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柏咂舌:“对啊,谁不怕死啊,这一片虽然比外面安稳多了,可也没少死人,哎,没一个能安稳的地方,联盟把我们流放过来,其实是要我们死吧?我犯的事这么重吗?”
季开下意识就要反驳他,可想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没有立场,这边的联盟究竟做了什么,他根本无从推断。
他靠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手被拍了拍,他惊讶看向关岁理,关岁理已经吃完了东西,指了指他的大腿。
看着关岁理眼皮子都要阖上了,他心领神会,把腿空了出来,关岁理躺了上去,迅速失去了意识。
他甚至怀疑关岁理根本不是睡过去了,而是昏过去了,他不安地又探了下关岁理的额头,依旧没有发烧,可是内心压着的想法已经不受控制横生滋长。
一旦压不住了,关岁理会怎么样?
傅松柏那边说到兴头上:“兄弟,你们是犯了什么事?”
可一瞧季开,就对上季开噤声的动作,傅松柏一瞧熟睡的关岁理,立刻识趣压低声音。
“你这位朋友,看起来不是很好。”他这才从两个人的白袍子里窥见了他们里面的伤痕累累,很多血迹也擦在了白袍子上,触目惊心,傅松柏倒抽一口凉气,“你们到底遇见什么了?”
季开望向了外面的风:“不瞒你说,我们需要药,我得尽快赶去拿物资。”
傅松柏担忧地望向外面的风:“希望风赶紧停吧。”
等着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关岁理一直睡不舒服,嘴唇干得起了皮。
季开看得触目惊心,中间实在没忍住,想叫醒他给他喂点水,可是叫了好几次,关岁理纹丝不动,他心里的担忧仿佛终于成真,他伸手去摸关岁理的额头,温度好像也终于上来了点。
他几乎立刻就要背起关岁理冲出去,一边的傅松柏看得都快吓破胆了。
“兄弟,你现在出去,他直接就得完,你再等等,我觉得这风快停了,真的,再等会吧。”
季开这才咬着牙又坐了回去,不停看着风,可是每一刻,他都坐立不安。
他牢牢压着自己坐在那里,伸手去试关岁理的温度,都快试出了条件反射。
他等得不耐烦了,关岁理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终于忍不住要冲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直走背字该换运了,还是别的原因,风竟然真的就停了。
他几乎欣喜若狂,背起关岁理就往外走:“谢谢你,你准备怎么走?”
傅松柏一直盯着他盯得也揪心,简直就怕他一个坐不住出去送命,眼见能分开了,连忙摆手:“我走另一边,咱们都碰碰运气吧。”
季开也没勉强他,他根本不敢耽搁,背着关岁理匆匆离去。
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帮人,快点找到药。
他跑得简直快出了残影,短短几个小时就跑过了好几个山区,在第三个山区过去的时候,他发觉了里面的人烟。
他立刻就奔了过去,被一堆白袍子拦住了路:“干什么?”
“领物资,还有药,”季开现在根本没有废话的心思,他直接亮出了腕表,“能领吗?”
对方的目光见到腕表,齐刷刷收起了武器,其中一个还贴心微笑:“当然可以,我们这边还有医生,您需要的话,可以让医生看看,再领取对应的药,这对您有好处。”
季开木然点头:“谢谢,麻烦带我们去吧。”
季开跟着这些人往里走的时候,竟然又庆幸这里对权限的追捧了,这样没有意义的权限,让他少了不少麻烦,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一路上望着周围秩序井然,阶级分明,他的心更是越来越冷。
法涅斯想要的权限世界,竟然在一个没有权限的地方几乎形成了。
听着都觉得可笑。
他们终于来到了最里面的洞穴,见到了在那边晒太阳的医生。
难得有人过来,医生也惊讶了,一瞧关岁理昏迷着,几步赶紧跑过来,招呼季开把人放下。
季开把关岁理放在空地上,医生简单看了下他的面貌,扒开看看眼睛,然后就点点头,刷拉拉开始写单子,快得季开都没反应过来。
医生开完了单子,递给他:“八九不离十,应该是感染,劳累过度,按这个药吃,多喝水。”
季开拿着那张单子,总觉得这是应该被联盟取缔的无良小诊所,他挑眉,不自觉带着威严:“你一个医生,说应该?”
