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尔一向敏感,自然看出哥哥的情绪不对劲,但还是笑着说:“挺好啊,就是下次我们一起去才最好了。”
闻言,李天霁下意识看了余臣琰一眼,脸色瞬间铁青。
脸上的笑变得更加勉强。
李尔尔只这样一试探,就更加明确了现在的状况:
他哥绝对和小鱼哥哥闹矛盾了,还是非常大的矛盾。
“走吧走吧,站在这里吹冷风。”
李尔尔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手拉一个,上了车。
李天霁撇了余臣琰一眼,见他根本没开车过来,或者早就让司机走了,瞬间明白他的小心思……
如今想来,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发觉小鱼目的性很强。
很多时候,他能想到什么,都是靠小鱼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引导。
越想越心凉。
在过往里,余臣琰确实没有一句话是白费口舌的。
都是带着目的去引导他。
李天霁坐在驾驶位,余臣琰没有坐副驾驶,而是和李尔尔并肩坐在后排。
更坐实了李尔尔的猜测。
哥哥和小鱼哥哥真的闹了很大的分歧。
李尔尔靠在椅背上,偷偷抬眼看了余臣琰一下,随及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将浓厚的心思藏了起来。
路上的时候,李天霁为了不让李尔尔看出来,若无其事地问着他这次的挪威之旅。
李尔尔也掩饰得很好,瞒过了李天霁。
只有一直默不作声,一直端着笑脸点头的余臣琰,看穿了这兄弟俩。
回到家里之后,余臣琰和往常一样,主动去了厨房。
李天霁走了之后,他的人就送了菜过来——冬瓜、排骨、活的鱼、土豆和大白菜。
余臣琰炖好了冬瓜排骨汤,洗好了菜,最后才挑了一条趁手的鱼。
而客厅里,李尔尔坐在李天霁身边,询问他:“哥,你们怎么了?”
李天霁摇了摇头,摸他的脑袋,“没事,公事上有些不同的意见,吵了一架。”
李尔尔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小声说:“既然是公事,哥哥你就先退一步嘛,因为公事伤感情……亏啊。”
这话倒是引得李天霁发笑,看着李尔尔越来越清秀的脸,“你倒是比我口才好多了。”
“啧,本来就是嘛,公事是处理不完的,但是感情不一样啊,伤完了,就跟散了没什么区别。”
李尔尔捅了捅他哥的胳膊,“你就服个软呗。”
“行啦,我知道的。”
李天霁脸上的笑又淡了,毕竟他深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尔尔战术性后仰,又扯了扯李天霁的袖子。
李天霁不解,“怎么了?”
“你还在这儿坐着,就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
李尔尔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
李天霁看着好笑,“你一个小孩子,那你说说,怎么才叫知道了。”
李尔尔一拍膝盖,凑到他哥耳朵边上:“去厨房帮忙啊,还在这儿坐着等饭呢?”
随及冲厨房怒了努嘴,“你要是真明白,早就去了。”
李天霁垂着头笑了,笑声里参杂了凄凉,但看着李尔尔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厨房门口。
恰好就看到余臣琰在杀鱼。
手法极其熟练,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一潭死水。
他动作熟练得像是杀了几十年鱼的老手。
第102章 小争执
李天霁看着他一条接着一条地杀,手法娴熟,但看眼神,好像在发呆一样。
神情淡泊却阴冷至极。
直到所有的鱼都杀完了,余臣琰才回过神来,随及懊恼地用手腕贴着额头。
受月相的影响,今天他的状态差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为了赶在李天霁说他死了之前,在李尔尔面前出现,他是不打算出门的。
他难以集中注意力,一不小心就把打算养几天的鱼全杀光了。
余臣琰放下刀,叹息一声,一向挺直的背弯了下去,感官也变得迟钝,没有注意到李天霁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余臣琰只好找了真空袋把鱼一条一条封好,胡乱塞进了冰箱里,洗了把手,蹲在地上,对着垃圾桶削土豆。
李天霁看着他的背影,能看到凸起的脊骨,余臣琰的身形偏瘦,腰很细,身材比例极好,看起来柔弱却有力量。
这也是曾经小鱼最吸引李天霁的地方:
刚柔并济。
而现在,余臣琰和小鱼,这两个极为矛盾的存在,合为了同一个人。
这是最让李天霁难以接受的。
他无法接受小鱼的柔韧里有余臣琰的狠毒。
余臣琰抱着削好的土豆转过身时,正好和李天霁看在了一起,随及又打起精神,淡淡一笑,“怎么,怕我药死你们,来盯梢的吗?”
