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邀从未脱离父母独自生活过,双亲逝世,孤苦无依,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苏家来人,找到了云邀,通过滴血认亲和胎记,确定了他就是苏家当年被奶娘恶意掉包送往乡下的小儿子苏星蓦。
那奶娘受了苏家某个姨娘的恩惠,将苏星蓦偷了出来,送到乡下,本是打算在山上随便找一处地方丢下,任由苏星蓦自生自灭,奈何就在同一天,年近不惑依旧无子无女的云父云母上山祭拜,一见到草丛里的苏星蓦就走不动道了,满心怜爱将小娃娃抱回了家。
云父同衙门师爷很有些交情,本是打算报官,谁知这官还没报成,那师爷便劝他将小孩抱回去自个儿养。
“这里头不仅有苏家陈姨娘的手笔,还有苏家皖夫人……你若想他好好活着,就别叫他认祖归宗。”
众所周知,苏家乃京城第一奇葩人家,旁人娶妻只有一正妻,这苏丞相却偏生娶了俩双胞胎姐妹,一个皖夫人一个瑶夫人,均为嫡妻。若非这俩夫人都表明是自愿的,兼之当朝皇后就是苏丞相的妹妹,有皇后撑腰,皇帝早就先收拾丞相了。
云父当时听了,深感忧虑,忙不迭将小孩抱了回去,不仅连夜改了名落了户,还搬了家。
直到十六年后,苏家皖夫人得病去了,当年知情的老仆方找到机会孤身上京,将此事上报。
于是,就有了苏家派人来接苏星蓦的事。
苏家只来了一个管家和一个仆从,不可谓不寒碜。
管家信誓旦旦地说着苏丞相和瑶夫人这些年有多么多么思念苏星蓦,想要接他回去,面上却着实看不到什么用心的地方。
云邀本是想拒绝的,奈何家中已经无人,当地又疫病盛行,他素来身子弱,已经有些得病的迹象了,若不能及时离开就医,恐怕熬不了多久。
云邀答应了爹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又发誓一定要将爹娘的遗物带去京城交给外祖母,倘若就这么病死了,遗物便再不能送到。
权衡再三,最终云邀还是上了苏家的马车,带着父母最重要的遗物前往京城,打算将遗物送到,治好了病,便回到乡下。
却不想,这一去,他就再没能活着归乡。
辛馍穿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在上京城的路上。
云邀的身体如今已经被送往了第四界中暂时休息,辛馍便代替了云邀。
这一回他总算得到了记忆,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云邀本就是另一个辛馍,所以,记忆转移得特别快。
因为知道沈青衡也来了这里,很快就会来找自己,所以,辛馍面对别人也没多少胆怯的感觉,更像是在和会动的玩偶说话。
“少爷,到京城了,再过一刻钟,您就能见到老爷夫人了。”
说话的是苏家派来给辛馍当小厮的四柒。
辛馍闻声,弯下腰,将自己的龙尾巴抱了起来,使劲晃了好几下。
小小的淡金色尾巴尖往前甩,险些打到四柒的脸上,四柒却像是看不见,只时不时轻蔑地看他一眼,很是看不上的模样。
辛馍将龙尾巴放下,有些不解。
他有龙角和尾巴,和人类这么不一样,这个人却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
那要是,他飞起来呢?
辛馍眨了眨眼睛,有心想要吓一吓人,很快就拍着骨翼飞了起来,往前飞了一小段。
四柒连忙来拦他,皮笑肉不笑道:“星蓦少爷,咱们快到了,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出去看看。”辛馍认真道。
他细细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好像并没有惊讶……所以,看不见他会飞?
四柒面上一时现出了些许不耐烦,道:“来了京城,不是在乡下了,您就要注重自己的言行,这会儿您是大家公子了,没得出去抛头露面的。”
辛馍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了,微微蹙起眉,说:“我被人看见怎么了,我要出去玩,没危险,就可以去。”
沈青衡说了,没人能拦他。
“您……”四柒瞬间被气到了,脸色铁青了一瞬,才忍下去,道,“少爷有所不知,您的相貌和月少爷有九分相似,若贸然露面,旁人肯定将您当成月少爷,月少爷美名远播,您又穿得……这要是认错了,月少爷日后怎么见人?”
