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骋没去,吴琦倒是跃跃欲试地报了名。
这次的辩题很多,到时候会分组,分到什么辩题全靠运气。
吴琦问有经验的庄骋:“庄哥庄哥,给兄弟我传授点经验。”
庄骋张口就来:“不要紧张,不要乱套,辩论一考验扎实基础,二考验灵活应变,三考验辩手心态,你只要够淡定,慌乱就追不上你。”
吴琦被庄骋最后一句话笑到了,自我调侃:“那如果我足够慌乱,淡定是不是也追不上我,到时候我就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张煜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夸张地说:“对面辩手可能在想,他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辨一加一等于二吗?他为什么要跟我扯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不等于三?”
吴琦垂了他一拳:“你够了,我也不至于跑题这么严重。”
赛制升级,不再是简单的一场比赛,总体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初赛时间是下周三,复赛下下周一,决赛还没定。
从报名后吴琦仿佛化身勤奋学生,一整个重回高中似的,终于体会到庄骋那段时间查资料的痛苦了。
庄骋表示:“我当时没有觉得很痛苦,辩题是什么?出来了吗?”
吴琦简直难以置信庄骋问的这句话,说道:“我都查资料了,辩题肯定出来了啊,庄哥你这几天怎么了?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庄骋微微一愣。
他的担忧有这么明显吗?
张煜濯也好奇道:“对啊庄哥,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为你两肋插刀。”
“……”庄骋哭笑不得,“我的两肋可能承受不起。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两人只好作罢。
午休时间,庄骋有点不太睡得着。
准确说这两天因为没有尔尔的消息,他有点孤枕难眠。
今天奇异般地睡着了。
可在他睡着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硬生生被噩梦吓醒。
庄骋捂了捂胸口,发现上面放着一本相册。
他惊魂未定地坐起来,把相册重新放回靠墙床边,沉静下来,努力回想刚才梦到了什么。
十几秒后,那些残忍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纷至沓来。
他梦到了术尔被篡改了大学志愿。
看着尔尔无能为力地被关在屋子里,到最后拖着行李箱死气沉沉地去报道,在梦里,庄骋也同样无能为力地穿过术尔身体。
刚想转身回头,就被惊醒了,他甚至都没能面对面地安慰尔尔,这个梦境带着铺天盖地的绝望将他淹没。
过了一会儿,庄骋又拿起相册。
这个是之前在剑侠关他问尔尔要的相册,现在上面大部分都是术尔的照片。
庄骋翻过一张又一张,这里面,每一张的尔尔都是无比鲜活的,跟他梦里完全不一样。
梦都是相反的,梦都是反的……
他机械地翻着照片,像是要手动清除掉噩梦留给他的惊惧。
好不容易熬到周天,庄骋守着十二点零几分给术尔打电话,那边提示已关机。
可能是刚拿到手机,还没开机,再等会儿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心里却莫名开始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才写完QAQ,今天没什么灵感(滑跪)
第59章 听障
等十二点二十几分的时候,庄骋打过去第二通电话,依然是已关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庄骋很快便联想到那天午休时做的梦。
虽然毫无关联,一个噩梦而已,但忐忑不安的心情是一样的。
三分钟后。
陈湖率先炸锅:“什么?庄哥你又要回去?不是上周才回去过的吗?”
吴琦跟腔:“是啊庄哥,这么来来回回的,我都感觉你休息不好,太折腾了,是有什么重要的非去不可的事吗?”
“是有点。”
庄骋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这趟必须回去不可。
就当他是噩梦后遗症,要亲眼见证尔尔在他面前好好的。
顺便再把上周六那天想抱的拥抱补上。
吃完饭,庄骋去收拾东西,下床的时候,他动作顿了顿,又半道爬回去,抓起相册,翻开。
梦终归只是梦而已,不要被影响到了。
尔尔没事的。
庄骋强压下不安,买了最快的一趟飞机回去。
到达锦城下午五点多,天还没黑。
赶到学校差不多六点左右,对于学生来说,这个时间点可能都陆陆续续返校了,今天只放半天假,庄骋先去学校。
他刚好上周去过术尔的学校,这回轻车熟路地到达上次的教室后,就近找了个人问,那人却告诉他尔尔这一周都没来上学,说是请假了。
听见这个结果,庄骋不安地抿了抿唇。
他没有待多久,问了后,直接改道去术尔家。
抵达小区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往外走,有点像尔尔,他没敢确认,等走近了才确定。
术尔脸上有青肿,嘴角是破皮的疤痕,庄骋看完心疼死了,朝术尔喊道:“尔尔。”
术尔大概是在出神,听到他的声音后,表情微微诧异了一会儿,视线左右晃了下,才成功看见他。
怎么说呢,那双眼睛里的光少了很多,庄骋又把心提起,再次道:“尔尔,脸怎么了?”