医生被他一吓,也委屈了:“这位病患家属,你要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没有任何仪器,我能看到的很有限,只能尽我所能。”
季开也知道这个情况,拿着药单子扫了一眼,他不懂药,可好在他这些年经验丰富,大部分他都吃过,才终于放了点心。
医生见他情绪缓和,也才终于敢站直了身子:“不过我还是救了很多人的,你这位朋友的情况我应该不会看错,放心,按时吃药,早吃早好。”
季开一直悬着的心,竟然在陌生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里终于有了些着落,好像关岁理真的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他真心诚意说了句:“谢谢。”
他背着关岁理就去领药,又被医生拉住了。
“这位病患家属,我觉得你也需要治疗,年轻人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医生又是简单一顿瞄,刷拉拉又写了张单子,就是递出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瞧见季开的腕表才松了口气。
“药多了点,不过你这个权限,他们应该是会给你的,你记得再领点外伤药止血药什么的,我看你们没准要用上。”
医生喋喋不休说完,才迅速捂嘴:“哎呀,我不是咒你们,反正你们快去吧。”
季开捏着两张单子,又道了声谢,才赶紧去领药了。
走到管理药品的仓库,负责人果然脸色不好,可一瞧他的腕表,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挨个给他配齐了,然后还拎了两个常备医疗箱出来,里面止血消炎各种药剂琳琅满目,季开都大惑不解,对方才含蓄道:“物资。”
季开这时候才恍然想起来,每个人的物资中,是包含一个常备医疗箱的,他竟然连这一点都忘了,他在这种环境下,为了拿到给关岁理治疗的药品就已经焦头烂额,差点忘了最基础的,本该属于他的权利。
或许也不能说他忘了,就连之前那个医生经手药品无数,都不敢去想这件事。
在这个地方,药品是太过奢侈的事情,每一个人勉力挣扎只为了活下去,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该怎么活。
季开领完药品,按照单子给关岁理喂下去,随后自己也吞了药。
他把剩下的药快速整理到医疗箱中,尽量节省了空间,背着关岁理去领物资。
刚到物资储存的地方,就见傅松柏也站在了那里。
傅松柏熟练地挥手:“真的好巧,兄弟,”他仿佛也觉得这样太尴尬,比了个心,“lucky!”
第196章 上药
季开点点头走过去, 傅松柏瞄了眼季开的腕表,熟练给他介绍。
“一次最多能领十天的物资,有压缩饼干,软面包, 还有肉干和干菜包, 足量的水和元素补充剂,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选择全部替换成方便携带的营养剂, 但是营养剂造价高,只能换八天的,剩下两天就只能靠自己撑过去。”
“我建议你领五天的物资,再把剩下的换了,不那么扎眼。”
季开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谢谢。”
傅松柏的物资整好了, 满满当当一个大背包,他接过背在了背上, 让开位置。
季开走上前:“两人份的, 照他说的来。”负责人员一瞧他的腕表, 规规矩矩开始收拾东西, 片刻后, 两个大背包搁在地上。
季开去拿, 可背着关岁理实在不方便,就把人放下来, 靠到一边的石头上, 一变位置, 关岁理骤然发力, 把他一个锁喉, 死死压在了地上。
季开吃痛, 下意识就要反抗, 抓住关岁理胳膊的瞬间才意识到这是关岁理,他迅速放松身体,艰难喊他:“关岁理,是我。”
关岁理的意识都是模糊的,身体只剩下了本能的防御,浑身紧绷死死压着季开,被他一喊眼神才逐渐聚焦:“季开?”
可手依旧死死卡着,季开一点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没事了,是我。”他伸手一点点去掰,关岁理才终于缓缓松了力气。
关岁理的眼里终于有了季开的影子,警惕的神色不自觉变得舒缓,他仿佛如释重负:“你还在。”
季开都不自觉跟着笑起来:“我在的,放心。”
下一刻,关岁理一松气,骤然栽倒,他一松懈,身上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力气也一下子都泄了,骤然而至的耳鸣和晕眩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的眼前瞬间惨白一片。
他咬着牙,艰难地抵抗着,胸口沉闷闷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季开赶紧爬起来,把人继续靠到了石头上:“关岁理,你还好吗?”
