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见苏白泽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道:“不麻烦的,只是实在抱歉,全先生倒没告知我们是哪家医院,但应该是市内某家私人医院。”
苏白泽做出有些悲伤的表情道:“谢谢您,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又跟女孩聊了几句,虽然没问到具体医院,但至少有个大概范围,是个有利线索。
这时景陇走了过来,狭长的眼眸里,那对碧色瞳孔仿若上等宝石,漂亮极了,只是正凶狠的瞪着苏白泽,眉头紧蹙,好似还抽了抽,仿佛在说,你踏马怎么那么能编呢?!
女孩看了眼景陇,这男人长得惊天为人的帅,只是太凶了,让她有些不敢多看。
苏白泽生怕景陇让他露馅,连忙将女孩打发走,并告知全东强回来后会马上联系她。
虽然全东强短期内都不会回来,但这事也只能之后再处理。
女孩走后,苏白泽连忙联系齐秦和柏原,让他们重点探查私立医院,他刚挂完电话,见景陇还瞪着他,好像对他一番胡编乱造的行为十分不满。
苏白泽拿着剪刀,对着纸箱的胶布插下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这只是一点点生存手段,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拿到了有用的线索,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景陇哼了一声,对这番话无法认同。
苏白泽叹了口气,将箱子向两侧打开,“你这样的妖族少爷肯定是不会懂的,虽然撒谎是不对,但在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非必要的手段,是我们这种人生存的关键,如果我一味固守成规,估计都活不到现在吧。”
景陇的神色突然缓和下来,看着苏白泽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
苏白泽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可千万不要是在同情我,在继承妖管所之前,我认为我活的比大部分人都要好。”
虽然这一辈子他都没体会过亲情是什么东西,但这样沉重的情感链接,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喘不过气,那么全东强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刘春芳建起链接的呢?
景陇听完这番话,眉毛又皱了起来,眼皮挑了挑,向苏白泽打开的纸箱看去。
纸箱里竟然装的竟然都是女款包包,还有一些女款时装成衣,全都是奢侈大牌,应当就是全东强买到破产的那些东西。
全东强是男人,这些东西必然是给刘春芳买的。
苏白泽又打开了几箱,发现不是衣服鞋子包包,就是各种阿尔兹海默症病人专用的生活必需品,根本没有全东强的东西。
他不免有些心酸,刘春芳是救了全东强的命么?竟然为了她背上巨额贷款,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塌糊涂。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玄关的箱子被苏白泽打开了遍,只差最后一个纸箱,大概率也是给刘春芳买的东西,苏白泽都不报希望了,但他还是打开了。
但这次却不同,里面终于装的是全东强的东西,有一些计算机和金融学的书籍,还有几件普通衣物,一些洗漱用品,这些应当是全东强的所有行李,却都没将这个一米长的纸箱装满。
苏白泽拿出书籍,还没翻开却突然抖落了一地照片,他捡起来看,主角全都是一个烙煎饼的女人,应当就是刘春芳。
照片是在小吃街拍的,刘春芳正不苟言笑的给煎饼翻面,岁月好似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眼角虽有细微皱纹,但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头戴一块玫红色头巾,上身穿着洗褪色的红外套,下身是黑色打着补丁的裤子,脚底的布鞋边已磨破。虽简陋破旧,但她却穿的很干净,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不曾染上一点油烟。
她脊背挺的笔直,神色认真,即使是静止的照片,但那给煎饼翻面的动作却仿佛在照片里动了起来,干净利落,给人一种她虽身处泥潭,却丝毫没有丢下骨子里的傲骨的感觉。
苏白泽忍不住评价,这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这种坚强不关乎年龄。
难怪煎饼果子摊生意这么好。
他又翻了几张照片,几乎都是在小吃街拍的照片,除了季节不同,其他的也都没什么两样。
臭豆腐摊的老板娘说从未在小吃街见过东全强,可这些照片显示全东强去过小吃街,不然这些照片怎么拍来的?
