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调查
　　关岁理无声无息落在了一条隧道中, 前方的密码门打开，研究员抱着资料走出，关岁理掐着门闭合的最后一刻，闪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座陌生的实验室, 跟习惯方位截然相反的实验台, 四处摆放着的冰冷操作床, 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是粉色的提示灯……
　　关岁理越走越难受, 他紧紧皱眉，压下把这里重新规划的冲动，目不斜视到了操作台前，不出意外被加密系统拦截。
　　【法涅斯，破解。】
　　指令下达的同时, 新获得的低等级解密权限启动，无数隐秘的信息流顺着中央计算机侵入到面前这台精密的仪器, 悄无声息地侵蚀下, 仪器的防护系统出现了漏洞, 然后, 很快停下了。
　　显然, 以他目前的低等级解密权限, 根本破不开这样的防御，他的时间也不会有太多, 不用多久, 就会有人回到这里。
　　关岁理并不惊讶, 维斯特穆的实验室要是这么好破解, 联盟早就完蛋了。
　　他给自己套了一副操作手套, 手落在了操作台上, 下一刻, 他的手指上下翻飞，一行行代码从屏幕上刷过，出现漏洞的防火墙在他手底下逐渐崩溃瓦解，这台顶级的检测仪器彻底在他面前敞开。
　　敞开的操作界面上，一百多个调节选项，七十多个启动键，无数种排列组合。
　　这台名为‘解谜’的仪器，可以把一样物品从外壳检测到最内部，深入到每一颗分子内部，所有存在着的运动规律都不会被放过。
　　这是进入结构年的基石，也是进入结构年后，让一切都无所遁形的镜子。
　　这是令人畏惧的窥探机器，无数犯罪分子对他趋之若鹜，如果真的落在谁的手中，那只会是灭顶之灾——
　　但是，前提是那个人会使用。
　　关岁理目光在见到一百多个调节选项后，罕见地迟疑了，半响，他做出了一个让那些犯罪分子简直要拍碎桌子的动作，他谨慎地从那一百个选项中找了两个，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后，又依靠着他多年积攒的知识体系琢磨了好久，小心地按下了两个启动键。
　　滴滴的声音过后，一侧的仪器运动起来，检测探头对准了关岁理自己。
　　几乎同步，关岁理从报告中看到了逐步生成的数据，他松了口气，这样的设备虽然精妙，可是越精妙的仪器操作起来就越是复杂，他在自己的领域或许还有些成就，可对上其他的仪器，只能靠着自己的知识和直觉半蒙半猜，好在他需要的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
　　只是如果这里的所长知道了，说不定会垂足顿胸骂他暴殄天物，杀鸡焉用牛刀，然后把他扫地出门，顺带把他的研究所划入永不合作的黑名单。
　　关岁理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没有再顾虑这些，报告生成后，他拿了起来，一一检查着上面的各项数据，各项人体体征正常，除了表明他身体健康，也能证明……他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他输入的鉴定条件是，鉴定是否为人类。
　　1号样本，鉴定值：正常。
　　关岁理把文件又看了一遍，随后，他退了一步，将一枚小型的摄像机摆在了原处，摄像机的另一侧连接了维斯特穆大学全部的监控信息，是他从另一个研究信息的教授研究所‘借’来的。
　　摄像头监控到的不止是简单的图像，还包括一切能想象到的信息。
　　摄像头从一个监控镜头切到另一个镜头，每一个被捕捉到的目标都被投放到半空，再由检测仪同步分析出相应的数据，报告便会出现在关岁理面前。
　　关岁理一处处切换镜头，快速浏览着一份份报告，他的手很快，他要在有人回来之前尽可能多的获取数据。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危险的，完全被联盟和科研协会禁止的事情，可是他身为一个研究人员的本能带他来到了这里，他想寻找这个关卡中的人类，他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借用科研设备。
　　他的职业习惯使然，在下这样的判断时完全没有迟疑。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尽可能保证实验准确性，他冒险潜入了进来。
　　法涅斯要他寻找人类，在这样的仪器检测下，没有任何的伪装能够逃过。
　　只是关岁理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报告一份份叠加，他目前实在太顺利了，这不像是法涅斯的手段，他做的一切或许法涅斯早有预料。
　　8号样本，鉴定值：正常
　　9号样本，鉴定值：正常
　　……
　　198号样本，鉴定值：正常