他又摸了下关岁理的额头,依旧烧得滚烫,药还没生效。
傅松柏也凑过来了:“得尽快找个地方处理外伤,这样下去不行。”
季开也知道,可是这个地方他们不能多待,领了物资就有人等着看他们走,甚至还警告了他们不要随意进入航空港这一片,季开这才知道,这一片区域竟然已经被这些人圈住了。
季开扶起关岁理:“找个山洞。”
季开又要去拿物资和药品,傅松柏叹了口气,帮忙把一包物资接了过去。
三人就又艰难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好在这附近山洞比较多,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一进山洞,东西放下,所有人都有种解脱般的放松。
傅松柏躺平了,叼了个肉干补充力气:“终于拿上了,每次拿物资都跟扫雷一样。”
季开顾不上他,拿出药物给关岁理处理伤口,关岁理依旧很沉默,疼了也就是轻微抽气。
但季开心疼之余,却不免轻松了,至少关岁理又能动了,这就是好征兆:“急着醒什么?睡着能少受点罪,还一醒就掐我脖子。”
关岁理更不想开口了,季开笑了声,掀开他的衣服给那道最深的口子上药,伤口跟衣服粘连,不是渗血就是感染了,他的面色变得严肃。
“我用点力气撕开,你忍忍。”
关岁理点头:“没事,撕。”
话没说完,季开已经沉着力气撕了衣服,关岁理疼得一阵颤抖,耳边还跟了一阵长长的嘶气声。
他大脑疼得厉害,可实在疑惑地看向傅松柏,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替给他配乐,还嘶得那么真情实感。
傅松柏被关岁理盯着,浑身一寒,才终于停下来:“我,我看着疼。”
季开已经手法迅速地开始处理伤口,上药裹绷带。
傅松柏悄悄看了会儿,更是一阵肉疼,但两个人竟然都是狠人,一个面不改色,一个利落精准,他发自内心问了句:“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季开的手一停,不知道怎么回答,关岁理已经开了口:“你呢?能找到山洞和物资点,不是单纯的运气好吧?”
傅松柏笑容一僵,关岁理继续说:“身体素质有,可是你应该是个脑力劳动者,对地形环境都很熟悉……”
傅松柏越听后背越凉,这位怎么刚醒过来,还那么重伤呢,就能一下子把他的底扒了。
他干什么去惹人家?这都是怪物啊!
“好了,我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是搞基建的,工程出岔子被扔过来了,事先声明啊,那工程问题绝对不在我这儿。”
季开都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傅松柏又是一阵后背发麻,就好像跟每次要去开荒,大领导瞧着他的那种眼神,每次一被这么看,都一定会被盘剥一顿。
他条件反射脱口而出:“不可能的,飞行港都没了,这种地方没有东西能留下来,你在想什么!联盟的人送物资都是扔下就走,靠我们根本上天方夜谭。”
“有这时间,不如多吃点东西,逃命的时候还能快点。”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给你提供需要的一切。”
傅松柏直接捂着耳朵滚到了墙角:“别说了,我劝你最好也别想了。”
季开神色暗下来,可是不得不承认,傅松柏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在物资极度匮乏,环境极度恶劣的地方修建工程,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沉沉思考着,顺手打好最后一个结,刚想再开口,人已经被关岁理按住了,关岁理拿着手上的单子,说:“你也要上药。”
只是他艰难分辨着单子上的字眼,实在半天看不见去,干脆拍给季开:“念。”
季开实在觉得好笑,关岁理的大脑迟钝,干脆就简化步骤,行动变得前所未有地直接,情绪也前所未有地明显。
从刚醒来的放松,刚刚忽然开口帮他接话,到现在的上药……
这实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关岁理等了会儿,依旧没听到声音,不耐烦皱了皱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念。”
季开这才答话:“遵命,长官。”
季开流利地照着单子念了出来,到后面他都能背出来,一边背一边稀罕地看着关岁理处理伤口,关岁理让举胳膊就举胳膊,让张嘴就张嘴。
那点疼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直到处理完了,关岁理凑上来给他缠绷带,力气又不太够,就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一圈一圈缠绕。
胳膊不停擦过他的后背,头发痒痒地挠他的脖子,发烧后的吐息喷在皮肤上,他这才真的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