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皮子很厉害，怼人的话突突突个不停，高中火力全开的时候能舌战群儒，收拾这么个垃圾货色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方润返校就搬出来了，让她没机会整治孙珠，令温染不高兴了好一顿。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让温染今天恰好逮着人，不好好输出一顿绝对半夜气得爬起来捶墙。
　　温染的声音没压着，旁边四面八方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孙珠有些挂不住面子。
　　她恶狠狠瞪了眼温染，转头去看方润：“方大系花，一直躲在别人背后算什么啊，不会是想仗着有个没修养的泼妇朋友就这么当缩头乌龟吧。”
　　孙珠说话的时候同样没有收敛，甚至觉得自己战斗力爆棚，格外自信。
　　她今天化了个浓妆，假睫毛贴得又长又密，情绪激动之下，假睫毛晃晃悠悠，一时间没挂住，掉下来半截。
　　那黑长卷翘的假睫毛在半空中像荡秋千一样晃了晃，正好遮住一只眼睛，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空气僵持数秒，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紧接着周围响起一阵轻笑和交头接耳的动静。
　　孙珠手忙脚乱把假睫毛摁回去，可方才趾高气昂的姿态却维持不住。
　　她怒目圆瞪，盯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润：“好啊好啊，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出丑，方润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心机婊，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搬出去就万事大吉，我们之间的恩怨绝对没完。”
　　说完，孙珠坐不下去了，拽着旁边女生起身，一起朝前门走去。
　　被拉走的那个女生快要走出门口时，抬头遥遥看了眼方润，便跟着孙珠离开。
　　正好空出来两个位置，哪怕温染不想用孙珠留下的座位，也只能捏着鼻子坐下。
　　注意到方润从刚才就没说话，她还很贴心说：“别担心，公主那种纸老虎掀不起什么风浪。”
　　孙珠这人，明显被家里宠溺过头，只长脾气不长脑子，根本不足为惧。
　　温染没把孙珠这样的人放在心上，甚至隐约拿对方当乐子，损一顿能舒坦一上午。
　　可方润不同，她到底没法正视这类人。
　　曾经偶然听到同班女生背地里讨论她的恐慌感总是如影如随跟着方润，哪怕明知孙珠不成气候，却也偶尔会有些担忧。
　　那样恶毒的舆论攻击，方润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这是她隐秘的伤疤，每次低头一看，便能看到鲜红的血液冒出，伤口狰狞，像是永远都无法痊愈。
　　她没有告诉过温染，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段黑历史。
　　听到温染的话，方润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朝对方笑了笑，以示无碍。
　　很快，她们便知道了为什么今天合堂大教室里人这么多。
　　——贺求漪来了。
　　作为当今热度最高的三金影后，贺求漪是个几乎完美的人，当年以双料第一的好成绩就读于京城戏剧学院，在校期间学业事业两不误，毕业后更是突飞猛进，一举拿下多个奖项。
　　温染也是她的路人粉，今天能见着真人别提多高兴，没一会儿便忘记了刚才的意外状况。
　　据周围人解释，贺求漪是回学校录制综艺，需要上一堂简短的电影史公开课，有人举着摄像机录制，等剪辑好放在正片或者花絮里放出。
　　温染兴奋地跟自己??x?站在讲台后上课一样，她举着手机拍照，不忘跟方润科普：“贺求漪，我女神，演技嗷嗷好。”
　　方润被她这不值钱的模样无语到，捏着鼻梁侧头，假装不认识这位原地变成忠实粉丝的戏精。
　　平心而论，贺求漪人美态度好，上起课来也很有范儿，而且她不会拘谨，偶尔点名请同学起来回答问题也很有耐心，整个课堂氛围很热闹积极。
　　提问到世界上最早的有声电影是哪一部，贺求漪扫视一圈，平静点人：“倒数第二排最外面的粉衣服同学。”
　　方润正低头看手机，裴洛发来了新消息。
　　裴洛：
　　[放学了吗？]
　　[中午一起吃饭吧]
　　第一天裴洛就说过想和她一起去吃顿饭，没想到第三天才堪堪有眉目。
　　方润自然乐意，正要敲屏幕回复，却被身旁人拐了拐手肘。
　　她微微蹙眉，侧头看温染。