　　检测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正常，他皱眉大幅度调动监控系统，面前的图像从学校的这一侧直达另一侧，整个关卡中没有一处逃过他的监控。
　　可面前的结果依旧是——
　　3098号样本，鉴定值：正常
　　关岁理猜测，有什么事情失去了控制，可是不应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监控探头再转——
　　门外忽然传来的隐隐的动静，门禁滴的一声通过，关岁理后背一寒，左手抄起摄像头滑进口袋，门缓缓开合的同时，他的右手敲击在操作盘上，终止实验，迅速清除记录。
　　门缓缓开合，外面的人露出了肤色，有人急促跑来，喊：“快，快关门，他偷了我的监控终端，抓住他。”
　　门边的人也终于看见了里面有人在，手迅速拍上门禁——
　　被发现了？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距离清除记录还有三秒。
　　三。
　　关岁理低着头盯着门，手指越敲越快，门开到了一半，终于缓缓闭合，面前的清除进度条到了尾声。
　　二。
　　“疏散，警卫！”
　　警报铃震耳欲聋，喊声吵得人头疼，门即将闭合。
　　一。
　　进度条到头的同时，整座实验室刹那黑了下来，关岁理的手终于离开了操作台，人如同鬼魅一样冲了出去，门缝在面前越来越窄。
　　门闭合的前一刻，关岁理从实验室冲了出来，嘶啦，夹住的衣摆被撕裂，面前的光汹涌而来，关岁理伏低上身，掩住了面目。
　　“二队三队都有，上，抓住他！”
　　命令一下，警卫们左右扑上来。
　　通道狭窄，关岁理避无可避，他的手终于从衣兜里滑出来，手腕一动，向后抛出了一样东西。
　　警卫们同时一惊，下意识后退。
　　门边的教授看清了，顿时拍着大腿嚎叫：“我的银河！我的宝贝儿！救银河！救命啊！”
　　那是搭载了监控终端的摄像头！
　　维斯特穆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代人研究出的成果！
　　警卫们立刻又冲着那个摄像头扑了过去，关岁理瞄准间隙，从人群中找到了一条出路，他拐入了中央走廊，朝着大门冲去。
　　一路上都是慌乱逃避的研究员，他们抱着资料和仪器，几乎乱了天，关岁理赶在最后一道密闭门落下前，翻身滚了出去。
　　然后，赶在一身狼狈被人发现之前，沿着计划好的路线钻入了自己的私人训练馆。
　　训练难度调试至最高，瞬间，四面八方都是飞来的弹路和拳头，他起势，整个人在枪林弹雨中逆流而上，刀刃从他的胳膊处划过，割开了他本就破碎的衣衫。
　　整个学校被清查的时候，他被从训练室叫出来，一身的汗以及破碎的衣服都有了最好的说法。
　　警卫们瞧着他身后一片狼藉的训练室，地狱难度的机关人七零八落碎成了一地，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喘。
　　说好的维斯特穆都是研究人员呢？为什么还有这种恐怖的人在？
　　不过他们也松了口气。
　　满打满算，那个胆大包天敢动‘银河’的疯子从离开到现在，这点时间也够不上这关卡的最快通关记录，这人没有作案时间，应该不用担心非要跟这个可怕的家伙对上。
　　要是……真的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这人是个能破记录的绝世高手，那也不是他们的事，他们上去就是送死。
　　一个个例行公事溜了圈，吞着口水走了。
　　训练室的门重新关上，关岁理冷静地摘掉了勉强挂着的衣服，进入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熨帖着神经，将汗水和血迹冲入出水口，思绪也在这样的雾气中缓慢清晰。
　　他得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人类。
　　仪器的检测结果不会骗人，那么法涅斯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
　　寻找人类？这关卡中，分明全部是人类，他要去寻找什么？法涅斯又干了什么？
　　人类……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秘密一定藏在什么地方，他还没有发现。
　　他从衣柜中取出了备用的衣衫，套好后出了门。
　　那些警卫前来查探的时候，外面天色还亮着，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再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他在路灯下行动，影子长长短短，他异常清晰地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计划失败，他其实心里不可能不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从什么方向查起。
