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打给了林晖。
林晖吆喝着让工人“往上抬点别磕着角!”一边忙里抽闲气喘吁吁地应付着苏景,“怎么了小景?我这儿帮你们家易董挪办公室呢,他那手之前做实验不小心浸过药,一到雨天就骨膜发炎,怕风,董事长亲自发话让给换个朝阳的办公室……”
苏景确定也不是他,“那你先忙,我就想问你借个爱奇艺会员看《狂飙》。”
“行行行,都是些重要物品,工人做事莽撞,我这得看着。”
林晖挂断了电话,隔了会儿,给苏景发来一堆会员账号,爱奇艺芒果腾讯……还有B站和夸克网盘大会员。
这些骚直男啊……真是涉猎够杂的。
苏景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算是问对人了,我业务杂,经常要给乙方找视频资料做对照的,什么会员都有,拿去随便嗨。”林晖发微信说。
苏景点开夸克网盘,浅浅浏览了一下里面那一堆“高清无码”和“未删减版”,没问林晖什么样的乙方团队需要看这种视频资料做对照,抿唇答谢,“晖哥你简直是我再生爸爸!”
林晖可能是忙得顾不上回话,事儿说完就没了声息。
苏景收藏了那一串会员账号密码,那位“甲方”可能终于意识到自己表达得有点过分激昂了,沉寂下来。
苏景仰靠在椅子里长长地呼了口气。
算了。
都是好心,没必要拆穿她。
“甲方”迟疑地打过来一句,“老师在吗?”
苏景笑了下,敲了几下键盘打过去两行字。
“您能满意是我的荣幸。”
“合作愉快。”
那边像是悬着一口气落了下去,给他发了一串握手表情包。
然后秒速把托管在平台的款项结给了苏景。
“老师年前还有档期吗?我们公司这边还有一个店铺详情页的文案需求,预算是一万二,不知道这个费用老师这边能不能……”
苏景垂下眼睛没再看了。
他挺无奈地理了把头发,盲敲了下键盘打了个字。
“姐。”
对方静止了。
最近忙着学习工作搞副业谈恋爱,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也快被挤干了,有快两个月没顾上去理发了,头发老长,天也冷,不嫌躁得慌就没顾上去管。
他找了个皮筋胡乱拢了两下在脑后扎了个揪,起身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和脖子,给黎缦拨了个电话。
响铃好久才被接通。
苏景没说话,黎缦迟疑了下,弱弱地问苏景,“……咋看出来的啊?”
“一开始没注意你那个ID。”
黎缦看了眼自己的账户,桃子头像,昵称:peach25。
“喜欢的水果加当下的年龄,apple20、cherry21…叫上大学时候就习惯这样搞昵称,到现在还这样。”苏景说。
黎缦尴尬地沉默了。
“我听说你在学做广告创意,觉得一开始起步肯定很难就想着鼓励你一下……”她无法从电话里判断苏景的情绪,忐忑地问,“是不是起到了反作用啊……”
苏景目光落在屏幕对话框里那长的看不到头的尬夸上,眼睛酸酸的,偏开脸笑了下。
“不会。”他说,“鼓励就是鼓励,不会起到反作用。”
黎缦说自己不恨他,苏景相信,但不理解。
过去他是破坏她家庭和谐的因素,未来他是抢占她生存资源的隐患。
怎么会不恨呢……
苏景望向窗外的天。
快过年了,冷风里都隐隐染上了温暖喜庆的气息。
东风把春天吹来了。
烟花把人间点亮了。
他还黯淡着。
“小景。”手机里传来黎缦轻灵的声音。
苏景低了低头,“嗯,我在听啊姐,你说。”
“你有灵气的,扛过这段落寞一定能成。爸那边你不用管,姐能扛。”
“其实做手头够得着的事就可以走出低谷的,”黎缦轻声告诉他,“加油弟,把过去洗掉去过自由日子吧。”
苏景脑子茫然地空白了一秒,继而想到了一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句子——
世人总爱演公主病,却不知道真正的公主肩膀上也是扛得起家国天下的。
有人敲了黎缦的门,“小姐,黎董要您过去开会。”
黎缦没有挂断电话,就着苏景听得到的声音语调微凉地纠正那位。
“这里是公司,我不想再听到小姐这样的称谓。”
“跟下面人说,往后叫我小黎董。”
第46章 哥哥把他们串剑上