辛馍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做工精致的春衫……
沈青衡说这是修真界最罕见的鲛珠纱了,凡间都没有,这个人眼睛有问题。
而且,沈青衡说过不可能有人跟他长得像,他是最好看最特别的,除非那个月少爷是和原来的云邀相似,那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凭什么云邀出去就是丢人呢?
辛馍作为一头破壳没多久的小龙,唯一的缺点就是娇气叛逆。
至今还没有人让他受过委屈,突然被一个人各种嘲讽,他自然不高兴。
所以,坏脾气的小心魔,头上两只龙角仿佛瞬间变成了恶魔的小尖角,脆生生道:“我不认识什么月亮星星,也不觉得我丢人,你这样子才是真的丑。”
明晃晃的人身攻击,瞬间让四柒气得涨红了脸,伸手就要来拽辛馍。
可辛馍已经拍着骨翼退开了,甚至放出爪钩,干脆利落地在对方手背上挠了一下。
“啊!”四柒惨叫一声,抱着手缩了回去,边抽气边看着手背上四道血淋淋的抓痕,紧接着又满脸惧意地看向四周。
“少爷,你有看到是什么……什么抓了我一下吗?”
“有,我抓的。疼不疼?”辛馍弯着眼睛笑,天真无邪的模样。
“是你?!”四柒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没看见你动!是不是少爷偷偷养了什么小畜生?”
辛馍没说话,就轻轻哼了一声。
四柒更恼火了,威胁道:“您可想好了,老爷夫人知道您这么玩物丧志,可是一定会厌弃的。不瞒你,大家早就说好了让月少爷继续当小少爷,再不交出来,我把事情一说,您看老爷是信我,还是信您?”
“为什么会相信你?”辛馍还真好奇宝宝一样低头问。
四柒一时得意地笑了一下,道:“我是月少爷的书童,老爷夫人本来就爱护我。”
“哦。”辛馍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对方,道,“你想欺负我一次,就会受伤一次,直到你不说为止。你自己试试。”
少年说完,就转身将带着的物品收进了储物镯子,拍着骨翼离开了马车。
四柒慌忙冲出去追,却见辛馍已经跳下了马车,混进人群之中走远了,一时急得踢了一下马车。
谁料,就是这么一脚,只听得“轰隆”一声,马车眨眼间四分五裂,四柒也跟着一屁股摔坐到大街上,痛得脸都扭曲了。
瞧那挣扎却爬不起来的样子,大概率摔到腰了。
辛馍远远地飞起来看着碎掉的马车,小声嘟囔道:“真的欺负不了我……我变厉害了?还是有神仙帮我?”
正说着,半空中就悠悠飘下来一张纸条。
辛馍嗅到了熟悉的霜雪气息,欣喜地打开来看,却只看到了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脑海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要本尊帮你?保护你?”
这声音……辛馍软巴巴地熟练撒娇:“要你保护。”
然而,熟悉的男声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低笑,亦或是哄他,反倒不疾不徐道:
“要保护,便往前走,进院子。”
“去找你吗?”辛馍期待地问,拍拍小翅膀就往前飞。
他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清雅的院落之外,试探地推了一下门。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
辛馍将自己从门缝塞进去,也不记得关门,就往前飞,想要去找人。
然而,他在这么一处流水孱孱、古朴清雅的院落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人类,你在哪里?”辛馍很快就无知无觉地进了房间,停在气息最明显的床榻边上。
这个地方一定是了,就是沈青衡的气息。
辛馍随手将一只枕头抱起来,揪了揪,说:“你不出来吗?”
然而,对方却像是在辛馍脑海里说话,低声道:“确定想要寻求庇护,达成所愿?不论付出什么?”
辛馍不明所以,娇声娇气道:“要你来,别的才不管。你不来跟我玩,我就自己去玩了。”
这话倒像是变相回应了。
于是,很快的,房间门就被自动自发地合上,辛馍亦被一股气流带得更加贴近了床边。
男人一字一句平静道:“上榻去。将春衫脱了。”
——《心魔娇养日记四十七》
【(陈旧的字迹)本座曾于梦中,见到辛馍……如此说有些不准确,应当是辛馍入了本座的梦境。
梦中,辛馍仍为少年,本座却非凡人,而是鬼神一类的人物。他心悦于我,如同本座心悦他,即便本座将他带上榻……(一大段乌黑的字迹,看不分明),他亦极为欢喜,两情相悦……
(后面的旧字迹悉数被涂完,不仅一个字都看不清楚,连墨水都未干,一片乌黑,直接染黑了纸张背面以及接下来三页纸,足见执笔之人有多看不惯这一段)
(未干的新字迹)
呵。
梦境终归只是梦境,事实仍是,他甚至不曾同你牵过手。
(一片被涂掉的字)
……榻上嬉戏?白日做梦,本座哄小龙来玩,他不仅不听话,还骂本座故意不现身,是在哄他,不过臭人类罢了。
若后面依旧是如此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本座便将日记全涂了。
这日记阵法也不必拼命提醒本座,在哄人回心转意,短期内不想见到笔墨。】
作者有话说:
梦里:这样玩就能两情相悦。
现实:臭人类想害龙感冒!