李天霁脸上一僵,实在不明白,分明是余臣琰这个家伙有错在先,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搞得好像是他李天霁先对不起他了一样。
余臣琰身体不适,进而心情不佳,本身也不道德,呛了李天霁一句,就又不说话了,沉默地发下土豆,又去冰箱那边,把鱼摆得规规整整。
“你跟谁呛呢?”
李天霁眯着眼,对余臣琰没什么耐心了,看着他拿刀开始切菜,气不过,站到他身边,把洗好的土豆又丢进了池子里洗。
低声训人:“你别以为现在尔尔回来了,我就会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李天霁咬着牙,努力压低音量,不想让李尔尔听见。
余臣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越切越快,越切越重,把砧板切的kuangkuang响。
“啧,你干什么?小点声。”
“怎么?怕被尔尔知道,你在厨房里欺负我?”
余臣琰挑起眼,本就上挑的眼尾,此刻睨过来,尽是带了锐利刀光的风情。
李天霁不得不承认,即使这个人恶劣至极,即使他已经对这个人非常失望,余臣琰也始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一想到这个,李天霁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真是被美貌迷了眼,又迷了心智。
“他知道又怎么样?何况我只是警告你。”
话音没落,余臣琰一把将刀砍在了砧板上,发出一声凌厉的闷响,随及沉默地抬眼看着李天霁。
李天霁的一丁点耐心彻底没了,一手揪着余臣琰的衣领,一手掐着他的脸,“你他妈跟我豪横什么?”
“怎么?我就这样了,你能弄死我?如果不是你昨天的话,我今天才不会来。”
余臣琰正要去扯李天霁的手腕,却听见了厨房外的脚步声,于是顿了手,没有再动。
“哥,你干什么呢?!”
李尔尔站在门口,看到了李天霁的动作,赶紧上前把余臣琰和李天霁分开了。
“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别动手嘛。”
李尔尔扯了扯李天霁的袖子,他知道李天霁心软,也吃软不吃硬,示弱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果不其然,李天霁虽然恼火,看在李尔尔的份儿上,背过了身,犹豫了几秒,离开了厨房。
余臣琰站在李尔尔的背后,看着李天霁离开。
“小鱼哥哥,你们是怎么了?从机场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事。”
李尔尔拉了拉余臣琰的胳膊,余臣琰搓了搓脸上被捏出的红印,垂着眼,摇了摇头,闷声继续切菜。
这在李尔尔眼里可还了得,一看就是他哥哥又欺负人了,瞧把人给委屈的。
但他也知道,余臣琰不会告诉他原因,李尔尔叹息一声,手搭在余臣琰的肩上,小声安慰他,“我哥他……就是脾气大,他心软,小鱼哥哥你也是知道的。”
“嗯,没事,只是最近忙了,很多分歧,等下……再说吧。”
余臣琰垂着眼,李尔尔能看到他眼底的泪光和眼角的微红,看上去像是要被欺负哭了一样,顿时让李尔尔感到:
我哥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这么欺负人!
“小鱼哥哥……你、你别哭啊,我现在就教训我哥去!”
李尔尔说罢就要走,余臣琰拉了他一把,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双小狐狸眼看起来我见犹怜。
“别了,反正……也没什么,没事的。”
见余臣琰支支吾吾,李尔尔更觉得是李天霁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更要去问个清楚。
余臣琰看着李尔尔急匆匆地从厨房出去了,才抽出纸巾,冷漠且毫无情绪地擦干了眼角的泪,又洗了手,摸了摸额头。
低温之后又高温了。
余臣琰叹息一声,看来这次月相不会让他好过了,得找机会去庙里见一下师父。
“哥哥。”
李天霁站在窗户边抽烟,李尔尔冷不丁地在他背后叫了他一声,连忙把烟灭了。
“干嘛?”
