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打开卫生间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四目相对,方润的瞌睡虫一瞬间全都被赶跑了。
她短促轻声啊了一下,抬臂挡在身前。
可随着动作,泡沫被打散,露出的皮肤愈发透润,雪山上的红梅色若隐若现。
明知这种时候应该退出去,可裴洛的双脚却像是被藤蔓缠住,立在原地不动。
她平静而清醒地看着女孩慌慌张张,想要挡住无边春色,越急越错,身上的泡沫几乎全都破掉滑落。
这个感觉很奇妙,湖面下波涛汹涌。
裴洛曾经偶然见过同性的身体,可那时只有无措尴尬,与此刻全然不同。
像是方润身上有一块吸力很强的磁铁,将她牢牢定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难以挪开。
梦里的小润是朦胧模糊的,只有一张脸是清楚柔媚的。
被她压着颈于墙角咬住唇,温柔不失霸道地细细拥吻。
女孩的眼睛会盈满一汪清水,湿漉漉看着她。
就像现在,委屈又娇怜。
这样的梦,裴??x?洛几乎没有做过,醒来后怅然若失良久,再面对方润便有些心虚躲避。
她搞不懂自己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偏偏纠缠的对象还是当作妹妹的方润。
性取向没有对错,可幻想对象有对错之分。
显然,方润就是错的那一类。
于是,裴洛主动出了趟差,哪怕本不需要她去。
接近半个月心无旁骛地处理公事,裴洛以为自己足够冷静理智,已经将自己的错误思想纠正过来。
为此,她甚至刻意在疏远方润。
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样的冷静有多么不堪一击。
裴洛仿佛听到了薄冰咔咔碎掉的声音,却束手无措。
她眼睁睁看着湖面掀起波澜,不复往日的平静。
方润像是带毒的植物,沾上便难以脱身。
裴洛睫毛轻轻抖了下,后颈倏地酥麻一瞬,过电般浑身颤了颤。
而和泡沫争斗的方润也像是有些自暴自弃,她伏低上半身,脸庞微热,有些不敢和裴洛对视。
哪怕想法再奔放,方润本人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和裴洛在这样的情况下无声对峙。
沉默,是今天最浓郁的底色。
方润羞尬得厉害,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洗澡水里淹死自己,自然不可能主动出声。
半晌,裴洛的声音传过来:“抱歉,你房门开着,我不小心推开了。”
看到女孩淋湿又没出去泡药,她便忍不住自作主张泡好送来。
谁知次卧的房门虚掩着,敲门无人应声,裴洛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床铺。
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卫生间的磨砂门透出微光。
裴洛有些担忧,以为方润洗澡的时候醉得昏过去,便推开了面前的门。
谁知,门后春光乍露,风景难再。
可如果重选一次,裴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方润眼皮抖了几下,还是朝裴洛看去。
四目相对,有人羞怯,有人坦荡。
立在门口的人神色平静无波,好似面前的风景丝毫不能引起半分波澜。
方润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郁闷。
好歹被人从小夸到大,追求者不胜枚举,怎么到了裴洛这里就屡屡碰壁。
这样的尺度,对方仍旧没有半点波动。
方润丧气的同时,退堂鼓打得震天响。
她向来喜欢做最坏的打算,之前不论哪次试探,得到的挫败感都没有此刻强烈。
莫名的,方润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她和裴洛之间像是有一道天然的沟壑,怎么努力也迈不过去,对方宽容宠溺,却没有让她顺利跨过边界线。
猜不透裴洛的性取向,想不清裴洛的喜好,无从下手,四处碰壁。
一个人持续大步向前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总会有感到疲倦的那一刻。
方润认为自己就处在这样的时刻,她不免幽怨颓唐,满心都是消极情绪。
继续坚持又有什么意思,现在装傻停下还能这样和和美美同居下去。
可得不到裴洛,方润又不甘心。
或许在她的不断试探下,裴洛并非没有给出过回应,否则她的贪念怎么会越来越大,滚雪球般飙升。
明明最初,她还只为能和裴洛住在一起而欣喜开心。
这样胡思乱想着,方润神色难掩落寞。
她语气闷闷:“刚才是我没注意,不是裴洛姐的错。”
确实是她没关好门,也是她不小心睡着了。