门卫狐疑地探出脑袋来瞅瞅,见小区内部有另一个人在靠拢门禁口,距离刷卡的地方还差点儿距离,他便主动询问道:“小同学,这个男生你认识吗?要不要我给开门?”
术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出去。”
庄骋接到术尔后,全是焦急担忧之色:“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怎么弄得这一脸?”
术尔静静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庄骋更心疼了,再也忍耐不住地将人抱进怀里。
他短暂抱了抱,通过这个简短的拥抱给术尔温暖与安心,片刻后松开,庄骋没再追问受伤的事,而是道:“走吧,去药店买药。”
术尔:“我要去上学,已经擦过药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不对,他语气严重不对。
庄骋怔了一下,随即说:“那行,要去学校是吗?我送你。”
术尔再次拒绝:“不用,我认识路。”
庄骋深呼吸,问他:“尔尔,你今天说话有点不对,我们谈谈。”
术尔抬眼看了看他,语速不徐不疾:“我很好,上课要迟到了,你还有事没?”
说着,术尔绕开庄骋就想走,忽地被抓住手腕,他试着挣脱,奈何庄骋抓得太紧,完全挣扎不了。
“谈谈,你这样我不放心。”庄骋说。
庄骋的态度仍是温和的,哪怕术尔也隐隐察觉到了他的些微怒意,但他没有发作出来。
术尔心底酸酸麻麻的,这一周,他过得很煎熬,那天晚上知道自己喜欢骋哥后,他是既兴奋又忐忑,可是这种纠结的心思在第二天全变成难堪。
他们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向他。
是啊,他拿什么去喜欢别人?各种小毛病的脆弱身体,还是失聪的左耳?
骋哥对他这么好,他却怀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就是个小人。
“骋哥,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需要各自分开一段时间。”术尔绷住脸说。
“你觉得……”庄骋喉头滚了滚,措词风平浪静,“尔尔,是我太温和了吗?”
术尔:“什么?”
他怀着一路的担忧回来,术尔接二连三是这种态度。
庄骋压了一口气,伸出手,去触摸术尔青肿破皮的脸颊,被术尔侧脸躲开。
“嫌距离太近……”他仰了仰头,闭目呼吸,半隐晦地问,“尔尔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术尔磨蹭了一会儿,低低地道:“特别好。”
小朋友的冷言冷语不可怕,逃避得太厉害不行,不过这句“特别好”于庄骋而言,算是一个突破口。
他原本没想这么快的……
“特别好?看来尔尔对我的评价很高。”庄骋手掌下滑,沿着术尔手背把他的小手全部握进手心里,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很高兴尔尔能这么想我,这时候表白虽然太仓促,但是尔尔的态度让我等不及了。”
表白两个字强势灌入术尔耳朵里,他半晌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这件事。
骋哥也喜欢他?
