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干什么?”季开都气笑了,“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个解释。”
关岁理就像看傻子一样上下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我不可能帮法涅斯。”
季开拽得更紧,生怕关岁理又跑了:“那你解释,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今天没完。”
关岁理甩不开他,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可最后还是压了下来:“我有事要忙,你别碍事,跟着我,我告诉你。”
季开还有些狐疑,但关岁理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再逼他,没准两人又得打起来。
他不情不愿松了手:“奉劝一句,就算你再能跑,也不可能甩掉我。”
关岁理抬脚就走,一个字都懒得回他,季开臭着一张脸跟在了后面。
他一路在草场巡睃着,大片的草浪从身边划过,季开就真的像他说的,一步也甩不脱。
关岁理有些头疼,这些事他没跟谁提过,可是季开跟在,不说大概真的不会罢休,他叹了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有些事我不记得了,尤其是实验那段时间。”
季开倒没有怀疑,他虽然不知道关岁理经历了什么,但从听到的那些零碎消息看,也能拼凑出个不太美妙的故事。
况且,关岁理进了这里,法涅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是听娄闻说的时候想起来的,池隼是我以前的实验者,在实验研究的中期。”
“理由和娄闻说的基本一样,他们当时也是丢了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后来也发生了灾难,贺齐差点死了。”
他望着前方,专注地寻找着什么,刻意回避着所有可能出现的目光:“我没想到法涅斯会把他们也带进来,还消除了实验的影响。”
“等他们把这里培养起来了,再……恢复我以前的实验。说实验者是我也没有错,那本来就是我亲手操作的结果,他只是把这些都重演了一次。”
“团子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我不可能让他继续错下去。”
季开听到一半,火气就偃旗息鼓了,心里酸酸麻麻得不舒服,他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是不是脑子抽了。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可他生气不止这一件,既然问了句就要问到底,他不想留下根刺。季开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撑着口气继续开口,可开口前,脑子里蓦地就通了,他生出了一个堪称可怕的猜想,一下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罕见地支支吾吾,关岁理都看不下去:“有什么就说,不会瞒你。”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真的该说吗?但是瞧着关岁理的神色,他知道这个人不需要那种不必要的隐瞒。开口前,他在心里道了声歉。
“就池隼这一件事,我不至于怀疑你,你要是不跑,我犯不着气成这样。”
关岁理实在没想到,季开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婆婆妈妈的人:“说重点。”
季开也觉得自己那话实在有点丢脸,偏了偏脸:“之前我看过一份文件,计划在十序列中大规模应用心理颜色干涉法,操作人,也是你。”
他认真看着关岁理:“这东西不会作假,可池隼这事能成立,也有一个可能,就是其余的实验者,也经历了这样的事。”
关岁理一瞬间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光是池隼的事情,他就已经后悔自责,无法想象,如果他之前为之用心努力过的实验者,遭遇悲惨不算,还都来到了十序列中,用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为法涅斯构建起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连想都不愿意想,在某种程度上,他才是十序列建立的罪魁祸首。
怪不得法涅斯那么忌惮他。
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恨不得把他彻底杀死。
关于池隼的记忆回笼之后,各种各样的实验记录纷至沓来,几乎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
他经历过的那些,每一刻,每一张脸,都在提醒他,那是他的罪孽。
季开一直盯着他,就瞧见关岁理忽地就停下了步子,愣愣地站在了那里,本就冷白的脸色瞬间苍白,那从来挺直的脊背,竟然微微佝偻了些许。
关岁理垂了些头,长长了不少的头发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关岁理仿佛陷进了一个人的自我怀疑中,鼻翼上全是汗。
季开再也看不下去,鬼使神差就拍了关岁理一下。
关岁理从发缝里抬头瞥了他一眼,季开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他想说的时候,从来不会冷场:“你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大概猜出来了,你不敢轻易用你脑袋里那个东西,要用就得清场,我可以帮你。”
关岁理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季开的提议一出来,他的脑中就迅速思考起了可行性。
一旦他的头脑动起来,之前主导一切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他之前没打算找季开,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想麻烦他。
季开的处境也就是看着风光,真的论起来,他才是最被法涅斯针对的人。
尤其这一关,季开的任务只有回收祭品,也就在关卡结束的时候那么一段时间有任务,其余的时间大可以自由行动。
可这才是法涅斯最不信任他的地方,任务清晰直接,也就意味着最少的信息量,法涅斯相当于对他隐瞒了整个关卡的秘密,在这个方面,季开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并且,这样清晰直接的任务,季开的可操作性就会降到最低。
这样的情况下,季开一旦出错,法涅斯就能找到理由处罚他。
凭季开的能力,他相信,不管之前季开的行为多么匪夷所思,应该都是在法涅斯的允许范围内的。
但这一关,即使是季开,也真的很难随便做点什么。
关岁理仔细看向了季开,辨别着他脸上没一点细微的情绪:“你认真的?”