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无法像现在如此直白而难堪接受裴洛的冷静。
——令人自信完全崩塌的冷静。
如果没有这一出,或许她还能再热烈而小心翼翼地继续试探,直到撞得头破血流。
不,现在她已经撞到南墙了。
方润绞着手指,很是复杂而悲观地想着。
无边的消极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方润咬着唇,险些生出要哭出来的错觉。
她盯着粉色泡沫,看着一个小泡泡啪的一下破开。
就像她对裴洛的暗恋,啪的一下,碎得一地自信。
或许今晚她能懂温染的痛了。
方润苦中作乐地又想。
然而下一秒,水龙头哗啦的声响传过来。
方润微怔,抬起头来。
刚才站在门口的裴洛此刻立于洗手池前,衬衫挽起,修长的手指沾满水珠。
觉察到她的视线,裴洛侧过头来。
就是这样短暂的对视,一道鲜艳的红线滑下,缀在裴洛的唇峰。
“抱歉。”裴洛用指腹抿掉血珠,低声说。
方润狐狸眼微微睁大,意识到什么,心头微震。
碎成一地的自信忽然又拼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润:支楞.jpg
★
我来啦我来啦,终于考完试了(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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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
口干舌燥
“啪嗒。”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落水珠, 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
方润眨了眨眼睛,微亮光泽如一豆灯烛,照亮萎靡的荒芜之地。
所有消极情绪都好似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莫大的兴奋涌上心头。
直女会在看到同性的身体后激得流鼻血吗?
虽然这很没有科学依据,然而急需自信补充的方润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
她如同发现有趣新事物的稚子, 一转不转盯着裴洛,眸中光彩盎然。
状况狼狈, 裴洛却没有表现出慌张仓促, 仍是不紧不慢擦拭着不断往外流的液体。
指尖被红色染上,像一簇盛开的艳丽花朵。
妖冶的, 诡谲的, 充满不确定的讯号。
方润在看裴洛,裴洛在回避她的目光。
“可能是出差的地方太湿润,回来有些不适应,”裴洛低声解释,视线放在地板瓷砖不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要泡太久,早点洗漱睡觉, 记得喝感冒冲剂。”
说完,像是逃离蜘蛛精的盘丝洞般,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去。
没几秒,房门关上的声响传来。
方润顿了顿,这才闷闷地低声笑了笑。
好可爱哦, 落荒而逃的裴洛姐姐。
哪怕努力掩饰, 还是在最后一刻没有完美隐藏。
粉色泡沫簌簌滑落, 方润起身, 奶白脚趾压在黑色瓷砖上,水迹湿漉漉的。
淋浴头喷出温热水流,她慢吞吞洗着长发,目光飘忽,忍不住落在洗手池上。
裴洛刚才太紧张,没有注意到内壁残留的零星血珠。
远远看着,像被欲色染颓的星。
方润敛眸,近期的低沉一扫而空,轻松愉悦充斥着心间。
或许,攻略裴洛也不是她想的那样艰难。
方润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结束拍摄,她不怎么参与社交联谊,除了上课,基本没有特殊的活动。
温染最近处于热恋期,少见撇下她这个固定饭搭子,总跟应凝言黏在一起。
为此,方润心情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选择祝福。
裴洛回家后,依旧是忙忙碌碌的,不过相比出差前,对方似乎还是在回避她。
如果没有那晚羞尬的碰面,方润肯定要多想,以为是觉察到什么。
然而现在,她大概猜到裴洛为什么回避。
——裴洛或许真的不直。
不过,方润没有立马再次试探,她选择松弛下来,慢慢和裴洛照常相处着,以退为进,不动声色关注着对方的动向。
为此,她小心翼翼了不少,连那些略显直白的试探也都隐藏起来。
这天中午,方润回了温染的消息,无意外又是自己独自吃午饭。
离饭点还早,她想了想,决定去舞蹈教室练三刻钟基本功。
然而刚要起身时,裴洛少见打来电话。
方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通:“喂?”