　　但是这里是维斯特穆，在这个地方，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他脚步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几乎很快，他就站在了路边一盏路灯下面，面前是安安静静的公示板，无数公告一层叠一层，杂乱无章甚至看不清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关岁理抬手，在公告板上一点，那陈旧的公告板就成为了一台最先进的计算机。
　　这块公告板，在维斯特穆有另外的名字，走投无路板。
　　每个人的研究实在没有头绪了，或者新实验需要灵感，都会来这里输入关键词一搜索，这里有着诸位前辈的祝福，或许真的能帮助谁找到有用的信息。
　　关岁理是第一次使用这东西，他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也有来到这里的一天，他输入了‘人类’，等待着结果。
　　其实这块‘走投无路’板倒也没有那么神奇，说是能搜索海量信息，其实搜索的只是被贴在这里的所有文件的内容。
　　这里是维斯特穆，这里是整个联盟最神圣的科研圣地，整个星球以及星球上无数的研究员，都只为了科研存在，这里的校训就是实验室公约。
　　这里的每一个文字都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不可能随着纸质文件的破碎而销毁，都会被计算机忠诚地，无一遗漏地记录下来。
　　准确地说，这里储存着维斯特穆大学中，千百年积攒的，所有可以公开的信息。
　　也可以说，在这块公告板上，维斯特穆不存在完美的秘密。
　　关岁理并不是走投无路，他只是需要在这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确定他的查找方向。
　　搜索结束，无数的标题出现在屏幕上，标红的关键词‘人类’触发了上亿条信息。
　　报告，杂谈，还有故事，随笔……林林总总。
　　他如果真的要把这里所有的信息看完，就可以直接等死了。
　　关岁理思索片刻，既然现在的学校没有任何异常，这事情就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摆出来，他在搜索条件上输入‘佚名’，再次点击。
　　搜索数量栏上，数字急速减少，眨眼之间，搜索栏剩下了不过百多条。
　　在维斯特穆这种地方，没来由的信息，远比有名有姓的更为罕见。
　　大量的信息被划去，谁也不知道那么庞大的数据中，是否有正确的答案被删除，可关岁理手指稳稳移到了时间条件栏目，又一次落下。
　　半分犹豫都没有，他再次输入信息。
　　灾难看不见，可已经发生，这样缜密又复杂的计划，哪怕放在实验里，也需要一个不短的实验周期。
　　他精确地将搜索时间固定到了三年前，界面再次刷新，信息只剩下了三十来条。
　　不过片刻，99.9%的信息都已被他干脆删掉，谁也不知道留下的是对是错。
　　只从概率上讲，他已经没有了找到正确答案的可能性。
　　可他删掉那庞大的数据，就真的半点不再考虑失误的可能性，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寥寥几条信息，一条条划了下去。
　　不过片刻就能翻到头的界面，他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在滑动的同时，就将所有的信息记在了脑海中，并排除掉了背后的可能性。
　　手指忽地一顿，界面停在了尾端。
　　关岁理的目光随之落下。
　　那是一行归为什么都算不上的字。
　　人类是谎言。


第157章 阵痛
　　谎言？
　　关岁理思索着这条信息的内容, 可是其实也没有思考的价值，不同于其他信息下的长篇大论，这一条只有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翻来覆去也翻不出个花。
　　最多右下角还有个结构年62年4月12日的日期。
　　与其说是维斯特穆留存的资料, 更像是哪个幻想过剩的人脑子一抽的叫嚣。
　　可这种叫嚣的言论, 其实在维斯特穆也并不少见, 大抵长期做研究的, 很难一直保持一个不抽抽的脑子。
　　这行字实在太正常了，简而言之没什么好思考的。
　　可是这是他搜索过后得出的唯一结果，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谎言？
　　关岁理思索着这行字，这行字虽然简单，可能发散的东西太多了, 他放弃了没有意义的猜测，有时候, 一行文字能带来的信息, 并不仅是字面上。
　　而且他们在的地方, 是维斯特穆。
　　关岁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是一座纯蓝色的大型建筑, 波浪形的穹顶连绵起伏, 比起实验楼, 更像是图书馆或者体育馆，关岁理就像来过一样, 熟门熟路顺着通风管攀上了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