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到好友申请后,白阮本想拒绝,思考了两分钟还是通过了。
他想看看这位[谷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成为好友的那一刻,他立刻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横线。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网线另一端,还有一个人与他保持同样的想法。
谷朝雨站在窗户前,对着白阮空白的朋友圈咬牙切齿。手机的荧光将他立体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深刻,墨绿色的眸子颤了颤,下一秒,谷朝雨狠狠地切换软件,订了张两小时后回国的航班。
夜晚的光线朦胧昏暗,楼下的居酒屋还亮着灯,一个嗓门格外嘹亮的大叔喝着烧酒大呼小叫,像是一只落魄的渡鸦。
屋檐下一左一右悬挂的红灯笼的光仿佛两只阴狠的眼睛,谷朝雨冷冷地与之对视,半晌,掏出手木仓对准高悬的两只灯笼。
砰!砰!
连着两声巨响过后是漫长的沉寂,大叔的声音也随着灯笼一起熄灭了,居酒屋很快熄了灯,客人慌忙跑了出来。
“真他妈烦。”谷朝雨将枪扔开,坐进一旁的懒人沙发,仿佛一只优雅的孟加拉豹猫。他身高接近两米,手长脚长,比例完美得像是超模,五官具有日耳曼人清晰锋锐的骨感,眉眼却是大和民族的秀丽纤柔。陷进懒人沙发中这样窝囊的动作,也被他做得像是拍时尚杂志那样慵懒。
他打开与湛云青的聊天框,照例发送了一条消息,并对气泡前的红色感叹号习以为常,不过他毫不气馁。
【想你】
【想你】
【想你】
哪怕没有回应,他还是顽强地连发了三条,谷朝雨才满意地停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面是个上了年纪的和缓男声。
“朝雨?”
“姨父,我明天就回国,能不能去找云青哥哥玩?”谷朝雨的中文很标准,只略微有些日语的发音习惯导致的轻微鼻音。
“当然可以,我叫他去接你。”对面爽快地答应了:“正好他最近玩疯了,都不愿意回家,你们到时候一起来家里吃饭。”
“好,谢谢叔叔。”谷朝雨满意地挂断电话。
湛云青接到电话时正坐在车里抽烟,司机被他叫了下去,在不远处候着。
指间细长的烟缓缓燃着,橙红色火光闪烁,灰色的烟细细一缕,扭曲着上升。湛云青用舌尖抵了抵烟嘴,沉默着接通电话。
“云青,明□□雨回来,你去接机,顺便把他带回家来吃顿饭。”
湛云青拒绝得很果断,近乎冷酷:“不。”
“是不愿意去接朝雨,还是不愿意回家?”对面的语气堪称和蔼,湛云青却听得直皱眉,将烟拿下。
随着口中的烟雾缓缓吐出,暗灰色的烟雾模糊了湛云青的面容,好像同时模糊了湛云青的声音。湛云青回答:“都不愿意。”
“来吧,你妈妈想你了,也想朝雨,想得都吃不下饭了。”
湛云青沉默了一会儿,车内烟雾渐渐消散,露出他锐利的眉眼。
“关我什么事?”他蹙眉,费解地问。
电话对面瞬间陷入死寂,接着是两声深呼吸的气喘,男人的声调变得更可怜:“云青,爸爸求你,也替妈妈求你。”
湛云青厌烦极了,将车窗打开透气,问:“至于吗?”
“到时候你哥嫂也来,让你嫂嫂做你爱吃的山芋排骨。”对面自顾自地说,好像湛云青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似的,喋喋不休:“你来的时候带点枣泥糕,你妈妈最近总念着呢。”
湛云青将电话掐断,把没抽完的烟慢吞吞地抽完了,才从黑名单里找出谷朝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谷朝雨秒回:“明天上午九点XD”
湛云青将手机扔到后排角落,将手从车窗探了出去。
青筋从手背往指尖探,骨节分明的细白的手,像被绳缚住的奄奄一息的白鹤。冷风穿过指缝,湛云青虚虚地抓了一把。司机见状,小跑过来。
“走吧。”湛云青揉了揉山根,恹恹地说。
司机立刻上了车:“去哪儿?”
不是他不够机灵,而是湛云青虽然房产众多,却也称得上居无定所,每日住哪儿全凭心情,甚至很少两天住在同一个地方。
湛云青怔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在机场那边有一栋房子?有吗?”
