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庄骋道,“那天我不告而别,总得给尔尔赔罪。”
第41章 尔尔
什么不辞而别,又赔什么罪的……
明明最初是自己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的,现在骋哥搞这一出,术尔处理不来,被迫同意了庄骋的带礼物请求。
他想了想,说:“想吃京城的烤鸭,骋哥可以带一份回来吗?”
京城烤鸭这个东西,术尔从两个人那里听过,一是术豪,有一年他们去京城旅游,术豪回来后各种向他炫耀京城的烤鸭,八百八一桌。
二是外婆说过。
对于外婆给小小的他描述的东西,术尔都很愿意去尝试。
甚至“去到京城上大学后,一定要吃上京城烤鸭”这个念想成了必做的一件事。
“完全可以。”庄骋说完,听到那边有人喊术尔,他顿了顿,道,“尔尔先忙去吧。”
庄骋挂完电话,心情有些莫名沉闷,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就在眼皮子底下看到术尔把微信头像换了。
是他之前给尔尔发的那张石头玻璃瓶照片。
庄骋心头微酿,想问术尔突然换这张头像干什么,却最终忍住了。
但术尔很诚实,大概十几秒后发过来一段话才消失。
他发的是——
骋哥,你可以再开心一点。
很奇妙的,庄骋读懂了术尔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并不是开心的,但更多的是轻松,这种轻松又让他有一丝开心。
很矛盾且违和的情绪。
庄骋自认为刚才短短几句话里并没有透露什么,可小孩心思敏感,在挂了电话后精准发过来这样一段话。
……怎么就这么能招人疼惜呢。
庄骋手指轻轻碰了碰左边脸颊,还是有点疼,但是无所谓了。
等庄骋重新推开阳台的门,面对三双有事要说的目光,他手掌撑在门框边,微妙地开口:“你们有什么事?”
陈湖作为代表发言:“是这样的庄哥,我们打算把下周三的聚餐提前到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庄骋指了指脸上:“我这样去?”
他倒是不怕丢脸,就是同行的人多少也会受到点波及。
陈湖:“……”
忘了这茬了。
吴琦抖机灵一句:“问就是男人的勋章。”
“我无所谓,你们不介意,想提前也行。”庄骋信步走进来,今年国庆中秋是连着的,聚完餐没几天就要放假了,他把手机放桌上,侧身问道,“还是之前说好的那个地方吗?”
张煜濯没想到庄骋这么勇:“是,但是庄哥你确定吗?”
庄骋提醒道:“不是你们提议的么,怎么现在还要我一再三思?”
最终聚餐时间提前到今天,时间由下午变晚上。
因为大家觉得晚上光线暗,并且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庄骋脸上的巴掌印应该会至少消减一点吧。
事实证明,光靠一个下午当然不够,但好歹没中午刚回来那会儿那么严重了。
一行人选定一家干锅店,主打牛蛙干锅和鸭头干锅,他们去了就直接点了主打系列,之后等老板上菜。
术尔现在估计已经上交完毕手机了,庄骋点进和术尔的聊天背景图,换成术尔同款头像的玻璃瓶照片。
就当作不动声色的小默契吧。
干锅端上来,张煜濯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手机就放下,没想到被校园论坛吸引进去。
是关于庄骋的,其他几人正在拆餐具,他没忍住手痒点进去……
“我操?”张煜濯惊讶道,“庄哥你上校园论坛了。”
陈湖拆筷子的动作波澜不惊:“对我们庄哥来说这不是常规操作吗?有谁见过新生入学第一天就上表白墙的,这人如今就在我们当中坐着呢。”
“不是啊。”张煜濯解释说,“是今天,庄哥这张挨巴掌的脸也被人拍了。”
吴琦:“谁这么缺德啊?”
庄骋丝毫不受影响:“说的什么?”
