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开随手一踢一扒拉,打斗纠缠在一起的小生物就被分开,刚好一个个落进了隔板的间隙,隔板轰然落下,跟关岁理布下的连成一片,小生物们被锁在了里面。
“快点啊,老子撑不住了。”
远处,刀胳膊们在远处抱着疯了的小生物,身上已经挂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彩。
宋晴山一路把小生物们分开,苏格时不时从背后冒出来,一针安眠的药剂扎进去,小生物们就软绵绵倒了下去,可她剩下的兜里的药剂已经所剩无几。
娄闻站在那里,小生物便仿佛被冻结了时间,一动不动地僵立着,这才发现他身边一根根透明的丝线,从他连出去,系在那些小生物的手腕脚腕上,可那样的数量压在身边,他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印记。
那一片关岁理和季开还没到达的地方,已经倒了数不清的小生物,即使刀胳膊和娄闻他们一直在阻拦也收效甚微。
淡蓝色的光流从倒下的身体上一道道涌向鼓包,汇成令人心悸的深色。
季开禁不住加快了速度,他跟关岁理已经很近了。
“这样下去不行,”被关起来的小生物群情激奋,愤怒地捶打着隔板,上面已经涂上了黑红色的痕迹,季开一抬手,又放下了一片隔板,“敢跟我冒一次险吗?”
关岁理紧挨着他越过,两人的肩膀一触及分,一片隔板挨着季开的隔板落下:“有话就说。”
季开对这个回答可以说意料之中,可这样从来不会动摇的答案,他听到依旧忍不住笑了。
他再次追了上去:“生物池,十序列的等级压制,并不通过意识控制,而是生物肌体的改造。”
一个小生物悍不畏死重了上来,关岁理顺手掀翻,对上了小生物的瞳,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双瞳里清醒的挣扎,这些小生物竟然是清醒着的。
关岁理隔板再次落下,用力过度生生深了三寸。
季开面露哀戚:“这是十序列制度最有效的执行方式,也是最残忍的方式。”
“但同样,这种方式一旦能突破生物池,也足够颠覆。”
他一锤定音:“亚伯就是生物池的掌管者,他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一关跟生物池连通。”
“找到这一关正式的实验室,就能进入生物池。”
关岁理听到的瞬间,落下最后一道隔板,甚至没有跟季开商量,人已经冲着边缘冲了出去。
季开一句话都没有说,已经出现在了关岁理的身边,他实在很享受这种无言的默契,跟关岁理商量任何计划,甚至都不需要出口,在他思考到的同时,关岁理已经找到了答案,采取了行动。
他需要做的,就是跟上去:“娄闻,交给你了。”
娄闻等人刚松了劲,累瘫在地上眼一闭,就听着季开这句话,一睁关岁理季开就没影了,耳边撞击声一刻不停,鼻腔里都是血气。
马不停蹄又爬起来:“季开你个畜生!”一把钻进了格子。
关岁理和季开没有理会身后的喊声,先后来到了一道高高的山壁边,那是整个关卡的边缘。
没有人会对这里动手脚,那不仅是一项难以完成的事情,而且一旦边界消失,整个关卡都会跟着崩溃。
关岁理紧急悬停,身后无数钢铁巨龙轰然撞上,整座山壁被撼动,碎石滚落下来。
季开一肩扛着一个炮筒,连番的轰鸣声中,他脚步轻微地后退,身子却自始至终稳得可怕。
硬质的钢铁撞进山壁,威力巨大的弹药不偏不倚追进豁口,压缩到极致的能量轰然炸开,整座山壁为之摇晃。
一声又一声,关岁理和季开的神情自始至终都稳得可怕,他的手坚定地按在原本的位置,不知疲倦地轰击着。
只除了季开中间停过半秒钟的时间,将一副金色的隔音耳罩轻轻挂在了关岁理的耳朵上,他收回手的前一刻,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真的不怕吗?”