　　温染朝她小幅度挤眉弄眼，方润这才后知后觉，教室里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
　　她抬眸，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参观动物园里的大猩猩。
　　一瞬间，被人盯着说闲话的阴影又朝她的心口拢了许多。
　　方润下意识想要躲避这样的关注，她抬手挡了挡额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叫你起来回答问题呢。”温染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句话，“世界上最早的有声电影是哪部。”
　　方润恍然大悟，这才起身。
　　隔着许多排，她和站在讲台后的三金影后对上视线，后者朝她鼓励一笑。
　　“《爵士歌王》，1927年10月6日在美国上映。”方润声音不高不低回答，神色平静而温和。
　　虽然方润喜欢上课走神，但她对电影史倒是很喜欢，更何况这个知识点在艺考的时候就反复出现，过了两年多都无法忘记。
　　贺求漪又是一笑：“回答正确，同学请坐。”
　　方润便坐下了，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思忖几秒，没有立马给出回复，而是在下课后去走廊拐角拨通了裴洛的电话。
　　几秒后，裴洛接通：“喂？”
　　方润捏了捏手机边缘：“裴洛姐，我刚才在上课，不好意思呀，刚看到消息。”
　　“今天中午我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她语气轻快而乖巧，像是对中午的二人午餐很是期待，“我们去吃什么，需不需要我回去换身衣服？”
　　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紧接着，裴洛的声音再度响起。
　　裴洛：“不需要换衣服，待会儿我去接你，可以吗？”
　　“好呀好呀，”方润心里像是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叽叽喳喳吵着，“那我等你哦，裴洛姐。”
　　挂断电话，方润还有些雀跃。
　　她抬脚往外走，还没走出角落，便听到了一阵轻微动静。
　　“气死我了，那个方润凭什么啊，不过是贺求漪让她起来回答问题，凭什么能在热搜上挂着，还那么多人夸她漂亮有气质，眼瞎了吧？”孙珠的声音响起。
　　方润身形一僵，往日的阴影又重新笼罩在心头。
　　“别担心，我手里有她的绝密把柄，现在让她被吹捧就行，捧得越高，到时候摔得越惨。”另一道声音响起。
　　孙珠：“什么把柄，快说快说。”
　　那人：“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良久，方润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她不知道和孙珠说话的女生是谁，但对方笃定的语气令她有些心生不安。
　　该是怎样的把柄，让对方这么笃定她会摔得粉身碎骨。
　　方润不愿意继续往下想，她按了按太阳穴，感觉脑袋开始针扎一样的疼。
　　“哎，干嘛呢，走了走了，去买杯果茶庆祝一下。”
　　温染小跑着过来，脸上喜气洋洋，“好姐妹，你火了。”


第9章
　　三人聚餐
　　方润火了，但没有完全火。
　　刚才上课时，有在场的人偷偷录视频，尤其是贺求漪提问方润的片段，发到网上去后，引起了不小的热度。
　　不少网友都在问穿粉衣服的女生是谁，评论区有京城戏剧学院的在读生回复说是表演系系花方润，于是又顺藤摸瓜找到了方润的微博，半小时过去涨粉十多万。
　　不过偷录的行为是不允许的，没多久那条微博就消失了，然而又有同样在场的人录了温染和孙珠对呛的视频，里面也有方润，一时间热度竟然高居不下，连带着温染也小火了一把。
　　奶茶店里，温染一边咬吸管，一边美滋滋给方润念当代网友的语言艺术大赏。
　　“哈哈哈哈哈哈，这条笑死我了，说孙珠是个连好的睫毛胶水都买不起的冒牌公主，建议她多多关注正品，不要当众撒泼。”
　　温染一边念，一边乐，末了还专门发了个微博玩梗。
　　方润没她这么适应良好，看见词条后便果断干脆下线，连新涌入的私信都没看，努力当个局外人。
　　看着好友这么喜气洋洋，方润想了想，没有在这种快乐的时刻告诉对方，今天中午她们的午饭计划取消。
　　不过，在半小时后，温染确实有些不高兴。
　　“什么人能让你抛下糟糠之妻去赴约。”温染满是怀疑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润同学，你最好如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勾搭小女孩大姐姐了？”
　　性别卡死，但年龄没有。
