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霁看到余臣琰脸上熟悉的惊诧,之前他带给小鱼一些惊喜的时候,小鱼也会这样露出惊讶的样子。
看来这倒不是余臣琰在做戏。
两人貌似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实则心里都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而李天霁走在前面,背影看起来冷硬极了,让余臣琰的心又再次沉入海底。
实则李天霁很纠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余臣琰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待他的情感。
是玩弄?是真心?还是说建立在恶劣的基础之上,余臣琰自己也模糊了概念。
余臣琰看着李天霁的背影,默默走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为自己争辩。
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他都不后悔。
至今为止,他依旧不后悔。
两人沉默地来到了文彬的基地内部,洛瑜好像和文彬起了争执,两人扭打在一起。
“怎么回事?”
余臣琰上前摁住了文彬,一把将他掼倒在地,文彬狼狈地被余臣琰摁在地上,嘴里还在骂着:“那个王八蛋,这些年装得一副乖巧听话的怂样,居然是他!”
余臣琰一听这话就猜到了,文彬已经知道了,于是顺手捂住了文彬的嘴,“闭嘴。”
而李天霁看着余臣琰灵活的身手,回想到之前余臣琰在他面前总是柔柔弱弱的,但把他惹急了也会直接把他摁倒。
原来是本身就身手极好。
“你让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文彬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平时就很冲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他舅舅的死因,无疑是引爆了火药桶。
余臣琰眼神里带了责备,看向了洛瑜。
这件事只有他和洛瑜知道,文彬现在知道了,肯定就是洛瑜说出去的。
洛瑜和文彬争执得浑身冒汗,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是我说的,他查到了当年他舅舅的一个司机身上,那个人在出事当天逃到了缅甸,最近才有消息。”
这倒是在余臣琰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居然还有证人活在世界上。
洛瑜看着文彬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才坐在了椅子上,呼出一口气,看着李天霁和余臣琰一起把文彬拉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当初你舅舅不让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性子。”
文彬被余臣琰训得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又羞愧在心。
“我......我知道了,我会克制一下的。”
这个时候,余臣琰才看向洛瑜,洛瑜将那个司机的话录了下来,放给余臣琰和李天霁听。
“我只听说老板要对付那个谁来着,就是......就是那个文家的二当家,叫文什么徽来着,然后就是接到了一个消息,老板急着赶回去,但是我那天崴了脚,没办法开车,就叫了别人送他,结果在路上就出事了。”
文彬听到“文什么徽”的时候,又气得恨不得杀人。
李天霁也是诧异,随即看向了余臣琰。
余臣琰可是把这个文昌徽留在身边多年啊......
洛瑜察觉到了李天霁的目光,见余臣琰懒得解释,才说道:“余臣琰是在出事之后才和文昌徽的联系密切起来了。”
意思就是余臣琰和文昌徽不是一伙的。
余臣琰喝了一口茶,接着洛瑜的话说道:“嗯,如果我不把他留在身边,他早就不知道被什么其他的人给弄死了,哪里还等得到你们找出证据来。”
留在身边当然不是吃闲饭的,很多余臣琰不方便动手的活儿,自然就是文昌徽去做。
当初文昌徽装得实在是太好了,让其他人都没有怀疑他,以至于洛瑜解码出自己小叔的遗物后,第一反应就是极度的震惊。
居然是文彬的叔叔,杀了他的舅舅......
而洛瑜的小叔、李天霁的父母,一定都是这件事情的知情人,这才被文昌徽灭了口。
至于他是怎么灭的口,还得逮住这个家伙之后,再细细盘问。
文彬垂着头,看着地面,多年的执念一朝解开,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痛苦。
不论他们如何查证,都只能解开真相之上的幕布,而逝去的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洛瑜也和文彬有着相似的情感,这个时候都很低落。
只有李天霁,因为和爸妈关系不好,这个时候无悲无喜,甚至还有心情瞟了余臣琰一眼。
这个人昨天流了那么多血,今天脸色很苍白。
他不禁想起,那天在冰库里,他看见余臣琰的肩胛骨都被两个巨大的倒钩穿透,血淌了一地,那么逼真......