季开冲他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随即,他凑近了些,“不过,你知道我会冒多大风险。”
关岁理当即打断了他:“我自己可以……”
季开急着拉住了他:“哎,没说不帮你,别急着拒绝,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关岁理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种季开可能提出的条件,如果不算太过分,他确实可以答应。
“你们科研室的白大褂不错,挡了我不少招,送我一件吧。”
关岁理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白大褂?”
季开另一手就扯了扯关岁理的袖子:“质量不错,舍不得?”
关岁理当然不会舍不得,他也不会以为季开真的想要这件白大褂,他觉得季开大概只是想帮忙,又嘴硬不肯放下架子,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他瞧季开扯着那件,干脆就顺势脱了给他,当然,依旧不忘确认一句:“你确定这样就可以?”
季开手里攥着他的白大褂,笑容半遮在衣服后面,他说:“当然……”
怎么可能?
当然不够,只是更多的,说出来恐怕他们就没可能了。
关岁理手上出现一套新的白大褂,一抖,往身上一套,看向了前方:“那块地搭个屏蔽网正合适,就是那些人比较麻烦。”
季开一抬手,那件白大褂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放心,报酬可不能白收。”
他抬脚就走,只是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地退了回来。
“刚刚那事,其实你不用太担心,你这种情况,就算我做首席执行官的时候,判你也不会太重的。联盟监狱不多,等着进去的可多着呢。”
关岁理听了都没忍住笑了,也不知道上一关是谁恶狠狠地威胁他,说自己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才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季开一瞧他的笑,显然也想起了这茬。
季开恼火着:“我那是为了让你听点话,我跟你好好说你从来不听我的,我不凶点能怎么办?万一你跟以前一样,不要命地直闯过去,医疗室就保不住了。”
季开丢下这句,匆匆就跑了,但关岁理眼睛一瞥,瞥到了季开露出来的半个耳朵尖,几乎已经红透了。
他忽地喉管里涌出一股不受控制的气,嘴唇不自觉扬起,他直接笑出了声。
这种陌生的情绪,关岁理却不想再克制。
方才还忧心的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深呼吸了口气,分明需要争分夺秒,他却悠闲地在原地坐了下来,等着季开回来。
他头一次觉得,等待好像也不是那么浪费时间的事情。
第139章 实验
季开回来的时候, 把闯关者们都带了回来,关岁理都不知道他找这些人是要干什么?
尤其季开一说他们打算清场,闯关者们脸都绿了,他们可没忘了之前惹了这帮小生物有什么后果, 这帮小家伙凶残起来, 可是真的要杀人的!要把这帮小生物赶走?那是要出人命的。
关岁理瞧了一眼, 转身就要自己动手, 时间不多,实在不行,他只能用点手段。
可是季开拦住了他:“别啊,你这样,显得我太没用。”
关岁理都有点好奇, 他还能做出什么来。
季开走了过去,在那边随便说了几句, 原本还害怕的人, 脸上的犹豫就逐渐淡了下去。
“这个关卡的关键就在池隼身上, 把他解决了, 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们可以直接从他身上拿到供奉品, 离开这个关卡。”
“这是我们最容易实施,风险也最小的一个方法, 机会只有一次, 能不能抓住, 就要看你们了。”
刀胳膊直接拍胸打起了包票:“我能找着消息, 那可不是靠运气, 放心吧, 这点事我怎么办不成?”