海市春节不太热闹,外地工作的人放了年假之后城市一下子走空了大半,道路空阔门店冷清,年味显得很淡。
和易轩约了对街咖啡厅见面,苏景揣着兜跟几个拎着小推车的阿姨等在斑马线外,心神在在地想着黎缦这些年里对他的种种,觉得自己把关系搞得这样别扭其实有点荒唐。
天还是冷,风刮过街边吹起一只垃圾袋打着旋儿地飞,身侧的阿姨望了过去,嫌弃地跟身边老姐妹说,“过年工人少了,环卫都没有以前做的好了。”
车辆不像日常那样拥堵,一百八十秒的红灯就显得很没必要,赶着接孙子放学或回家打理家务的阿姨们就着这缺口找到了话茬,开始抱怨起市政上的缺漏。
“哦呦你看这个灯,这个时间段应该调控一下的嘛。没有车子了红灯时间也不变一变的,白白让人等在这里……”
上了年纪的人抱怨起来没个重点,闲言碎语叽叽呱呱的,苏景听着有点烦躁,看了眼她们仰头叹了叹,咂了咂嘴没说什么。
文案这玩意儿没个对错,全凭客户主观审美做决断,整日没完没了地修来改去搞得精神紧绷,听到埋怨就惯性地心悸。
苦命的打工人啊……
他这边压着疲倦在感怀自己的人生,阿姨们敏感地察觉到了身侧这位小伙子的情绪转变,自作多情地把苏景的烦躁理解为了他对她们聊天内容的不耐烦。
阿姨们哪里是好惹的,话锋一转开始攻击苏景。
几个人看他一眼,凑一起嘀嘀咕咕几句,再看他一眼,再嘀咕。
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被苏景听见,又不好较真儿去跟她们理论那种程度。
苏景看回去,她们就安静下来,等他转开脸又续上,时不时提高一点音量露出几个关键词,“现在的年轻人哦”、“眼皮青的”、“脸色浮白眼底范青”、“一看就是虚病”……
就差没说他一脸纵*欲*过度的高*潮样了。
苏景生得单薄,皮相又好,最近歇不过来脸上缺了些血色,头发也乱糟糟地留了老长,倦态之下显得浑噩慵懒,平添了一股子招人的欲气。
他一直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少年时代曾拧巴过一阵,不喜欢自己过分清秀的气质,每天呼哧带喘地练肌肉,希望自己有天可以像班上那些发育得高大威猛的男孩子一样。
没想到事与愿违,没有练出想要的效果也就罢了,还因为不专业的过度训练造成了韧带拉伤。
苏玉仙那时候也忙,对苏景关注不多,伤着了才大概琢磨出少年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个周末苏玉仙难得的没有去混阔太太们的局,拉着苏景陪她逛街。她体力好的要命,一口气逛了半下午,把苏景从半瘸逛成了残。
路过一个门庭冷落的精品店,苏玉仙非要拉着苏景去拍那种土的要命大头贴,那玩意儿当时已经没落得没剩几家还在开,全凭中二病晚期的小情侣们维护着生意,苏景尴尬得要死,又拗不过她,被推搡进了店里,冷着脸看他们家中年少女任性胡闹。
店家估计也是头回见母子俩来拍大头贴的,诧异地打量了他们好久才拿了底板本子给他们选。
苏景尬得话都不想说,苏玉仙就自顾自地选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背景推着苏景进去拉了帘子开拍,一会要苏景背她一会要苏景配合她做鬼脸,咔嚓咔嚓地按下20张,拍完打印出来,苏玉仙又额外加了十块钱让店家给做成了小相册。
苏景不理解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小腿拉伤了,他这几天走路都不敢完全踩实,被他妈狠劲压了下又开始撕扯着疼,他也没吃过什么苦,又不耐烦又生气,拍完照看都没看扭头就往外走。
苏玉仙把相册挂在苏景的钥匙圈上,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笑得苏景满心郁闷。
“我命好苦,单亲就算了,偏还摊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妈。”
他和苏玉仙一直是朋友那种相处模式,不太计较尊卑,没大没小地说。
苏玉仙不以为然地欣赏着相册,“别瞎赖啊,你这胳膊腿是你自己拉伤的,关老娘屁事。”
“你知道我拉伤还要我背你?”苏景都被气笑了,“你不轻的好嘛!”