李天霁转过身,丢掉了烟头,看着李尔尔愤愤不平的模样,不解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李尔尔不满地凑近了李天霁,问道:“怎么能欺负小鱼哥哥呢?说话重就算了,还动起手来了。”
李天霁嘶了一声,拧着眉,“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你小子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
“那怎么能是往外拐呢?如果你把小鱼哥哥当一家人,我怎么往外拐?你看你根本就……等等,哥,你别是腻了,就不想负责吧?”
李尔尔战术性后退,满脸震惊,把李天霁也说得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尔尔,“我是这样的人吗?哎,不是我说,李尔尔,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先欺男霸女,然后又始乱终弃的人?你小子!”
“不不不,不是,说远了,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啊?闹这么僵。”
李尔尔连连摆手,还是被李天霁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脖子,被李天霁拎小鸡崽子一样抓到面前,夹在胳膊下。
“你不明白,但我实话告诉你,这事儿不是我的问题。”
李天霁不打算让李尔尔知道,毕竟……知道了也只有闹心的份儿。
李尔尔被李天霁夹在胳膊下,抬眼看着他哥严肃的表情,“真的啊?小鱼哥哥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嗯……就是这个意思,你也别偏帮他,我……唉,我也不知道,再说吧。”
李天霁严肃不到三秒钟,又垮了下来,搓了搓李尔尔的脑袋。
“那……哥,没有挽救的可能了嘛?”
李尔尔看着他,而李天霁也陷入了迷茫。
他是想要和余臣琰划清界限,从此一刀两断。
但是,事实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他和余臣琰之间的利益牵扯太繁杂,想要一别两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天霁深深感叹,余臣琰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已经把他牢牢地锁在手掌心里了。
真是好算计……
就在两人还打算说点什么时候,余臣琰端着菜出来了。
李尔尔一下就挣脱了,蹦蹦跳跳到厨房去帮忙端菜。
餐桌上,李尔尔继续说着这段时间见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也不算冷清。
余臣琰听着他们兄弟两个说话,没有插言,默默扒饭,他精神不好,又累又困,浑身的骨头都疼得要命。
“哎!小鱼哥哥!头仰起来!”
余臣琰本来在出神,现在一愣,眼里瞬间多了几抹红。
鲜血滴进了碗里,将洁白的米饭染红。
余臣琰立马捂着鼻子,站了起来,抓着饭碗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就往卫生间跑。
他居然流鼻血了。
出血量很大,顺着他的指缝淌到了手背上,滴了几滴在地板上。
李天霁也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跟着站了起来。
“砰——”
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房门就被里面的人甩上了。
李天霁摸了摸鼻子,站在门口,才再次意识到,他又把余臣琰当小鱼了。
一想到里面那个是余臣琰,他就浑身卸了力,背靠着墙壁,撇过了头,看着地面。
卫生间里。
余臣琰沾湿了毛巾,捂着鼻子,整张毛巾都被染红,洗干净,再次被染红。
洗手池里满是血水,冲干净之后又被染红。
余臣琰左手撑着洗手池,另一只手捏着毛巾捂住鼻子,左手手指微动,掐指一算,算了算此次月相的凶吉:
凶。
余臣琰失了血,本来就低血糖,这个时候更难受,后退了两步,坐在浴室的软椅上,微微仰着头。
鲜血依旧染透了毛巾,余臣琰想去把毛巾洗一下,却是一坐就站不起来了,浑身没有劲儿。
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也逐渐涣散。
“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啊?我……我等他出来啊。”
李天霁视线躲闪,他才懒得管余臣琰的死活。
李尔尔摇了摇头,“哥……你站这儿等,和坐客厅里等,有什么区别嘛,你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啊……”
李尔尔一边说,一边叹气加摇头。
李天霁撇了撇嘴,“我知道了,你吃你的饭去。”
第103章 违心之话
李天霁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还是瞧了瞧门。
“哎,你好了没有。”
李天霁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却没有一丁点人的动静,顿时觉得不对劲,拧开了门。
水量开得很大,而人却并不在洗手台前,李天霁一转头就看见余臣琰靠坐在软椅上,下半张脸被毛巾盖着。