“有的,先生。”
“那就去那儿。”湛云青将车窗关上,头靠着冰冷的玻璃闭上了眼睛。司机原本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到了住处,湛云青立刻睁开了眼睛,吩咐他把车开回中心大厦后便独自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的奔波,第二天湛云青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他睁开眼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会儿,刷完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九点多钟的时候谷朝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只说自己到了,后面湛云青没醒,他也没催,这让湛云青瞬间生出一丝负疚感,给谷朝雨去了个电话。
“你醒啦?我在机场C口的麦当劳等你呢。”谷朝雨听起来很惊喜,并没有任何不悦,“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你稍等下,我很快就到。”湛云青匆匆换了衣服,开了辆黑色奥迪就出门了。好在他这个房子确实离机场近,一脚油门的事儿,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外面下着雨,温度比前几日低。谷朝雨捧着一桶炸鸡上了车,顺便塞给湛云青一包薯条,碧绿色的眸子一弯,笑道:“没吃东西吧?”
“抱歉,早上没听到闹钟来迟了。”湛云青接过薯条,放到一边。
“没事,反正麦当劳里暖和。而且,有云青哥亲自来接我也值了。”谷朝雨搓了搓手,向手心哈了口气,湛云青这才注意到谷朝雨只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手掌都冻红了。
“就穿这么点?”
“我年轻人,火力旺。”谷朝雨笑嘻嘻地去抓湛云青的手:“云青哥要是心疼我,就替我暖暖。”
湛云青抽开手,眉头一拧,嫌弃道:“全是油,抱着你的炸鸡取暖去吧。怎么突然回国了?”
“还不是因为哥一直拉黑我。”谷朝雨撇嘴,瞄到湛云青的脸色又改口:“而且有个生意要谈嘛。”
“准备待多久?”
“不知道呢,应该至少半个月吧。”
湛云青点点头:“我先把你送回家,把行李放下。今天晚上湛松叫你去他家吃饭。”
谷朝雨点头:“好呀,我带了很多礼物来。”
湛云青不再接话,专心开车。谷朝雨伸手玩中控台,自顾自地连上自己的手机蓝牙放歌。
“对了,云青哥,你昨晚住哪儿的?”谷朝雨不动声色地问。
“住在机场附近。”
“怪不得没人叫你呢。”谷朝雨笑笑。
湛云青似笑非笑地瞥了谷朝雨一眼:“想套我的话?”
“哪敢。我知道哥从不留人过夜,就是随便问问的。”谷朝雨被湛云青那一眼看得心底发痒,捂着胸口感叹湛云青一年不见变得更辣了。
湛云青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谷朝雨,任由对方在副驾驶折腾来折腾去。谷朝雨是他母亲养父母的亲生孙子,从小一起长大,双方母亲关系又好,两人虽然算不上打断骨头连着筋,但也不是能彻底断绝的关系。再加上湛云青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要是谷朝雨愿意为他做0,他并不会拒绝,若是不愿意,那便只当兄弟,他无所谓。若不是谷朝雨纠缠不休,他也犯不着将他拉黑。
谷朝雨对湛云青来者不拒的这个性格又爱又恨。正是因为谁都可以,所以谷朝雨暴露心意也可以,湛云青不会避之不及。但湛云青又他妈的该死的固执,仅仅因为体位就将他拒之门外,他真搞不懂湛云青为什么偏偏对这一点这么执着。
尽管如此,他并不会妥协。若是他妥协了,那与湛云青那些后宫有何区别?
谷朝雨自己在市中心有一处高层公寓,湛云青把他送了过去,谷朝雨便邀请他在这儿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去湛家。
“你不会做饭,我不想吃快餐。”湛云青干脆地拒绝了:“晚上是吃不饱的,我可不想饿肚子。”
“我会!”谷朝雨连忙说:“我自己住的时候学了,每天都自己做菜呢。”
湛云青眯起眼,很是质疑:“你?你行么?”
“我很行!”谷朝雨拍胸脯保证,又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很委屈地说:“叫你拉黑我,我每天都在朋友圈分享我做的菜呢!”