直到骋哥牵起他的手,搁在唇边吻了吻,轻声说:“术尔,我喜欢你。”
居然真的……
“我喜欢你”四个字,在他悲观的心底烫了一簇火苗,可随之而来的,是轰的一声,朦胧中有什么东西远去。
耳朵里轰鸣不止,所有声音失真一般,到他耳廓时被什么物体无形地挡住了,术尔看见骋哥唇瓣在动,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环绕在耳畔四周的风也没了声音,一声持续尖细不停的“叮”不断在他脑海里充斥。
他感觉自己耳朵要聋了,什么都听不见……右耳也听不见了。
……怎么突然连右边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了。
愣了大概有十几秒,术尔意识到这件事,表情僵住,用了很大一股劲才甩掉庄骋的手,他看见骋哥诧异的表情,张嘴又说了什么,但听在他耳朵里,没有任何发出的声音。
术尔心里彻底凉了下来,浑身都冷,刺骨地冷,四肢像灌了铅,沉重得他迈不动,又不敢面对庄骋,头慢慢地快低到尘土里去了。
刚知道骋哥也喜欢他的消息此刻如同一把冰刃,剔骨见血,嘲笑他的可悲。
庄骋怕伤到术尔,在尔尔表现出强烈的挣扎后,便顺势松开对方,随后他见到术尔一系列的反应,嘴唇干燥,面色苍白,仿佛他刚才说的是断绝关系而不是告白。
“尔尔。”庄骋抬起手,在碰到术尔的前一刻,术尔后退了两步,他的手落空,庄骋抿唇,认真道,“我不会拿喜欢开玩笑,也不是随便说的,我是出于结婚的目的,向你告白。”
术尔脑子里一团乱,耳朵里嗡嗡的,他不知道庄骋说话了,半天没给出反应。
庄骋以为他有其它忧虑,继续道:“是这周发生了什么事吗?让你有顾虑了?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还是没动静,见术尔一直低着头,庄骋试探性地抬脚走上前一步,术尔跟着他的频率后退。
庄骋叹了叹,不再走了,极尽耐心道:“尔尔,你怕什么,说出来,我来解决。你对我不是没感觉,我能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吗?”
期间术尔一直没抬头,庄骋实在拿他没办法,就给他发微信,手速打字——
【尔尔,别低着头了,你理理我。】
【刚才说的,句句肺腑之言。】
术尔微信铃声响起,他余光里有注意到庄骋拿手机的动静,自然猜测到微信上的消息可能是骋哥发来的。
他僵硬的动不了,垂落的双手不听使唤,只有指尖微微颤抖,很快趋于平静。
而庄骋等了一会儿,发现术尔一点儿也没有要看微信消息的意思,便拿出自己手机,弯了弯腰,手臂伸长,亮起的屏幕递到术尔眼前。
术尔没设防,视线里窜进几条消息。
骋哥发的那两条消息被他收入眼中,术尔唇瓣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刚才说的?骋哥刚才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庄骋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就发现术尔的眼神里充盈着悲伤。
他微顿片刻,怕将人吓到,克制去抚摸的冲动:“尔尔,我的喜欢让你感到为难了吗?你想怎么做,都行,我可以用你的方式让你觉得舒服,但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我,这对我不公平,我也会委屈的。”
说到后面,庄骋眼尖地发现术尔视线是落在他唇上的,这个举动如果放在平时,他可以顺势调侃一两句,或者想点别的带颜色的暗示,但现在,他不觉得尔尔有任何多余想法。
就好像……尔尔只是单纯地看他用嘴说话。
看?
可是为什么说话是用看呢?
庄骋疑惑不解。
术尔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绰号,叫小聋子,是班上其他同学在知道他左耳有听障时,恶意给他取的外号。
当时班里全部人都跟风喊,他接收到的善意少之又少。
所以后来小升初换学校,他将这个秘密藏得好好的,哪怕初中英语老师问他英语听力到底是哪里吃力,哪里听不懂,她可以给辅导,术尔一律说没有问题。
小朋友的自尊心在很小的时候如果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的话,那么长大以后,他坦然面对的几率很小。他在很小的时候被塑造了一种思想,周围又一直没有人给他纠正,长大后是很难改变的。
术尔不想让骋哥知道他是小聋子,可骋哥的态度这么坚决,他刚才试着去读骋哥的唇语……
说得太长了,少的话他还可以读取。
就像他一开始还能去辨别,到后面完全无法跟上,不知道庄骋说了什么。
他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术尔的异样,庄骋并不是没发现,尔尔身体小弧度地瑟缩,主动碰他遭到抵触,又不说是什么事……
庄骋心头忽然感到丝丝哀伤,这回猝不及防的事让他清晰地认知到,如果术尔当真不想给回应,连嘴都不张,话语少得可怜。
一旦尔尔不配合起来,他说什么都是白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