他的手下们连声叫唤, 宋晴山和苏格也点了点头。
然后,乌泱泱一帮人就朝着前面冲了出去,劝人的劝人,亮胳膊的亮胳膊,忙得不亦乐乎。
娄闻看着这帮人的背影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瞧了季开一眼,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耻。
不对,好像来了十序列里,这人更不要脸了,至少以前不至于先跟人下了脸子,还没等吃口饭顺下气去,就又能哄人去给自己卖命了。
关岁理看着这帮人就那么欢天喜地去了,简直怀疑季开偷偷给这帮人下了药。
他之前是听说,干季开这个的,最擅长的就是骗人给他卖命,尤其到了季开这种职位,更是心黑脸黑,堪称个中翘楚。
他忽地就对季开多了一点警惕。
季开把人都忽悠走了,转头就得意扬扬要跟关岁理炫耀两句,就对上关岁理审视的眼,他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关岁理还退了一步:“以后你少说话。”他懒得猜季开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索性干脆不听,不然说不准哪句话就被骗了。
季开看见关岁理现在的样子,就想起那帮整天怀疑他们,没一句敢信他们的那帮老科学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政客和科学家难道最后都会变成这样?这都是什么魔咒。
“我没想过要骗……”
“因为那是他的本能,他根本不用想。”娄闻终于找到机会拆了台,气顺了,心满意足地去给季开卖命了。
季开瞧着关岁理一瞬间离自己老远,叫也叫不回来,气冲冲去找娄闻出气了。
这么多人动起来,几乎没多久,就清出了一片空旷的区域。这块地足够平坦足够大,最重要的是边缘还正巧有一圈山脉环绕,把这里跟外界隔了开来,他们的屏蔽网撑起来,几乎立刻就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
至于池隼,他们暂时动不了他,就干脆铲平了他那块的土地,整个挪到了这里。
一群人站在逐渐闭合的屏蔽网外面,看着蓝色的光一点点把关岁理和那团疯狂扭动的枝条包裹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到了这里,即使是季开,也只能站在外面等着,那是关岁理的战斗,他们只能祝愿他成功。
季开紧皱着眉,看着关岁理闭上了眼,即使看不到,他也能从那些颤抖的树枝间,感觉到那股磅礴而又可怕的力量,那力量足够颠覆一个人从出生以来的全部认知。
他记得关岁理进去前说的话:“我不确定这个屏蔽网能不能挡住,要是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打断我,我能应付。”
季开并不知道强行打断会发生什么,可他依旧点了下头。
他转头看了下周围:“再清一圈,加一层屏蔽网。”
其余人虽然有些疑问,但各自奔了出去。
***
头顶的光暗下去又亮起来,关岁理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疲惫。
他一直紧闭着眼,毫无所觉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失去了全部的防护能力。可面前的枝条也同样停在那里,分明毫无桎梏,却好像被无形的巨石紧紧压在了那里。
忽地,关岁理的眼睛睁开,他身体恢复控制的第一时间,急速向后滚去,他刚刚离开原地,被压死的纸条就迅速挣脱抽了过来。
主体里池隼扭曲的脸挣脱而出:“关岁理,你居然也能用心理颜色干涉法,告诉你们,别想再控制我!”
关岁理皱着眉头,环顾周围,团子也从松散的枝条间露了出来,他茫然又恐惧,见到关岁理的第一眼就眼前一亮:“关哥!救我!”
关岁理甩开乱甩的枝节,没跟他说过任何一个字。
关岁理终于退了开,他望着前方的枝条,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他最担忧的干涉逸散暂时没有出现,但是已经过了三天,他依旧没有找到池隼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