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尔本能地应声:“……什么?”
“我说我脑子糊涂了。”庄骋说。
但一点儿也不后悔。
术尔现在这副样子,整个人又别扭又眼睛怯怯的,不是胆怯的怯,是羞怯的怯。
或许这个不在预想节奏内的出格动作,也并不是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起码尔尔没有生气拒绝,懂得羞赧,庄骋心情陡然转好。
术尔一下子被拉回额头上那个轻若珍视的触感,磕磕巴巴地回道:“脑,脑子糊涂,也不是这么个,糊涂法啊……”
庄骋挑了挑眉,尔尔关于这方面,终于不再是之前的小呆瓜。
前期的“孤寡”差不多煮温和了,反正也刺激到位,他可以稍微加一点进度节奏。
两人这个话题点到即止。
而术尔也不知道,庄骋已经在暗中换了对付他的套路。
“饿了吗?骑完我们去吃饭。”庄骋说。
话题转变得太过自然,术尔有心无力,刚好心里有点乱,他默默点头,两人继续踏上共享单车。
拐上辅道,吃过饭,庄骋送术尔回早上接人的小区。
术尔取出糖葫芦:“骋哥你的糖葫芦。”
差点忘了,庄骋愣了一秒不到,说:“尔尔帮我。”
术尔以为他现在想吃,撕了外面那层塑料软包装,捏着底下的小木棍往前递,乖乖说道:“撕好了。”
哪知庄骋直接低头,咬住顶端那颗个大饱满的山楂,术尔看懵了:“骋哥……?”
他手臂保持着伸出去的动作,一时惊得忘了收回。
“尔尔也吃。”庄骋握住术尔手腕,往术尔方向推回去,糖葫芦一下子抵拢术尔嘴边,触感蹭到唇上,术尔下意识舔了舔唇。
甜的。
那截粉嫩的舌尖只探出来一秒不到就被其主人收了回去,但不可否认,杀伤力对于一个爱慕者来说无异于勾引。
庄骋喉头滚动,眼神暗了下来,近乎诱哄道:“乖乖,要有礼貌。”
知道他问的什么,术尔听话地张嘴,咬下山楂糖葫芦。
见状,庄骋松开术尔手腕,彻底抽走的那一瞬间,他指腹勾了勾对方清晰可见的血管,把耍流氓说得衣冠楚楚:“手腕好细,下回给你买个镯子戴上,一定很好看。”
前后两句话连起来就像是懂礼貌后的奖励,术尔拒绝道:“不用了。”
“好吧,尔尔不想戴就算了。”庄骋佯装委屈,神色尽显失落。
术尔一看就心软了:“我不是不想戴……”就是觉得太麻烦。
“那是想怎么戴,跟骋哥一起戴?”庄骋没等术尔说完就接过他的话,恍然大悟般,“懂了,买两个,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戴。”
术尔语塞:“……”
“好了,不逗你了。”庄骋轻轻一笑,揉了揉他头发,“早点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要去给人拍写真集,时间来得及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最后我返校尔尔也返校。”
这个拆了包装的糖葫芦肯定不适合庄骋再带回去,术尔拿出包里第二个糖葫芦递给庄骋,庄骋没要:“尔尔帮我吃。”
术尔严词拒绝:“不行,买的时候都算好了,说好了一人一个的。”
尔尔有时候坚持起来也挺固执的,庄骋只好说:“我家里管得严,不让吃这种山楂糖。”
“……”术尔一阵恍惚,这话似曾相识。
回过神,术尔觉得吧,骋哥唬人不至于用这种话语。
他还想辩解,被庄骋扭转身体推进小区门口:“考虑那么多做什么,骋哥给你的你就拿着就是了,还是说反悔了,尔尔其实想要镯子?”
术尔微恼:“……骋哥。”
“好好好,我不说镯子的事了。”庄骋不谈这个,转而道,“别熬夜,早点睡,今天主动给我发个晚安吧。”
最后一句跟得毫无违和,要不是没有逻辑点,术尔都要给他鼓掌了。
不过他之前的确是没有主动给骋哥发晚安。
一般他下晚自习洗漱完,骋哥总是抢在他前面几分钟,有时候是几秒,先他一步给他发过来,早上亦是如此。
“好。”术尔答应下来又问,“糖葫芦骋哥你真的不要吗?”