那余臣琰自己是不是也受伤了?
随即视线就在余臣琰的身上遛了一圈,没在表面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余臣琰早就捕捉到了李天霁的视线,随即一斜眼,把李天霁抓了个正着。
李天霁被他看得有点尴尬,假装无事发生地移开了眼睛。
洛瑜撑着脑袋,一会儿看看余臣琰,一会儿看看李天霁,新鲜的事物让他心里的惆怅散了些。
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意思的。
一个布局设套,一个傻不愣登。
四个人里,只有文彬,是真的悲伤得无法自拔。
余臣琰看向洛瑜,“查到文昌徽的下落了吗?”
“他帮你弄到816项目筑基的发动机之后,就消失了。”
余臣琰点了点头,文昌徽没有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这段时间都很危险。
第105章 他的眼泪
文彬因为状况不好,被洛瑜送去休息室了,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余臣琰和李天霁两个人。
余臣琰这下是真的没有心思想别的,看着终端上显示的地图,不断分析着文昌徽下一步可能会做什么。
而李天霁本身就对这件事情不上心,见余臣琰这样认真,他一看就入了神。
余臣琰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模拟文昌徽的选择,最后在心中罗列出了几种最有可能的情况。
“是杀人灭口呢......还是再玩玩。”
余臣琰低声喃喃自语,随即睁开眼,看向了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点。
文昌徽......你会怎么选?
余臣琰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想完事情之后,余臣琰才发觉身体有些发酸,很疲惫,坐进了沙发里,脊背微微弯曲,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李天霁站在一边,看着余臣琰沉思的模样。
不禁在想,难道每次小鱼做饭的时候......会出神,会多切肉或者杀过量的鱼,就是因为是在想对策......?
这样想想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每次都是他和余臣琰在厨房里腻腻歪歪的时候,就会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余臣琰想着想着,就感觉身上黏上了一股非常炽热的视线,睁开眼一瞧,又把李天霁抓了个正着。
这次李天霁也不移开视线了,就这样明晃晃地盯着余臣琰看。
就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余臣琰一样,深深地看着。
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泛着血丝的双眼,看着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看着他最近消瘦了不少的身体。
“怎么,非要脱了衣服才认识吗?”
余臣琰睨了他一眼,笑出了声,明明是有些刻薄的话,却因为他语调旖旎,而让人生不起厌恶的心情。
李天霁现在冷静了,坐在单人沙发里,他想和余臣琰好好谈谈。
余臣琰其实也想谈,但是那晚在天台上,他给了李天霁落子的机会,也给了李天霁悔棋的机会,对方都坚决地抛开了。
既然如此,他就再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妥协,甚至还可能一把掀了棋盘。
于是余臣琰微微垂下头,偷瞄了李天霁一眼,而李天霁也从这一眼里看到了熟悉:毕竟,每次小鱼干坏事了,做错事了,被发现的时候,就会这样看他。
李天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余臣琰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必不可能。
一定又是在引诱他。
李天霁清了清嗓子,往沙发里靠了靠,“你还想怎么样,说出来我听听。”
余臣琰瞅了他一眼,觉得李天霁肯定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倒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居然没有发脾气,居然在好好和他沟通。
难得啊。
余臣琰自然明白,这是李天霁的退步。
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一直就想要李天霁让着他一点,这次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很过分,但还是奢望李天霁包容他,让着他。
“你认真的吗?”
余臣琰抿了抿唇,看向李天霁的眼神有点可怜。
这反倒把李天霁整不会了,侧过脸,不解地问道:“怎么?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吗?我有那么不近人情?”