“我就想让你再疼点长长记性。”苏玉仙说。
她把钥匙串还给苏景,“现在不想看没关系,留着,过十年再看看。”
“然后想起来十年前的这一天我妈带着韧带拉伤的我生逛了一下午街活活把我给逛残了?”
苏景要死不死地吐槽道。
“不是。”他妈摇头,“等你到了二十多岁,就可以用客观眼光看待十多岁的自己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十几岁的小孩跟妈妈一起拍下这样一本小相册是件多温情的事情,会知道十几岁的你长得有多明亮多可爱,知道你现在这样强把自己掰成别人的样子有多没必要。”
“你就是你啊宝儿,”苏玉仙笑笑地扒拉了下苏景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但它们既然已经长在你身上了,你得喜欢。”
苏玉仙不算是个寡言的人,苏景记忆里她是很擅于逢迎的那种能撑场面的大女人,苏景却一直觉得她是寂寞的。
一个秘密可以在心里藏二十年的人一定是有着过人的自控力的,而忍受孤独是自控的必然代价。
很多人觉得苏景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才那么自信明亮,其实不是。
他只是在十四岁那年学会了接纳自己的所有。
这件事在当时看来算不得什么特殊意义的大事,被丢在琐碎的经历中淡忘了许久,此刻想起来恍然发现,距今恰好十年。
少年人有大把的时间,没有体会过失去的滋味因而不懂得珍惜,那本小相册早不知道被苏景随手丢到哪里去了。
但好像也并不需要真的回看。
想也知道,隔着十年的光景再看那明艳少年带着别扭和不耐烦与当时还很年轻的母亲拍下一本可爱的小相片,会有多暖多惊艳。
搬新家的话,就把她的照片摆出来吧……苏景暗想。
她没有打点好自己的人生,但她确实是个不错的母亲。
“生得这么奶气,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孩子……”
三分钟的时间好像足够这群阿姨把一个人推断到骨子里去,她们聊嗨了,没注意到那年轻人何时悄悄靠近到了身边。
听到这里苏景径自笑了下,那几位终于察觉到了他的贴近,尴尬地止住了话题。
“那您看我还有救么,姐姐?”苏景好笑地问。
阿姨们集体傻掉了。
她们没见过这种路数的漂亮男孩,也好多年,没听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叫自己“姐姐”了……
红灯转绿,阿姨们嘀咕着“疯了疯了,现在的小孩真的是疯了!”拉着小推车逃命似的散掉了。
苏景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人少了,绿灯时间也显得很宽裕,他跟在人后闲在在地晃荡着过了马路。
易轩目送苏景的“姐姐”们走远,转回头眯着眼睛看苏景。
“你好坏啊苏老师。”
苏景碎着步子走近到与他贴身的距离,揪他衣服上的毛毛。
“我好冷啊易同学。”
易轩歪歪头,目光垂落下去,示意他自己动手。
苏景毫不客气地拉开了他的外套,手指隔着毛衣顺着胸肌一点点游走向下,多数时候虚浮,又在几个关键点上色气地按压。
“早就想问你,常年工作那么辛苦,怎么保持的身材?”
“天生的。”易轩把他揽进怀里敷衍地说,惩罚性地拧了下他的脸,“你没事调戏人家阿姨们做什么?”
苏景笑起来,“生下来就有胸肌和腹肌的吗?”
易轩脑子里闪过一个很吊诡的画面,攥拳抵着嘴唇笑了下,正经回答了他的问题,“我7岁开始练击剑,也会一点点马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难怪。好烧钱的爱好啊,果然贵族子弟都是氪金神兽。”苏景继续揩油,仗着衣服遮挡胆大妄为地把手伸进了他的毛衣里触摸肌肉的纹理,“这种匀称又紧实的线条一般运动还真练不出来……”
易轩由着他乱摸,低头望着他笑笑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干嘛当街撩人。”
“是她们先嘴我的。”苏景这会毫无独自面对非议时那副游刃有余的坏劲儿,眨巴着眼睛跟易轩卖可怜,“她们以貌取人,说我长得这么好看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肯定是个夜夜欢。”
“这么过分?”
“可不。”苏景一个劲儿地点头,把手抽出来揽住他的脖子吊着他撒娇,“我长得太清秀了哥哥,连这些阿姨都敢欺负我,你千万看紧我啊。”
“好。”易轩拢住他的腰,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谁再敢欺负我们家景宝哥哥把他串剑上。”
他看起来很累,但心情又好像是松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