　　方润真想夸赞一句这位当代语言艺术大师的细节操作，可她不能，因为她正在被审讯。
　　温染的目光宛如医院里的X光，把她从头到尾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方润有些受不了她的过分亲近，把人推开正常的社交距离：“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好嘛，方润同学连渣女语录都搬出来了，看来确实有情况。”温染笃定地说。
　　那目光，仍然放在她身上不挪开。
　　方润有些无奈扶额：“温染姐姐，你放过我，听我解释。”
　　温染这才收起戏精的本质，抱臂看着她：“你最好一个字都不骗我。”
　　方润这才掐头去尾，只告诉她是跟同住在一个房子里的姐姐去吃顿饭。
　　“哇，那这岂不是你们两个的第一次约会，还是浪漫温暖的二人世界。”温染托腮看她，“方润润，你好幸福。”
　　方润红了耳根：“你别乱说，还早着呢。”
　　她只是套出了裴洛目前单身，但更进一步的关系还有待商榷，人家能不能看上她还不一定。
　　温染恨铁不成钢：“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妙计了吗？直接莽上去啊，就你这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的模样，哪个姐姐看了不迷糊。”
　　方润倒是也想，但奈何裴洛是个事业狂，眼里除了工作没有别的。
　　她回想了这两天跟对方相处的细枝末节，只能总结出礼貌有余，亲昵不足的结论，除此之外，仍需努力。
　　而且，像她这样空有皮囊的人，或许裴洛早就见得多了，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方润越想越悲观，她摸了摸额头，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偏偏旁人不消停，跟温染刚说完话的空档，就又有两个人来送花给她。
　　方润礼貌谢绝，拽着温染火速从奶茶店离开。
　　温染咬着吸管，啧啧称奇：“我就不信，她还能是当代柳下惠不成，面对你这么个漂亮小妖精，还能坐怀不乱。”
　　不确定，但好像也差不多了。
　　方润心虚地想。
　　不想让温染看到裴洛，方润提前一步离开学校，去略远一点的咖啡厅等着。
　　裴洛的电话是在半小时后打来：“不好意思，刚才开会有些拖延，你放学了吗，我去接你？”
　　方润嗯了声，告诉对方她的位置，然后继续坐在椅子上等着。
　　闲着无聊，她想了想，还是登录微博看了眼。
　　粉丝已经二十多万，应该都是从那个词条里摸过来的。
　　方润之前不怎么发微博，几乎算得上是年更，总共两三条微博，基本都是风景照。
　　私信满满当当，不少人夸她长得漂亮，当然也有人质疑她整容了，语气很酸地问她花多少钱在哪整的。
　　方润只读不回，这种算不上是面对面的言论攻击相比起过去来说影响要小得多，而且她现在整颗心都在为即将来到的裴洛感到跃跃欲试，于是这份伤害也降到了最小化。
　　方润翘首以盼，等待着裴洛。
　　终于，在她看完了大部分私信后，裴洛姗姗来迟。
　　“等很久了吧，”裴洛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期，路上不堵才怪。
　　方润很是理解：“没事，裴洛姐要不要先坐下喝口水？”
　　裴洛摇头：“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方润便亮了亮眼睛，顾不得喝了一半的咖啡，起身跟着裴洛往外走。
　　然而出了门，方润却没有看到裴洛的黑色玛莎拉蒂，后者引着她往前走，在一辆白色SUV停下。
　　驾驶座的车窗慢慢下落，一张戴着墨镜的女人脸露出来：“我说，你动作有点太慢了啊，我快要饿??x?死了。”
　　几乎在女人出声的下一秒，方润便有种熟悉感升腾而起。
　　裴洛显得熟稔不少：“废话少说，下午还要去谈个项目，我在附近的粤菜馆订了个包间，现在去还来得及。”
　　说完，想到什么，她转身看向方润：“忘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合伙人，盛诺一。”
　　又侧头向车里人介绍：“这是我妹妹小润。”
　　车里的盛诺一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起来颇有些多情温柔的样子。
　　她看着方润，微微挑眉，露出一抹笑：“你好，小润妹妹。”
　　在看到那张脸后，方润便身体微僵。
　　她记性很好，尤其是跟裴洛有关的，都清清楚楚。
　　眼前人之所以给她一股熟悉感，就是因为不久前她们见过。
　　——不能称之为见过，只是她看到过对方。
　　盛诺一，就是昨夜路灯下和裴洛姿态亲昵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