李天霁其实也明白余臣琰的做法,要是他一开始就说了自己的身份,李天霁说不定真的就一脚把他踹几百里开外去了。
李天霁已经想尽办法去麻痹自己,去命令自己站在余臣琰的角度上思考。
然而每次思考后,都觉得余臣琰犯起混来真不是个东西。
但每次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自己又......舍不得真的再也不理会余臣琰。
“我没说你不近人情,是你自己瞎想。”
余臣琰垂下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状态和刚才那个凝神思量的人判若两人,李天霁都觉得奇怪,这个余臣琰,不会有人格分裂吧?
一个乖巧的人格,一个犯浑的人格。
不然怎么反差这么的大,他自己还不察觉?
而余臣琰只是没想好到底怎么说来着。
最后只能悄悄抬眼看向李天霁,“我没想好。”
李天霁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打趣道:“你还会有没想好的时候?犯浑的时候、折腾人的时候、冒坏水的时候,怎么点子一个一个地往外冒啊?”
余臣琰难得被人挤兑得没话说,低着头,看上去可怜极了,引得李天霁又忍不住想去心疼他。
但是一想,这家伙这么长时间,就是这样把他吃得死死的,李天霁又狠了心,一动不动地盯着余臣琰。
硬是要他自己想个明白。
余臣琰沉默了片刻,小声说:“我先声明,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这样做,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一点,那我还是不说了吧。”
李天霁挑了挑眉,听余臣琰说话的鼻音有点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难道他又感冒了?
过了几秒才想:就知道你小子会是这个臭德行。
“嗯,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有悔改这一个技能。”
李天霁摇了摇头,一脸无所谓地吐槽了一句。
他不是故意要埋汰余臣琰,他只是真的思考过后,觉得就是这样。
余臣琰做的那些事情,就已经说明,这个家伙就是没有什么道德感可言的。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是余臣琰的本色。
即使他会有那些恶劣的做法,但李天霁也明白,他恶劣归恶劣,他的体贴、温柔、细心也都是存在的。
只是,要是能不犯浑就更好了。
余臣琰被他真诚的发言哽了一下,一向挺直的背弯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声问李天霁:“那你介意吗?”
“废话,我的心不是肉长的?还是你的脑子里全是泡啊?我怎么可能不介意。”
李天霁一说这个就恼火,将杯子磕在桌面上,一声响把余臣琰吓了一跳,浑身一震,抬眼看着李天霁。
李天霁见他被吓得肩膀一缩,心就难免一软,想把声音放柔和一些,但下一秒想起来,这是余臣琰版的小鱼,凶他是他活该。
于是往后一仰,趾高气扬地看着余臣琰,说:“装什么装,我知道你胆子大得很。”
余臣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他还真不是装的,他的耳朵对尖利刺激的声音很敏感,刚刚是真的刺得耳朵疼。
“我看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好好谈话的样子。”
余臣琰嘟囔了一声,捋了捋袖子,低着头看起来很委屈。
李天霁是真的对他没有耐心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爱说说,不说拉倒,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利索一点,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合作完816项目之后,就再也不要见面,合作什么的也尽量避开吧。”
李天霁抱着双臂,他不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拉倒。
他这么多年也是一个人打拼来的,有没有人爱他,他可以很在乎,也可以不在乎。
他现在的想法也和以前一样,如果很幸运,能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要是找不到,那他一辈子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不是会在感情上纠结的人。
当初看上余臣琰了,他也是主动下手,该说什么说什么,现在要分开的话,他也不是会磨磨唧唧的那一挂。
快刀斩乱麻是他一贯喜欢的做法。
余臣琰微微有点惊讶,抬起头,看着李天霁,眼神很可怜。
李天霁承认,一看到他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本来想要跟余臣琰分开的心,就会颇受动摇。
他是真的舍不得。
“真的吗?以后你的生活里没有我,我的生活里也没有你,婚丧嫁娶,再无干系。”
余臣琰表情淡淡地看着李天霁,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有多难过。
李天霁不忍看他的表情,他知道余臣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