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成熟的桃子，散发出清香。
　　裴洛喉咙干涸起来，收紧着，从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她如握了烫手山芋般倏地仓促将方润扶正，收回自己的手。
　　方润抿着卷发，不紧不慢整理衣襟。
　　再抬头时，正好捕捉到裴洛耳根的微红。
　　方润挑眉，想到什么，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都没说话。
　　气氛安静下来，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汽晃晃悠悠，沐浴乳的气味弥漫整个狭小的空间。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
　　四目相对，又是一静。
　　方润捏着指尖：“我明天还要上课，就先回去睡觉了，晚安，裴洛姐。”
　　裴洛点头：“嗯，晚安。”
　　她的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好似刚才的短暂失控只是幻觉。
　　方润抿着唇，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房内，方润后背抵在门板，慢慢舒了一口气。
　　回忆着刚才裴洛的有趣反应，她不由得露出抹乖巧又狡黠的笑。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也没想象中那样不食烟火。
　　方润心情转好，阴郁一扫而空。
　　“我就说，没有人能躲过方大系花的魅力。”温染一副了然的表情。
　　讲台上老师在切换PPT，方润用笔盖戳着下巴，闻言轻轻眯起眼睛。
　　这样说，倒也不尽然。
　　只是，方润对裴洛的性取向忽然又多了些好奇。
　　没有哪个直女在面对同性的身体时，第一反应是害羞吧？
　　不过，妄下断言太绝对，还需要再试探一下。
　　方润走神地琢磨着，胳膊忽然被人拐了一下。
　　温染探头过来：“你猜怎么着，我刚知道，公主也参加了这个比赛，不过她们小组太垃圾了，之前我都没注意到。”
　　这话把方润的思绪拉回来。
　　她啊了声，差点没想起来公主的原名叫什么。
　　自从搬出去，方润就没怎么见孙珠了，曾经那些被对方找茬的时刻仿佛挡在一层毛玻璃外，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更多的画面，被裴洛侵占，她们的身影渐渐覆盖住那些不好的回忆，充盈着她的脑海。
　　方润微怔，半晌才没有波澜地哦了声：“不用管她。”
　　之前孙珠确实可恶，但基本都能被温染帮忙怼回去，方润也不想再跟这样的人有牵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本就不想沾惹麻烦。
　　而且，如果没有孙珠这条导火索，她也不会阴差阳错住进裴洛的房子，更不可能跟对方有这样的进度。
　　将功抵过，方润从哪方面都不想跟孙珠再有交集。
　　这样平静的日子，就很好。
　　可下一秒，方润耳畔倏地响起那天无意中听到的对话，没来由的不安重新浮现在心间。
　　方润压了压，拢眉又说：“如果她有什么异样，你记得提醒我。”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温染懵然啊了声，见她神色不虞，也没有多问。
　　一上午的课结束，下午四人又去了裴洛的公司。
　　紧赶慢赶，压缩时间把职场部分拍完了，剩下的校园片段就可以回学校再拍。
　　温染大手一挥，当晚喊着其余人去购物中心吃烤串。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几人之间的交情都加深不少，说说笑笑，没有了第一次聚餐时的拘谨。
　　话题不知怎的扯到方润身上，温染喝了点小酒，眯着眼拍好友的肩：“多亏了我们方大系花，要不是她帮忙，我们估计不可能这么快速找到好的拍摄场地。”
　　方润没推拒成功，面前酒杯半满，脸颊微红。
　　闻言，她摇摇头，有些迟缓地说：“你如果谢这个，那得去谢裴总。”
　　在外面，方润称呼裴洛便客气一些，不想引起旁人的关注。
　　不过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见她这样称呼也没有戳破。
　　话题很快偏移，没一会儿就玩起了小游戏。
　　方润手气不好，输了几把，无奈喝掉杯里的酒。
　　她酒量一般，整场下来，脸颊绯红，眼睛浮起朦胧的雾气，清凌凌的，又掺着不动声色的媚。
　　温染还在和郑家兄妹玩大小，方润扶额垂眸，盯着眼前的餐盘一转不转。
　　美人如瀑黑发铺满肩颈，哪怕只是背影也漂亮到引人注目。