但或许,全东强确实没去过,照片是托别人拍的,这样一想倒也合理,毕竟若是亲自去了应当不会拍这些照片。
只是,全东强既然如此关心刘春芳,为何又不去见刘春芳?在刘春芳被亲生儿子欺负时,为何又不出来帮忙?
真是有些复杂。
苏白泽想的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却突然在箱子底部瞥到一张类似收据的东西,他内心猛的一喜,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医院收据。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也不愧他在这拆了这么多行李箱,总算找出来点有用线索。
收据上写着——普宁私人医院,是嘉明市市内一家专治阿尔茨海默病的高级私人医院,收费略高,需VIP会员预约排队才能入院治疗。
苏白泽很快将线索告知了齐秦和柏原,他拍了拍手,大步离开向楼上走去,现在只需去普宁医院将全东强捉拿归案。
只是等他踏上楼梯了,却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他回头,只见景陇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白泽拆开的最后一个纸箱。
苏白泽走过去,顺着景陇的视线看下去,只见箱子底部洒了一层白色粉末,他之前就看到了这个白色粉末,但并未当回事。
他问道:“这个白色粉末有问题吗?”
景陇没有回答,苏白泽好奇,便伸手进去摸,只是他手还没碰到,景陇就伸手过来,将他的手腕抓住,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仿佛在说,别什么东西都乱摸!
苏白泽将手收回来,耸了耸肩道:“不摸就不摸,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盯着这白色粉末做什么?”
景陇没说话,自己却弯腰,向箱底伸出手,骨结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皮肤底下的青筋,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景陇直起身,手指上沾染了一层白色粉末,苏白泽想凑近闻闻,被景陇瞪了一眼,然后将手拿的远远的。
苏白泽无奈的看着。
只见景陇侧过身,将手指放在鼻间嗅了嗅,几乎是瞬间,景陇脸上一沉,露出严峻而又顿感不妙的表情。
直觉告诉苏白泽,这白.粉问题很大!
不争气的哑巴哥哥
景陇将白.粉收集了一些带着身上,无论苏白泽怎么问,始终都是一言不发,而且还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表情出现在狂妄自大的景陇身上,实在是让苏白泽吃惊,对这白.粉的兴趣更加浓重。
两人来到普宁医院门口时,发现柏原,林兮,莫水三人站在门口发呆。
苏白泽走过去问道:“怎么不进去?齐秦呢?”
林兮苦着一张脸道:“这医院要预约,而且只有VIP客户才能进去。”
柏原指了指天空,“老齐在那呢。”
苏白泽抬头望上去,只见一只黑色猫头鹰停在医院顶楼,好似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拍打着翅膀飞了进去。
真是妥妥的犯规!
苏白泽看了眼三人,“那你们怎么不使用异能进去?”
柏原道:“这是公众场合,我们使用异能进去找人,若是造成人类恐慌,岂不是给我们提高了工作量?”
苏白泽颔首,这三人也不能像齐秦一样化出原形。
否则一只孔雀,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白色毛茸茸动物,还有一只绝迹的长着翅膀的鱼,结伴进了一家私人医院,这绝对会上明日的新闻头条。
他回头,发现医院马路对面站着老犀,后面还有一群妖管所员工,先不说老犀是只犀牛,其他的原形更是千奇百怪。
苏白泽叹了口气,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他带着景陇,柏原,林兮,莫水,再次进了医院,颇有点拖家带口的感觉。
医院入口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保安大叔,拿着中性圆珠笔登记着入院客人的信息,苏白泽拿出医院收据单递给大叔,大叔接过去看了看,确认是自家医院开出的,但是他只认定VIP或者预约信息。
苏白泽只能再次运用生存小技能,挤出几滴眼泪道:“叔啊,您有所不知,其实吧我身患癌症,也活不久了……”
景陇,柏原,林兮,莫水眼睁睁看着苏白泽泫然欲泣、胡编乱造,讲了一个狗血至极的家庭伦理故事,什么癌症梗,失忆梗,抢夺家产梗,层出不绝。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大叔竟然听的津津有味、眼角含泪,最后拍着苏白泽的肩膀道:“小伙子,你的命是真的苦哇,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经历这么坎坷的,你赶紧进去吧,进去吧,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大叔说完,掩面擦了一滴眼泪。
景陇众人:“……”
苏白泽连忙道谢,带着四人往里走,大叔拦住,轻声道:“小伙子,这……四个人是?”