湛云青凑过去看了眼,发现谷朝雨手艺看起来还确实不错。
“是我小瞧你了,看不出来你出了趟国,成中华小当家了。”湛云青哼笑一声:“可是你这儿没菜吧。”
“叫个跑腿,很快的!”谷朝雨光速打开配送软件,选了些材料,飞快地下单,将手机一收,像是竖起尾巴等食的大猫:“单都下好了,哥就别走了吧。”
“行行,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湛云青在沙发上坐下,把自己卡进角落里。他今天穿了身运动装,领口宽松,微长的柔软发丝落在额前,看起来很年轻。
谷朝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拿起睡衣:“我去洗个澡。”
湛云青双眸半阖,懒洋洋地抬手赶他:“快去。”
市中心什么都方便,骑手速度也很快,湛云青意识还没模糊呢,门铃就响了。
谷朝雨还没洗完,湛云青只好起身到门口将电梯替骑手打开。很快,骑手便带着湿淋淋的头盔出现在门口,背后背着个大包,浑身都被雨浇透了,右腿一片泥泞,一看便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您好,您的餐品已送达。”那人低着脑袋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湛云青。
“白阮?”湛云青叫住他。
白阮条件反射抬起头来,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忙不慌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第7章
见白阮往外跑,湛云青也没去追,靠在门框上莫名其妙:“你跑什么?”
白阮不吭声,跑到电梯门口,没想到湛云青直接把电梯权限给关了。
这公寓是一梯一户的,门口有中控台,之前谷朝雨献殷勤的时候让湛云青录了指纹。白阮没见过,吃了一惊,回头看湛云青。
湛云青仍然保持着靠在门框上的姿势,歪着头,动作慵懒贵气。他眨了眨眼,戏谑地问:“不跑了?”
白阮站得笔直,扶着头盔不说话。
“过来。”湛云青说。
“我还有单子要送。”
湛云青微眯起眼,命令道:“白阮,过来。”
白阮沉默了两秒,蹒跚移到湛云青面前。虽然他已经尽量维持自己的姿势不太狼狈,但是受伤的右腿却并不配合他,他只好隐秘地微微曲腿,将腿上的泥泞藏在阴影里。
“把头盔摘下来。”湛云青说。
白阮迟疑了下,缓缓将头盔摘下,手腕上还戴着湛云青送他的那块表。他低着眼睛不敢看湛云青,湛云青能看见他红得像石榴籽一样的耳尖,还有震颤的睫毛。
谷朝雨听见湛云青开门后迟迟不关,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穿上浴袍冲出浴室,就看见湛云青停在门口跟别人对峙。
“谁?”谷朝雨顺手拎了条毛巾擦头发,走到湛云青背后。
湛云青皱眉,让了一步,说:“别把水溅我身上了。”
“我就溅!”谷朝雨哼了一声,嘴硬道。不过他嘴上那么说,身体却很顺从地后退了一步,看向门口的白阮:“这是谁?”
白阮没想到湛云青房间里还有人,而且看起来和湛云青很熟悉,这让他莫名有些慌乱。那人褐发绿眼,鼻梁处分散着几颗稀疏的雀斑,眉毛浓密,望着他时带着打量与攻击性,仿佛蹲守在树上等待猎物的猫科动物。
湛云青没回答,将送来的菜提给谷朝雨:“菜送到了。”
谷朝雨接过袋子,拿到桌上收拾,边问道:“你认识他?”
“他受伤了。”湛云青避而不答,“你这儿有裤子吗。”
谷朝雨背对着湛云青,收拾菜的动作停了一瞬,咬肌动了下,才说:“怪不得身上有泥呢。裤子我这儿倒是有,”他回过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白阮:“只不过他穿得下么?”
“你高中的时候和他差不多高吧,之前你上高中的时候不就住这儿?”
“你还记得啊。”谷朝雨被湛云青的话取悦,将毛巾搭在肩上:“我去找找。”
谷朝雨进了房间,湛云青看向白阮,并不打算解释他与谷朝雨的关系,只说:“进来坐吧。”
他本以为白阮会像之前那样推脱客气一番,没想到对方这次二话不说,脱了鞋站上玄关,眼睛好像很高兴似的看着他,亮晶晶的。
白阮能不高兴吗?他发现湛云青对那人的好感度是0,还没有对自己的高!那人看起来和湛云青是朋友,但湛云青对他好感度仍然是0,这不就说明在湛云青心里自己比朋友还高一截吗!
“坐这儿。”湛云青指了指沙发。
白阮挨着沙发边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拘谨严正,直到湛云青再次开口。
“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湛云青轻描淡写地说。
白阮脸色瞬间爆红:“不不不不用了!”
“害羞?”湛云青笑着拿了条毯子给他:“搭在大腿上挡挡。”
白阮接过毯子盖在腿上,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把裤子脱了,露出膝盖乃至小腿上连绵成片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