　　方润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控制不住想要往下垂。
　　她摸了摸脸颊，热热的。
　　微醺的感觉很舒服，像是泡在水温恰好的浴缸里，浑身放松舒展。
　　周围的热闹仿佛渐渐远离，好似潮水涌起，给她带来清净和安宁。
　　方润喜欢这样的松弛时刻，她放纵着自己，沉溺其间。
　　直到某一瞬间，温染拽了拽她，嘴唇张合，像是在说什么。
　　方润眯起眼睛看了看，半晌才缓过神来。
　　热闹声重新回到耳畔，潮水哗啦啦消散。
　　温染的声音也顺利传进来：“方大系花，那是不是你的裴总？”
　　酒精干扰思考，方润消化了一下这句简短的问句，才慢吞吞转身。
　　玻璃外，走廊里，一道人影。
　　方润眼睛像是盛满了水，湿漉漉的。
　　她凝神去看，终于和窗外人对上视线。
　　——是熟悉的模样。
　　不知怎的，方润有些开心，她唇角抬起，露出一抹有些傻气的笑容。
　　裴洛像是有些无奈，推了推眼镜，朝她微微点头。
　　方润执拗地转着头，又傻里傻气朝她挥手。
　　对方这回没有点头。
　　恰好有人路过烧烤店，玻璃被乌泱泱一群人挡住。
　　方润看不到裴洛了。
　　“啊，她没有了。”方润转回头，戳了戳温染，含糊不清地问。
　　温染没有注意她刚才的举动，闻言凑近了听，没听懂什么意思：“谁没有了？”
　　方润却不愿意再说一遍。
　　她揉了揉眼睛，感到困倦。
　　刚才的画面好似湖中月镜里花，稍纵即逝，没有踪影。
　　方润开始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她撅着嘴，吹着耷拉在腮边的卷发。
　　有点想念裴洛。
　　想要现在就看到裴洛。
　　方润垂首，不声不响捏着酒杯，默默地想着。
　　可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这个愿望大概是无法实现的。
　　方润有点失落地松开酒杯，又吹了吹卷发。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家。”
　　方润顿了顿，才眼睛亮着抬头。
　　裴洛像是从天而降，正站在她的身旁。
　　失落不过一分钟，小润妹妹又好了。
　　四目相对，对方略有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发，唇瓣微启，像是无声说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方润熟练蜷起身体，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
　　那个字，好像是乖。
　　作者有话说：
　　乖孩子想的可一点也不乖


第23章 ◇
　　唇瓣蹭颈
　　小润妹妹最会装乖了。
　　方润托腮, 悄悄想。
　　她拨弄着衣摆，想到什么，侧头去看裴洛。
　　外面路灯亮起, 灌木丛一闪而过，朦胧的影子映在裴洛脸庞, 忽明忽暗。
　　对方目视前方，下颌线光影交割, 呈现出凌厉的轮廓。
　　木质香在车内袅袅盘旋, 充盈着每一个微小角落。
　　方润自以为动作很小心，然而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强烈, 如胶似漆般黏在裴洛身上。
　　裴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忍了忍，终于等到一个红灯，这才偏头看副驾驶座上的小醉鬼。
　　方润眼睛很亮，眼皮褶皱轻而浅，尾巴却上扬妩媚，令人矛盾的清纯和娇柔，像是能吸人心魄。
　　她一转不转看过来，脸颊薄红, 嘴唇饱满殷红，像是夜里跑出来蛊人的小狐妖。
　　莫名的，裴洛觉得车内温度有些升高，露在外面的皮肤好似四月春风拂过，丝丝缕缕的微痒。
　　她掩饰般推镜框, 避开女孩望过来的纯澈目光。
　　方润眨了眨眼睛, 低声嘟哝句什么, 咬着上唇, 把下唇撅起来，娇憨可爱。
　　“什么？”裴洛侧耳，轻声问。
　　方润静静看她几秒，慢慢靠过去。
　　清淡的酒气飘过来，掺着方润身上的香水味，将裴洛包裹住，倒是不算难闻。
　　裴洛指尖一顿，觉出额间轻微的潮湿热意。
　　“裴总，谢谢你。”女孩嗓音软绵，藕断丝连，纠纠缠缠。
　　每一个字都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尾音拖长上挑，如精明的猎人抛出一个个小钩子。
　　裴洛第一次听她这么喊，不免新奇：“怎么不叫裴洛姐了？”
　　方润闭上眼睛，又不说了。
　　像使坏的小狐狸，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不负责任跑掉。
　　裴洛哑然，侧头浮现出抹浅淡的笑。