苏白泽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道:“这分别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哑巴哥哥,情伤车祸失忆的大姐,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的小妹,以及身患自闭症的小弟。”
大叔看他们的眼神愈发同情,连忙道:“真是可怜的一家子,进去吧,进去吧,哎。”
五人顺利进了医院,除了苏白泽一脸愉悦,其他四人都黑着一张脸。
景陇的脸都气扭曲了,恨不得把苏白泽的脸盯出一个大窟窿,但却时刻谨记自己在生气,硬是一句话都不和苏白泽讲。
柏原双手抱胸道:“小苏,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林兮撇了撇嘴道:“我看着像是脑子坏掉了嘛?”
莫水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声音无甚起伏,“我没有自闭症。”
苏白泽连忙转身,面对着四人,安抚道:“四位,四位,别生气,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这不进来了吗?结果挺好的是吧?”
四人齐齐冷哼。
苏白泽讪讪笑着,向柏原三人大致讲述了在别墅发现的关于全东强的那些事。
柏原道:“这刘春芳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全东强为她在商场抢钻石、购置豪宅,最后沦落到破产的地步?”
苏白泽道:“这个嘛……我也不知,但我猜测,或许是刘春芳救了全东强的命?或许做了有恩于他的事情。”
林兮插.进来,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曾在人间话本里看到过类似的故事,叫白狐报恩来着!”
柏原瞥了林兮一眼,极其嫌弃道:“白狐报恩?林兮,你真是与妖族脱轨了,这么老土的故事,连龟公都不看了。”
苏白泽笑道:“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之后他又对着往来的护士们胡编乱造,顺利找到刘春芳的病房。
刘春芳的病房在五楼的超级VIP病房,此时的她满头白发,佝偻着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枫树落叶,孤寂而又落寞,即使看不到脸,也让人觉得这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就是刘春芳?”柏原道:“看起来很普通嘛,和世间的其他老人没什么不同。”
苏白泽道:“在我们看来是如此,但在全东强眼里或许不一样。”
林兮道:“那全东强呢?”
苏白泽道:“他肯定会来的。”
随后,他慢慢走进去,跟刘春芳打招呼。
刘春芳整张脸瘦的脱型,跟照片里的那个能干的中年妇女形象相差甚远,咋一看还有些吓人,皮肤皱巴巴耷拉在嘴角,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皮下的眼珠浑浊,那里深不见底,宛如空洞的山谷。
她听到动静,艰难的转头看了眼苏白泽,却什么也没说,双眼无神,仿佛只是个空壳坐在那。
护士走进来道:“苏先生,您母亲她现在谁都不记得了,您不要着急,慢慢来,只要耐心陪伴,说不定会想起来的。”
苏白泽回头,对护士报以一笑,“谢谢,”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刘春芳这样子看起来时日不久了,都说要读懂一个人就要学会去观察他的眼睛,可在刘春芳眼里并没有看到生的希望。
而且一个人想死,别人无论怎么救,都是于事无补。
护士道:“您哥哥一个小时前过来的,现在正在食堂买饭呢,等会就来病房了,您先坐在病房等等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苏白泽颔首。
他自然知道护士嘴里的哥哥,指的就是全东强。
护士走后,景陇四人也走了进来。
这个VIP病房是间套房,位置宽敞,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配备设施一应俱全,房费绝对是苏白泽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柏原,林兮,莫水找了座位坐下,但景陇却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见到白.粉后,景陇就一直这么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白泽盯着景陇看了会。
柏原道:“小苏,我刚刚听到外面的护士,对你议论纷纷。”
苏白泽回过头来,“议论纷纷?难不成我露馅了,可这也不应该啊,露馅了早就把我撵出去了。”
柏原笑道:“小苏,你说瞎话的能力无人能及。”
“但他们确实在议论你,说你半年不来一次,上一次来就是找刘春芳要钱,刘春芳不给还打人,导致刘春芳的病情极速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