限,便问。
“谁等你。”林晖微带无奈地说,“有时候也觉得这样下去没意义,可谁等你呢?不是上学时候请两天假耽误的只是自己功课那时候了。项目卡着,人情绑着,责任扛着,觉得没意义就不做了让别人给你擦屁股吗?”
他摇摇头,“久了就不再去想什么意义不意义的了,明知道想了也改变不了任何问题还执著去想才是真的没意义。”
没钱的人受着资源的困,有钱的人遭着事业的罪,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活得绝对容易。
苏景想了下,忽然好心疼。
易轩没跟苏景说过自己辛苦不辛苦的话,可想也知道,林晖都累成这样,那易轩……
他问林晖,“你觉得你跟易轩谁更辛苦一些?”
“硬比的话肯定是学长啊,实验卡关的时候一关一个多月是常有的事,资历越厚担的项目越重,将来接下常年攻关的项目也不是没可能。”林晖说,“他更辛苦,但我更累。”
“这说法——”苏景笑,“上升到哲学层面了~”
“折飞机折,”林晖笑着啐了句,“你少损我啊。我的意思是……学长那种人,很少会空虚下来想自己活得有没有意义,辛苦归辛苦,不像我这么心累。”
林晖话里带着明显的仰慕与赞叹,苏景扬了扬眉,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做的事意义大到根本不需要自我安慰去找意义。从发现电到把电利用起来为世界点亮黑夜,科研是有重量的,这份实打实的重量可以慰藉过程中的辛劳。”林晖艳羡到有些无力地说,“看自己的相关研究完成成果转化的那种成就感,我这种普通人这辈子很难有幸去体会了。”
这个苏景倒是有体会。
看自己的创意最终得以以视听语言的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虽说比不得易轩那么厉害,感受多少是相通的。
“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是一直不知道具体有多厉害。”苏景莫名地低落下去,自言自语地叹息,“有多厉害呢……”
“涉密内容不能聊啊,”林晖半开玩笑地回答了他,“反正你知道三体人如果要封锁地球文明进程的话智子第一批锁定的人里准有你男朋友一个就是了。”
苏景笑了好半天,“那你给他打副手压力岂不是很大。”
“很大,”林晖掀开头帘给他看,“你没发现我发际线都上移了。”
“还真是。”苏景点头笑笑,有点累了,没再说话。
“小景。”
林晖盯着他看了会,喊他。
“啊?”
“我要是说得多余了你就把我接下来这话忘了,”林晖收起刚刚闲聊的散漫劲,认真地说,“要是有那么点能帮你打开心结的作用,那就算哥没白操这场心,嗯?”
“哎呦,想说啥就说啊,”苏景被他那瞻前顾后的郑重劲儿闹得哭笑不得,“你在我这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还得打个前站再开口。”
“你是不是老觉得自己跟学长不在一个层面上,会时不时生出做梦一样的恍惚感,不太敢相信自己和他能有长远的未来?”
林晖问。
“……”
苏景习惯性地笑,但笑意已经只存在于唇角,眼底的颜色不受控制地落寞下去。
“叠buff了。”
他转开眼睛,模棱两可地接了句。
林晖交心地对待他,他也不想在林晖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思,笑不出来就没再强撑。
“没时间相处没关系、家庭背景悬殊没关系、学历隔阂没关系、思想高度落差没关系,”苏景安静地整理了下思绪,而后说,“我真的好喜欢他啊晖哥。什么都没关系,我这么劝自己,也这么做了选择。”
“可这些全叠在一起,我又不是盲目乐观无脑自信的傻逼,”他咬着嘴唇仰头闭上了眼睛,将身体靠进座椅靠背上,“你让我怎么劝自己说完全没关系……”
林晖摇头笑了笑。
“看来我担心得不多余。”
等苏景睁开眼睛看他,他才把话说下去,“你跟学长交往,首先在乎的应该是你们两个人的心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苏景望着他,没点头也没说话。
当局者迷,林晖知道苏景比自己更了解易轩。
但他身处这段关系里,有时候还是会被主观视角蒙蔽。
“学长那个人……”林晖在脑子里回忆着与易轩有关的经历,总结说,“你让他背自己哪年哪月申请了什么项目,他能给你精确到全数据。”
“可你要问他年薪具体多少、拿了多少分红、昨天一起出席会议的都有哪些牛逼人物,甚至再过几年问他哪年毕业考的什么学位,他都能给你回答得乱七八糟。”
“因为在他眼里那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苏景想了下,还真是这样。
易轩说起自己的事业眼里是有光的。
可身边大牛的名字、年薪、学位,这些旁人认为辉煌的东西似乎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
“身边眼馋学长的姑娘小伙海了去了,他从来都冷冰冰的一概不理。”
“在一块工作这一年多,我只见过他对我们公司一个保洁阿姨笑过。”
“我问他为啥,他说——”林晖略感好笑地对苏景说,“因为有次看到阿姨用沾了花椒水的湿毛巾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擦洗公司前厅一盆长了蚜虫的花。”
“哈?”苏景笑起来,“毛巾擦花?”
毛巾擦花没什么好笑的,好笑的是易轩认认真真地蹲在旁边看。
看完还对阿姨的工匠精神生出了敬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带了男友滤镜的缘故,总觉得这理由也太实在太可爱了点。
学霸的脑回路一般人确实很难跟上。
林晖也觉得很逗,笑着摇了摇头,又接下去说,“家庭背景、学历、思想高度,这些都是外人嫉妒你拥有他,强加给你们的东西。学长他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