　　停好车，裴洛半搂半抱着将方润弄进电梯。
　　内壁清晰可鉴，映照出两个挨得很近??x?的人。
　　她们身高相仿，体型相似，只是风格不同，靠在一起赏心悦目。
　　方润嘴唇的口红已经快要蹭光了，还有唇周的一圈留着，看着有些滑稽。
　　裴洛垂眸注意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她轻轻抹去。
　　女孩的唇很软，像果冻，指尖蹭过，有些停顿。
　　不由得，裴洛想起那晚，对方用指腹按压她的唇。
　　方润靠在她的肩上，眼皮阖上，睫毛浓密纤长，是毫无防备的样子，信任又依赖。
　　隔着一层轻薄的纸巾，裴洛的指腹压在了方润的唇上。
　　她凝视着那抹嫣红，莫名升起一股冲动。
　　有什么在驱使着她，指尖从纸巾挪开，慢慢接近对方温热柔软的唇。
　　毫厘之差，电梯叮地一声。
　　裴洛如梦初醒，倏地身形一晃。
　　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做什么，再看着对她毫无防备的女孩，裴洛不免懊恼。
　　她收回手，将擦拭过方润嘴唇的纸巾塞进大衣口袋里，扶着对方走出去，输入密码进家门。
　　方润像是醉得厉害，站在玄关处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皮看她一眼，又重新闭眼黏黏糊糊靠在她身上。
　　裴洛愈发感到局促，不懂那究竟是什么，但又确确实实有些心虚。
　　她把方润扶到一旁换鞋坐的小凳上，见对方眼皮微动，眉头拧起，隐有醒来的迹象。
　　“我先换鞋，不走。”裴洛低声哄着。
　　方润果真没再乱动，老老实实倚在小凳上，脑袋歪着，灯光映衬下，那挺翘高鼻和饱满唇瓣愈发有存在感。
　　醉美人也是美的。
　　裴洛心不在焉换好拖鞋，将外套挂好，余光瞥到方润脚上的高跟鞋，微微怔愣。
　　她们明明住在一起，也时常见面，可裴洛却没有注意过方润穿的是高跟鞋。
　　刻板印象一层层被打破，裴洛的目光顺着那双精致漂亮的高跟鞋，循着细瘦的脚踝，直至裙摆掩盖住的笔直小腿。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方润的脸庞，又不由自主看向那蛊惑人心的唇。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让她今晚如此失态。
　　裴洛的心像是被提起悬在半空。
　　她把粉色小狗的拖鞋拿出来，幼稚的图案和高跟鞋对比惨烈，裴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如果抛开刻板印象，那么或许方润并不喜欢她安排的粉色系家居用品，只因为她是房主和长辈而勉强接受？
　　想到这，裴洛心脏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帮方润换上拖鞋，裴洛抬臂去扶她起来。
　　一个不省人事，一个心不在焉。
　　阴差阳错，方润的鼻尖磕在了裴洛的脖颈，温热唇瓣擦过后者的皮肤。
　　裴洛身形一顿，脊背从下往上窜起一股莫名的酥意。
　　酒味有些浓郁，连她也好似醉了。
　　裴洛睫毛轻轻颤了几下，这才僵硬着脖颈低头。
　　方润好端端靠在她的颈窝，没有转醒的预兆。
　　或许刚才的亲密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裴洛不确定地想。
　　可下一秒，裴洛又默然地想——哪怕是方润的嘴唇贴着她的皮肤蹭过，那又怎样？
　　从未谈过恋爱的裴洛，头一次产生浓浓的迷茫。
　　她可以在专业领域挥斥方遒，可面对未知的事情，却变得束手束脚，有些慌乱。
　　心乱如麻，思绪百转。
　　方润的吐息落在她的颈间，又热又痒。
　　裴洛喉咙发干，有些口渴。
　　好不容易进了次卧，把方润放在床上，裴洛悬着的心微微下落。
　　转身欲走，手指被人勾住。
　　裴洛脚步微顿，侧头和一双惺忪睡眼对上视线。
　　方润眸光迷蒙，静静看着她，指尖用力勾着，是不想让她走的无声坚持。
　　“裴洛姐。”女孩嗓音带哑，可还是又甜又乖的。
　　裴洛便有些心软，哪怕心情复杂，也没有不近人情走开。
　　她坐在床边，耐心询问：“怎么了，想喝水？”
　　方润顿了顿，像是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半晌，女孩摇摇头，低声说：“她们要向裴总道谢，可你不在。”
　　所以，只好转达谢意。
　　虽然方润的话没头没尾，可裴洛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理解了她的意思。
　　不由得，裴洛有些无奈。
　　她摸了摸方润的额头：“那你明天告诉她们，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