那边静默几秒,这才说:“小润,你下午有事吗? ”
方润思索片刻,有些摸不准裴洛的意思,于是谨慎地回答:“没有课,怎么了,裴洛姐?”
裴洛停顿几秒,这才说:“中午回家吃饭吧,我去接你,有事想请小润帮忙。”
方润应了声,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那边传来有人问事情的声音,裴洛低声道了句歉便挂了电话。
带着疑惑,方润低头看了看手机。
对方许是忙去了,没有发消息过来,而至于究竟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却只字未提,像猫爪一样,在方润心底挠了挠。
裴洛说要来接她,方润便没有离开学校。
她在校园里转了转,还是去了艺术楼的舞蹈自习室。
这个时间段,教室里没多少人,基本都在摸鱼闲聊。
方润去换衣间脱掉略显厚重的衣服,换上贴身的舞蹈服,拿着手机去教室。
温染发来和应凝言的合照,两人的背景是包厢里,亲密贴在一起,嘴对嘴吃着一根虾条。
方润回了六个点过去。
她正欲再发些什么过去,隐晦提醒一下温染,然而却意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层不止一个舞蹈自习室,是以可选择空间很大。
方润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靠在墙边,凝神去听。
“等等等,你怎么还是让我等,方润都要拿一等奖了,你说的大料到底是什么。”一把熟悉的女声,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对方估计也顾忌着还在教室里,刻意把声音??x?压低,不过位置应该离门很近,声音能清晰传出来。
方润默然,孙珠在这方面,还真的是锲而不舍。
很久前在教室外听到孙珠和那个女生的对话,方润确实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她以为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于是就打消了顾虑。
谁能想到,今天又让她恰好听了墙角。
心情复杂地想着,另一个女声回应了孙珠:“你着什么急,我就是要她飞得高高的,这样摔下来才会再也飞不起来。”
对方语气平静冷漠,透着股不易觉察的恶趣味,像是颇以此为趣。
方润眉心微拧,她仔细回忆过,上大学后除了孙珠,基本没有跟别人起冲突,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恨她才对。
会是谁对她恶意这样大呢?
方润百思不得其解。
“你总是这样搪塞我,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那个所谓的大料到底跟什么有关。”孙珠不满地说。
方润竖起耳朵。
她也很好奇。
然而那个不知名的女生仍是平淡无波:“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是跟方润的私生活有关,比你想象中还要乱,爆出来绝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地步。”
说完,孙珠仍是不满,又要求对方多说点。
就在这时,方润的手机屏幕一亮,在掌心震动着。
方润惊出冷汗,她连忙拒听来电,按住心口轻轻呼吸。
果然不能做坏事,哪怕是偷听别人讲小话。
她心虚地想。
等回过神,孙珠和那个女生的对话内容已经换成了别的,估计是得到了比较满意的回答,前者语气都好了很多。
方润抱着手机,快步朝另一间自习室走去。
这一间位置更偏,只有零星几个人,她进去便直奔角落,长长舒了口气。
半晌,方润垂眸看了看掌心,又抬手摸了摸脸庞。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私生活乱到离谱?
手机又一次震动,方润看了眼,是温染的电话。
她接通,还没说话,对方便说:“你刚才怎么挂我电话,是不是感情淡了?”
提起这个,方润便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如果不是她动作够快,说不定就要跟孙珠大眼瞪小眼,尴尬到天涯海角。
方润没好气地说:“有事快说,我还要练基本功。”
温染啧啧两声:“这个时间还去练基本功,你不去吃饭吗?”
暗示的意味明晃晃,分明是刚才秀恩爱没得到满意回答,这才又来生硬地要把狗粮塞进她嘴里。
方润心知肚明,想到什么,还是决定提一句:“你最近跟那位走得好近,别不会是你栽进去了吧?”
温染默了默,笑嘻嘻回她:“怎么可能,我什么功力,你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