可随即,他就像是被自己的话烫了下,赶紧转回了头,全当自己发了疯。
碎石一波一波滚下。
坚不可摧的山壁在他们的攻击下,半边山壁倾斜,显露出之后夜晚的天,季开和关岁理对准最后一个支点,连在一起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下一刻,山壁断裂,巨大的山壁轰然倒塌,将所有的一切掩埋了下去。
关岁理和季开同时离开原地,山壁轰然砸下,烟尘将他们盖在了里面。
那样喧嚣的尘土中,黑色的夜显露出了真貌,那其后仿佛露天的旷野,数不清的半透明培养仓横放在地,从外围逐渐变大,最中央那一个几乎穿透穹顶。这才注意到,这旷野只拥有一个虚假的穹顶,欺骗人的星夜被投影出来。
一个个培养仓连接着巨大的中枢处理计算机,笨重的设备连绵成轰隆的巨响。
而这样嘈杂的声音中,他们看到了穹顶投射在地面的光,波光粼粼泛着白,仿佛真的像是一片池塘,无数生物被溺死在水中。
他们仿佛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生物池了。
关岁理也忽然明白,他思考不通的序列十权限究竟是什么。
那是生物基因的控制权,在真实的世界中,随意将人捏成各种形状的,匪夷所思的能力。
季开之前的躲闪,他终于明白了其中藏着多少情绪。
【检测到关卡边界消失,关卡即将崩溃。】
法涅斯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
【关卡清扫将无差别进行,请闯关者完成任务,尽快离开。】
真貌出现的瞬间,关卡内部起了漆黑的飓风,仿佛撕裂一切一样的风从远处横亘而来,将一切清扫殆尽。
这是关卡崩溃的前兆,所有的一切都将覆灭,包括他们,和所有的小生物们。
季开从呛鼻的风里跑出来,喊:“找关卡的生物改造实验室,这一关特殊,那属于关卡的部分。”
他喊完,才瞧见了关岁理那醒目的耳塞,意识到自己这话关岁理没听见,刚准备上前给关岁理摘了再喊一遍,就见关岁理点了下头,人已经冲了出去。
季开罕见地愣在原地,关岁理能听见?什么情况,他给的耳塞怎么可能出问题?他难道这点小事都能出问题?那刚刚他那句发疯的问话,关岁理也听见了?
到底什么情况!关岁理为什么能听见?
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尴尬,脚下的土地逐渐颤动,季开的情绪来不及充满脑海,就被他迅速清扫出去,一脚冲进了生物池。
季开在无数的培养仓里寻找着可能的区域,培养仓上鲜红的编号毫无根据,毫无规律的数字和字母以及特殊符号仿佛随意拼凑出了一个特殊的编号,被印刷上去,根本猜不出具体的含义。
同时,噗嗤,所有的培养仓传来异动,密闭的仓门传出气液泄露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其中苏醒。
泄露声此起彼伏,从外围一直响到中间,噗嗤噗嗤,浓白的气成了一层朦胧的雾。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噗嗤,最后一声,几乎有些震耳欲聋,这才发现这一声出自中央那最巨大的培养仓,周围的气瞬间遮挡了视线。
那高大望不到顶的培养仓裂开了一条缝隙,模模糊糊,一只手从里面颤巍巍探出,可这双手那么瘦弱,出现的瞬间,所有人的毛孔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仿佛即将出现的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存在。
季开全身的警惕都被吊了起来,不自觉盯着那泄露的缝隙,他的后背结成了硬块,浑身的肌肉不自觉痉挛着,忽地关岁理从身旁掠过:“培养仓开了,找没人的区域,数量一致的大概率吻合。”
季开的神思瞬间被拉回,身子骤然一松,那股胆寒也仿佛被压了下去,他下意识顺着关岁理的判断去做,所有的情绪都仿佛忘在了脑后,再不能动摇他。
可怕的压力依旧如影随形,甚至蔓延开来,从肩膀落到了脊椎上,身子都不自觉佝偻了些,季开却依旧在提速,他仿佛听见了身体内部骨骼酸疼的抗议。
眼睛也酸胀不已,呼吸道被闷入了沉重的水中,每一次呼吸都极其吃力,视线不再清晰了,可这里的每一处,他都太熟了,即使这样,他也记得住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他忽地发现了一处安静的培养仓,敞开的缝隙中窥到干燥的内壁,蔓延开的数量正好是他在关卡实验室看见过的数字。
季开没有时间了,他直接撤掉脚下的力,人失重一样栽了下去,摔在了那片空旷的培养仓中。
他爬起来的时候甚至没顾上形象,手脚并用扑到了最近的一个培养仓上,随后,他双手紧紧抱着这个大家伙,腰部使力。
难以置信,他不到两百斤重的身体,硬生生把一个将近两吨的培养仓扯出地面举了起来,对准关卡的方向,培养仓带翻泥土,被他全力一抛。