“你喂我我就吃。”庄骋默默盯着术尔。
小区底下静得很,冬日里不见蚊虫,一盏盏路灯谱写过往,见证无数行人。
或许是灯光不亮,又或者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等术尔反应过来,他冲动的头脑已经做出一系列动作,将糖葫芦串递到庄骋嘴边。
想说什么,但庄骋已经就着他递过去的糖葫芦低头咬了一整颗走。
庄骋垂眸瞧他,腮帮子里鼓着一颗浑圆的山楂球,像在疑惑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术尔泄气,掩饰性地,也吞了一个糖葫芦。
庄骋嘴角很轻微地勾了勾,尔尔憋屈又无力地嚼着糖葫芦,怎么看怎么可爱。
想着想着,思绪有点飘远……
糖葫芦都能把他委屈上,那么咬点别的再大点的东西呢?
是不是直接哭了?
一边掉眼泪一边吃,想拒绝都无门……
没一会儿,术尔开始吐山楂籽,小小的嘴巴吐了一手,吐了大概有三四个后,他看见术尔眉头一皱,接着又从嘴里吐出一个山楂籽……
别再联想了。
庄骋往上抬了抬视线,不再去看。
然而沉重的呼吸在静谧的夜里根本藏不住,于是术尔狐疑地看了看他。
庄骋什么也没解释,捂住术尔眼睛,只说了两个字:“没事。”
嗓音克制而低沉。
第58章 喜欢
破开了温和的口子,对方一举一动都被他赋予了别的含义。
河道上那个额头吻已经刺激到位,最终庄骋竭力克制再抱他一下的冲动,目送着术尔进入单元门。
术尔走后,庄骋并没有立马离开。
他稍稍沉淀了一下情绪,才慢慢转身,快出小区时和一辆白色轿车擦肩而过。
从门禁口出去没几步,后方隐约传出保安拦车的阵仗,庄骋往后看了眼,一对母子下车跟保安理论。
他没什么兴致,收回眼神,启程回家。
晚上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庄怀明的电话,那边语气淡淡,充满着压迫:“庄骋,给你这么多时间,应该玩够了吧?下学期期末转回金融专业,我可以既往不咎,这样对我对你,和对你妈都好。”
“是吗?你所谓的好,难道不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营造出来的假象?”庄骋嗤了一声,旧话重提,“父亲,我之前是这个观点,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不会改的。但你放心,等以后你和母亲到了退休年龄,赡养费我会按照标准给你们,报答你们对我的养育。”
威严一再受到挑衅,庄怀明气急,在发怒的边缘,勉强维持住三分风度:“庄骋,你把刚才那段话收回去,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指的是私欲二字。
毕竟庄怀明自视甚高,即使是脱离掌控的后代,也不可以质疑他的任何决定,而郑金蓉更是自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庄骋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不愧是夫妻俩。
“抱歉,收不回去。”庄骋说完这句话,那边熟练地撂了电话。
这样的通讯,从军训结束那天起,庄骋接过好几次了,结局无一例外,他望着手机屏幕,直至到点熄屏。
几秒后,有新消息进来,自动亮屏,是微信图标。
他解锁点进去,尔尔发来的。
不是别的,正是【晚安】两个字。
庄骋目光落到那两个字上,神情逐渐温柔,下方弹出输入法,他回道——
【晚安,尔尔。】
本来打算今天回庄怀明那里一趟,好好地谈论一下关于他以后的人生安排,这通预料之外的电话表明了对方依旧的坚决,倒也省了来回跑的时间。
另一头的术尔收到庄骋的回复,紧张的心跳终于平缓。
他照常洗漱完,静静躺在床上。
安静的情况下总能让人去联想很多事情,术尔第一件想到的是河道发生的事。
骋哥突然亲他那一下,好像在他本就不平静、或者说也就看起来平静,只是他维持了一个假意平淡的表面,然后在这样的“自欺欺人”里扔下一颗炸弹。
水花迸溅,脑子里复盘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早上小区门口被术豪扔瓶子那一幕,是有让术尔觉得难堪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耻于自己那么不好的一面被骋哥发现。
于是才想了个荤招,没想到被骋哥看透了不说,最后还反过来安慰他。
想到这里,术尔翻了个面,摸着心跳加快的律动,捂紧被角。
他想要抓住的…好像并不只是那所谓的希望之火、片刻假象温情。他真实想要的,是这个人。
最后这个想法在心里飘过时,术尔整个人怔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很少确定地去想要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指向性是人就更不可能了。
但骋哥是可以的。
术尔不傻,这种独一性,联想到某些方面并不难。
他…喜欢骋哥吗?