“说……”对了,光顾着震惊点进去,还没看一下具体内容,张煜濯划拉着屏幕往下翻,一目十行读完,再抬头时一脸复杂,“他们说,庄哥就算顶着巴掌印也很帅,是战损帅哥。”
“我看看我看看。”吴琦一把夺过张煜濯手机,边看边念叨出声,“帅的人连挨巴掌都是帅的,战损帅哥yyds,怎么什么热词都用。”
庄骋任他们讨论了一会儿,等所有菜品饮料皆上齐,终于开口道:“可以开动了。”
众人正经起来,陈湖是他们当中第二大的,便主动做了这个半领头人,象征性举起面前的冰啤酒罐:“今儿兄弟几个在京大相遇,在摄影相遇,这就是一种缘分,刚好庄哥你生日前不久刚过去,借着你生日咱聚一个,兄弟四年生活就靠大家了。庄哥,这杯我先干了。”
庄骋也端起啤酒,朝陈湖方向斜了斜瓶身,说:“谢谢。”
剩余两人跟说祝酒辞一样,还没开吃就灌了庄骋一罐五百毫升的冰啤酒。
接下来四个人边吃边聊,庄骋酒量好,后面被敬了几杯白的都面不改色。
陈湖人已经有点醉醺醺了,对庄骋直挺挺地比大拇指:“庄哥你牛,我感觉自己不行了。”
庄骋还未说话,张煜濯在旁边大着嘴巴接茬:“唉,胡子,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一看也是喝大了的表现。
最后一桌喝下来,三个都喝趴了,只有被庆生的主人公稳稳当当坐到最后。
据事后陈湖回忆,这得给他们的初相识留下深刻记忆。
说是给人补生日,结果除了庄骋,其他人都喝得五迷三道,被庄骋好一顿安排回去。
庄骋这边已经步入了大学生活,而远在锦城的术尔依然在为高考奋斗。
当术尔上完晚自习回来,发现宿舍灯还亮着,他进去后被递了一道数学题。
术尔条件反射地给他们讲题,讲完才反应过来:“你们这么晚不睡吗?”
“嘿嘿,这道题太难了,我们能想到的只有学长你了。”何幸代表大家说道。
庄骋和术尔目前都过着自己最普通的生活节奏,他们被一场暑假兼职联系起来,而现在,即将进入见面倒计时。
这将是他们分别一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聚完餐几天后庄骋脸上的红印基本已经看不见了,中秋国庆的连假也如约而至。
跟宿舍里几人打完招呼,庄骋推上行李箱往高铁站赶。
术尔他们高三只放三天假,二号下午就得收假,庄骋回到家已经下午,他试着给术尔打电话,有响铃,但一直没人接。
第二遍依然如此,庄骋发了条微信过去,术尔回了。
说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庄骋:尔尔?】
【术尔:家里来人,走不掉,骋哥我待会儿给你回】
【庄骋:收到,尔尔不急回我。】
术尔收到庄骋回的消息,重新摁掉屏幕。
在他视野前方,是术航李河秀和术豪,以及坐在沙发上的术豪班主任。
术豪上周刚去学校就闯了祸,班主任让他喊家长,结果几天下来都没见术豪跟父母说起,班主任只好亲自打电话给术航。
起初术航接到电话是准备去的,直到他听全班主任的来意,随便敷衍了几句后挂断。
今天班主任腾出时间专门来家访。
学生天然对老师有崇敬,但这也抵不过被溺爱长大的术豪。
或许在学校时术豪还有几分害怕与忌惮,但现在他两个保护盾牌在身边,态度上立马恶劣起来:“我妈说了,被我打的都是他活该,谁让他抢我变形金刚……”
术豪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李河秀向来对术豪深信不疑,此刻如同安装了导航的发电机,朝班主任一顿输出维护:“他抢我儿子玩具我儿子还不能自卫了,你们当班主任的可不能帮偏架。”
术航没接话,但神色显然也是那样认为的。
班主任汗颜,当即详细说明:“那个玩具是人家李金堂的。”
术豪当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了,扯着喉咙辩解道:“我妈说了,只要是我看上眼的,能抢过来的都是我的,他该感谢我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面对术豪一通言论,班主任一整个震惊住。
他教学十余年,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发言,还是家长说的。
“术豪妈妈,抢东西是不正确的。”班主任费解,“您怎么会这么教育孩子呢?”
李河秀一下子不高兴了:“我怎么教育孩子管你什么事,我自然有我的教育方式,现在班主任权利已经大到可以管别人的家事了吗?小心我去你们学校举报你,你说话注意点儿我给你说。”
“术豪妈妈,你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班主任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被李河秀胡乱一搅通,这个家访会谈不欢而散。
早先术尔被喊住的时候,李河秀以为班主任家访是来表扬术豪的,叫住术尔是想让他看看术豪的优秀,没想到不是。
此刻再一瞅术尔,李河秀眼里是怎么看怎么不耐烦:“你还站这儿干嘛?果然是从小没养在身边,养不熟,弟弟被老师批评只会冷眼旁观。”
明明是她在术尔一出生就把孩子丢给术尔外婆,尔尔两个字都是外婆取的,后来术航给他上户口也懒得想其他名字。
不过术尔很庆幸他们没有给他改名字。
他喜欢外婆取的。
术尔没跟李河秀反驳,听话地进了自己房间。
反锁门,他给庄骋回电话。
庄骋立即接通:“尔尔?”