【明天恢复双更】
第48章 『向他坠落』
辛馍被引到一处布置清幽的内室, 除了嗅到若有若无熟悉的霜雪气息之外,更多的却是竹叶的清香。
桌案上摞满了摆放整齐的书册,乍一看像是个书房, 可绕过屏风,里头的陈设又极为典雅干净,倒像是某个男性独居的卧房。
贸贸然进陌生男子的卧房,自然是不太合适的。
不过辛馍并没有这样的认知, 他仅仅是来寻沈青衡, 并不想那么多,而且, 此处遍布沈青衡的气息, 看着也实在不像是别人的房间。
辛馍虽然单纯, 看着好骗, 但在不确定是不是沈青衡唤他的时候, 还是不会随便行动的。
少年抱着枕头停在塌边, 四处张望,脑海中便传来男人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上塌去,将春衫褪了。”
男声低沉, 平静无波,如同平日里帮他穿衣时,哄他伸手时的熟练淡定。
辛馍却觉得有些古怪,顺着那阵风安稳地坐到塌上,疑惑道:“现在天还是亮的。”
“又不睡觉, 干嘛要褪衣服……”
少年说着就不太满意地蹙起眉,抓着枕头丢到身后, 道:“我要玩, 不睡觉。”
他眉间轻蹙, 室内又有些暗,垂首抬眸之间影影绰绰,更显得昳丽动人。
那神秘的男声便放缓了音调,低声哄道:“褪了便同你玩。”
“唔……真的吗?”辛馍有些半信半疑,低头看了看身上格外整齐的春衫。
他这身衣服是今早沈青衡(亲手帮他穿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拾掇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兼之鲛珠纱材质特别,冷热皆宜,裁成雪色春衫,即便款式简单,也是极好看的。
辛馍挺喜欢这一身衣服,想了想,商量道:“要是,我把春衫褪掉,等会儿不会自己绑带子,你就要来给我穿的。”
“嗯。帮你穿衣。”对方应了。
辛馍便放心了一些,抬手去扯衣带。
他还没自己褪过衣服,有些笨拙,胡乱拉扯了一番,那衣带总算是散了。
春衫分两层,外衫和里衣。
外衫很好扒,辛馍三两下就把它褪下,推到船塌里侧。
这么弄完,他便坐在塌边晃着龙尾巴尖,唤道:“人类,我弄好了,可以玩了。”
脆生生的少年音在寂静的卧房里响起,却许久未曾得到回应。
“你去哪了?”辛馍觉得奇怪,忙站了起来,想出去看看沈青衡来了没。
然而他此刻只着薄薄的里衣,又宽松又垂坠,行动间更显高挑纤细,偏偏气质纯真,眉眼间连一丝一毫的旖念都不曾有。
如此一副模样,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他人遐思,若是出去了还得了?
辛馍才堪堪接近门边,将门拉开了一点点,还没使劲,身后便猛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砰的一声将门按了回去。
紧接着,一具微凉的男性躯体贴上了他的脊背,熟悉的霜雪气息瞬间裹住了他。
腰间被一只手掌圈住,掌心贴着他的小腹,正好贴合。
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那只手猛地将他往后按,整个背便撞进了身后之人的怀中。
辛馍以为对方是要将他如同往常那般抱回去,也没有反抗,却不想,人被箍进了男人怀中,不仅没有被带着往后退,反倒往前压到了门上。
辛馍一时被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就怕自己的额头撞到门。
好在男人很有分寸,几乎是瞬间便环过了另一只手,将他抱紧。
有了那双手隔着,辛馍总算离门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不至于撞到头。
但这样被压制着紧 紧抱住,又是背对着的姿(势,本就容易让人觉得无措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