……其实也不是毫无预兆。
昨天早上收到来自骋哥要回来带他去玩的消息后,他虽然表面没有具体表现出来,但默默地埋头写作业,何尝不是一种表达欢迎和喜悦的肢体语言。
想通这点,术尔轰的一声,感觉自己要炸了。
心跳越来越快,耳朵里闹哄哄似的,脸也热热的,什么都听不见。
“我喜欢骋哥”这句话一直在心里反复滚屏。
……彻底睡不着了。
术尔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呆呆地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是很普通的黑白灰格子款式。
他,喜欢,骋哥?
骋哥长得帅,待人温柔体贴,也很会哄人,跟骋哥在一起他的确很开心,对未来都充满了期待……
这种心态,无不说明着他对庄骋这个人,有所图谋。
心情很复杂,有点隐秘的兴奋,又有点难以言说的惶恐,他被这两种想法折磨来折磨去,逐渐看不清自己内心。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术尔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撑不住睡过去了。
第二天,术尔难得睡到九点多才起床,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出发去学校。
出了小区门口,迎面撞上来一人。
那人直接拦住他,眼神殷切地问:“尔尔,还记得我吗?”
术尔眯眼辨别了一下,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倒是这人自来熟叫“尔尔”两个字,成功恶心到他了。
“我不认识你,请你叫全名,我们不熟。”
冯文嘉一下就不肯干了,想抓术尔的手但被躲开,他急切道:“我是文嘉哥,尔尔你怎么能忘了我,我每周都有关注你,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这副神经病的样子倒是让他依稀有点印象,术尔本能地避险,推了他一把,飞快地跑了。
冯文嘉踉跄了一步,迟了几秒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他并未去追人。等术尔的身影消失后,他慢慢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阴森森地笑了。
为什么跟别人可以有说有笑,跟他就不行?避他避得跟洪水猛兽,却和那个男生大早上从宾馆里出来……
既然这样,谁也别想拥有。
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不能得到。
*
拍完写真集,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庄骋给术尔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时间不等人,他按耐住担忧的心思,最后发了条消息过去,提上相机赶往车站。
下车后,庄骋右眼皮一直跳,他走到人群少的地方,歇了会儿,再给术尔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个点晚自习早下了,猜测术尔可能已经睡下了,他没打第二遍。
回到宿舍,那几位男大学生还在熬夜奋战游戏城,见庄骋回来一个个地跟打了鸡血似的,分分索要纪念品。
庄骋一人给了他们一只国宝挂件,几人心满意足。
陈湖把玩着挂件,带着暗示、意有所指地问:“庄哥这回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庄骋坦荡地凝视回去:“问哪方面?”
见他回应,这时候陈湖装了一把君子风骨:“肯定是你拍的那个写真集咯,实践出真知,有没有领悟到什么新构思?”
“有。”庄骋言简意赅。
陈湖等了半晌,又问:“没了?”
庄骋:“你问得是有没有,我回答有,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湖一噎,立即说:“其实我还想问……”
“你不想。”庄骋直接打断他,“我要去洗漱了,你们慢慢玩。”
陈湖撇了撇嘴:“唉,错失良机。”
洗完脸,庄骋简单把水擦干净,直接上床休息。
这个夜晚在无数人睡眠中安然过去。
天亮后,庄骋调出微信,发现术尔没有回复他昨天的晚安,他又发了个早安过去,到中午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打电话也不接。
就好像这个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
庄骋心想,会不会是他前天过于轻浮了,尔尔回去后冷静下来,发现不对劲,于是接下来都不敢跟他发消息?
心里慌了一瞬,又被他自我调节镇定下来。
接下来几天,庄骋不再打扰术尔,既然尔尔想冷静,他就给对方时间。
总归,只要到最后这个人是他的就行。
周三下午,社团再次举行辩论赛,这回不抽签,主动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