术尔:“骋哥。”
“忙完了?”庄骋说,“尔尔吃晚饭了吗?”
“完了,还没吃。”术尔回答完,接着问,“骋哥你是回锦城了吗?”
“嗯,下午刚到。”庄骋说,“给尔尔带的烤鸭暂时放冰箱里了。”
术尔说:“谢谢骋哥。”
庄骋拉开客厅房的窗帘,外面灯火已经亮起,厨房里正煮着面,庄骋闻着人间烟火气,从容不迫地开口:“明天中秋,尔尔来我家过节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上辈子尔尔一直没吃上一份京城烤鸭,最终成为了他的遗憾。
第42章 同一天
庄骋的话对术尔来说基本没有可犹豫的。
每年国庆他们都会带术豪出去旅游,今年也不例外,术尔把这件事应下来,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临挂电话前他问道:“骋哥,大学好吗?”
庄骋微怔。
尔尔这是什么话?
可他即使第一下没懂,也能在迅速间给出反应:“很好,大学是哪怕疲惫也会让人觉得是精神食粮的地方。”说到这里,庄骋顿了两秒不到,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语速不徐不疾、神态自若地接着说下去,“我知道尔尔一直都很坚定,哪怕不用骋哥说,也会努力奔向新的旅途,我说得对吗?”
“……”术尔嘴边抿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对,明天见,骋哥。”
约好一个时间见面永远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术尔晚上做了个噩梦,具体梦的什么内容已经忘了,但这个梦无疑推迟了他起床时间。
等他打开卧室门,整个客厅厨房静悄悄的。
一觉起来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乍一看还挺有恐怖感,但术尔完全不在乎。
估计术豪他们已经踏上了去旅游的行程,术尔在厨房里倒了杯温水,喝完后醒醒神,出发准备去庄骋那里。
庄骋那栋房子楼层不低,摁下按钮的时候,术尔右眼皮跳了跳,他趁着手还保持展开出去的姿势,绕回来揉一揉眼皮。
电梯运行,术尔揉完眼睛,手刚放下来,头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没当回事儿,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灯光终于在持续不断的闪烁下“砰”的一声碎裂,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顷刻陷入昏暗。
术尔骤然抽了一口气,手指在墙上扣了半天,没有东西让他抓住支撑,过了一会儿术尔整个手掌贴墙,背过身,沿着墙壁蹲下身,又慢慢移到墙根位置。
黑暗的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偷掉术尔的呼吸,他手放到胸口上,五指合拢紧紧抓住逐渐窒涩的心脏处。
术尔大口呼吸,开始极速喘气。
当时年幼,他其实已经复刻不了当初被那个男人带进屋的全部记忆,一直折磨着他的,是四周昏黑、封闭压抑、力量悬殊、无人回应的环境。
嗓子在短短时间内拼力透支叫哑,凭着一股猛劲挣扎,才终于在最后一刻,刚好引起临时回家拿东西的邻居的注意。
小小的术尔挣扎得太厉害,以至于骨瘦如柴的男人为了擒住他耗费委实多了些,正要去脱术尔裤子,邻居听到动静不对几乎粗鲁地破门而入。
他不记得邻居是怎么报的警,又是怎么带他出去的,他脖子上是一圈被双手掐出的青紫指印,手腕小腿都有绳子勒过的痕迹,衣服已经撕烂,破碎地挂在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些被重物敲击的红印。
因为反抗剧烈他脸上身上都是挨打的痕迹,基本没一块好地方。
头顶的血流到眼帘上,他看什么都是红色。
没人想到那个干巴巴、身上没二两肉,平时看着也弱不禁风的男人,会是个恋|童|癖的变态。
后来警察来了,他被送去医院,派出所通知家里人来接,那个时候术豪出生没多久,他在医院等了两天才等来一脸不耐烦的术航,身后跟着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