培养仓从生物池上方划过,穿过了那道如今不存在的边界,从黑夜穿进了白天里,栽进了草场松软的泥地里。
培养仓半开的仓门一落在泥里,就凭空生出一阵特定的吸力,一个长着鹿角的小生物被吸了进去,片刻后站在地面,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重新恢复控制的手脚。
可下一刻,同伴们喊杀而来,他惊惧着仓皇逃窜。
自此,两个地方的界限瞬间被戳破。
整个草场的天空骤然变暗,和生物池虚假的穹顶接在了一起,飓风倾卷走大量的草皮和土地,祭坛到生物池中间的大片距离瞬间消失。
法涅斯的声音第一次从脑内移出,响彻整片大地。
【生物池识别成功,关卡合并中。】
【由于生物池为禁止开放关卡,现将生物习性关卡中止,并为生物池附属实验区域。】
【请闯关者尽快完成任务,离开关卡,不要在实验区逗留。】
季开扔了五六个培养仓,仿佛赶时间一样片刻不敢停,他刚弯腰抱起下一个培养仓,人已经失去了平衡,被一股无可撼动的压力推出了那片区域。
季开重新站在了祭坛上,面对着台下茫然的脸。
关卡中止的声音落下,所有的小生物同时都停止了厮杀,可他们脸上的痛苦并没有消失,他们清醒地看着自己成为一个冷冰冰的机器,无论如何挣扎,也始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曾经无法思考的时候,他们会更轻松一些。
为什么要让他们面对这一切。
面前是骤然拉近的生物池,一个个培养仓清楚直白地摆在面前。
他们刚刚艰难地接受了,自己不过是一群实验可怕的改造者,尚且还无法面对这样可怕的自己。
不过片刻,他们听到了法涅斯那样冷漠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他们又得知了,自己经历的这悲惨的一切,不过是别人的一场关卡。
他们悲惨的一生,只不过为了给别人制造一个可有可无的关卡。
神智几乎混沌了,他们茫然四顾,看不到天看不到地。
这是一个,从精神到身体,甚至周围本该无法撼动的空气以及大地,都完全被操控的世界。
这是末日。
第152章 忍耐
关岁理没去看那些小生物, 即使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的世界正在颠覆,这并不好受。
刀胳膊愣在了原地,面前那一个个冰冷的培养仓排到了视线尽头, 他抖着嘴唇, 整个人一阵发冷, 他下意识去问关岁理:“这是什么?”
“季开, 你都干了些什么!”
亚伯尖叫着跳起来,周围的引线瞬间缩短,他却不在乎了:“我的实验室!”
“实验室!”刀胳膊匪夷所思破了音,亚伯都被吓了一跳,刀胳膊大喊, “为什么虚拟世界需要生物实验室,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还觉得这里是虚拟世界?”亚伯反应过来, 忽地一笑, 指了指刀胳膊身上的的序列六, “你混到现在了, 这都看不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
刀胳膊没想理这个疯子, 他固执地看着关岁理:“到底什么情况,你说, 我信你, 联盟不是早就禁止……”
亚伯冷笑一声:“我大学的时候就参加过十几个课题组, 我导师手里最长的一个项目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 你跟我说禁止?!”
刀胳膊忍无可忍, 他几步冲过去, 一拳砸了下去, 亚伯终于倒在地上安静了,刀胳膊才顺了口气:“到底什么情况,”他再次问的时候,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我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关岁理抿了下唇,他几乎将要回答,季开瞥见了他的动作,忽地抬高了声音,他望向了角落:“娄闻,你最了解情况,你来说。”
娄闻本来垂首整理西装,闻言肩膀一紧,随后,他把那件不太体面的西装套在了身上,一颗颗扣好了扣子,一颗颗雕着人头像的扣子被他仔细抚过,好像鲜亮了不少,直到最后最上方,也是唯一平整,什么纹路都没来得及被刻上去的一颗。
娄闻耸了下肩,抬首,仿佛回到了议会最中央的席位,被无数聚光灯照着,他的语气官方而客套。
“如您所见,这是结构年间,基因工程的最杰出的作品,亚伯主导的项目——生物基因瞬发性变异工程。”
不等刀胳膊继续问,他继续开了口,天生懒散的语调听在耳中,更像是嘲讽。
“法涅斯权限,心理颜色干涉理论,基因瞬发性变异工程,以及……尼莫屏蔽外交条例。”
“这四样新时代最伟大的功绩,却是十序列的四大基底,尼莫屏蔽外交条例为之提供场所,法涅斯权限和基因瞬发性变异工程构建结构主体,至于最核心的,心理颜色干涉法,将所有被结构罩住的人,彻底锁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